艳阳高照,勿乞端坐在城守府门前的长桌后面,慢条斯理的品着香茶。他面前放着一水儿八个青瓷掐丝小碟,里面搁着八色精致的小点心,这都是城守府内的厨师精心制作的上好糕点。
茶是好茶,和安城旁边深山中采摘的灵茶,糕点也是上好的糕点,身边还有两个生得清秀乖巧的丫鬟给勿乞打着扇子,凉风混着香气习习吹来,勿乞都觉得,自己这等享受,实在是有点堕落。
大风吹得头顶旗帜猎猎作响,一些闲人正小心的站在马路对过的屋檐下,眺望着这边的动静。时不时有几个散修打扮的人走过城主府,小心翼翼的飞快的朝大门两侧贴着的告示偷瞥几眼。勿乞注意到有些散修明显动心了,但是他们正要朝自己这边走过来时,却被身边的同伴拉拽着匆匆离开。
吧嗒了一下嘴,勿乞扭头问身边的一个丫鬟道:“这都两天了,怎么还没有一个人应征啊?”
两个丫鬟不敢吭声,只是恭谨的微微欠身,低声回禀道:“婢子不知!”
不知道啊?勿乞将茶水三两口灌进嘴里,抓起两块松子糕吞下,然后拍拍手,朝城主府内叫了一声:“和尚,出来盯着,有人报名,就带他去见散乐真人。唔,我就不信了,这么好的条件,居然硬是没人肯来应招!”
站起身来勿乞正要去和安城四处打探一下消息,猛不丁的他看到斜对面一间专门出售各种丹药的丹药房内,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老人,正眯着眼睛躲在门帘子后面,眯着眼睛从帘子缝隙里向自己这边打望。那老人的修为也不过是金丹初期的水准,目光中则是带着几分警惕,甚至还有几分的厌恶。
那老人躲在帘子后面,又被门板阴影遮盖住了大半张脸,若非勿乞眼尖,哪里能发现他?
皱了皱眉头,勿乞站起身,将位子让给了从府里面走出来的守心小和尚,然后笑吟吟的走向了那丹药房。看到勿乞朝自己走了过来,那老人顿时脸色急变,随手一搭门板,就要关上丹药房的大门。
但是勿乞哪里容得他关门,他脚一动就到了那大门边,伸手抵住了门板,隔着帘子向那老人打了声招呼:“这位道友为何见了贫道就和见鬼一样?呵呵呵,莫非道友对贫道有所误会?”
老人的脸色一阵发青,他仓皇的松开门板,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干声对勿乞连连稽首道:“道友,前辈,不知晚辈哪里冒犯了前辈,咯咯,咯咯!”说着说着,这老人居然打起了冷战,牙齿相碰发出了‘咯咯’声响。很显然,他被勿乞突然登门的举动吓坏了。
四周都有响动传来,勿乞不需要放出灵识,仅仅站在高空云团上俯瞰下方和安城的一尊魔神傀儡反馈的信息,足以让他知道四周的动静——附近十几间和修道人有关的店铺,那些店铺的掌柜和伙计都小心的走出了房门,找出了各种借口相互之间打着招呼,但是目光全都盯在了勿乞身上。
诧然回头向那些人望了一眼,那些掌柜伙计顿时做鸟兽散,一个个忙不迭的退回了自己的店铺,更有几个胆子小的,直接关上了大门,挂出了打烊的幌子。勿乞茫然的抬头看天,艳阳高照,正是正午时分,打烊,你打烊做给鬼看?
干笑几声,勿乞走进了丹药房,笑着向那老人稽首道:“道友别慌,也别怕。贫道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和道友咨询一二。”
那老人哆哆嗦嗦的抓起了一块抹布,用力的擦拭身边一个一尘不染的药架子。他干笑道:“前辈有何问题,晚辈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前辈只管询问就是。”
勿乞眼珠一转,笑着问道:“道友出身何门何派?”
‘咕咚’一声,老人直接跪在了地上,他重重的磕头道:“前辈开恩,前辈开恩啊!晚辈出身小门小户,九天前,晚辈门中长辈在山中惨死,门内如今再无长辈做主。呜呜,前辈若是看上了晚辈的这点基业只管拿去就是,晚辈三百年苦修不易,好容易结成了金丹,还请前辈饶命!”
呆滞。
勿乞呆呆的看着这痛哭流涕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老人,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贫道有这么可怕么?”
老人重重的在地上磕头哭诉道:“小无相佛土大怒罗汉前辈涅盘,金阁寺被毁,玉塔寺倾覆,可怜晚辈修为不易,辛苦三百年才结成金丹,前辈高抬贵手……晚辈这一点纯阳,不能轻易丢弃呀!”
勿乞再次的茫然了,他皱着眉头琢磨了许久,这才一把拎起了老人厉声喝道:“不许哭,给我好好的说!再敢哭一声,我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将你的魂魄贬入九幽地狱,日夜受冥炎炼魂之苦!”
一声大吼,四周传来了更多的关门声,但是这老人却急忙收起了哭喊声,忙不迭的用抹布在脸上擦拭了一阵,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他低声下一的勾下腰,小心翼翼的给勿乞解释起和安城内古怪的气氛来。
原来静安和尚做城主时,和安城周边的实力相对平衡。大乐天宫和玉塔寺相持不下,这两个身后有着强力靠山的势力明争暗斗达成了平衡,其他的小势力自然就乐得在夹缝中寻求发展。静安和尚做城主,以佛修心性治理和安城,这些小势力的日子也好过得多。
但是就是短短半个月不到的功夫风云突变。
大乐天宫踏平玉塔寺,兵临金阁寺,静安和尚身陨,换了散乐真人做城主。这也就罢了,散乐真人虽然是邪修,但是金阁寺不倒,两大势力终究还是势均力敌的关系,最多散乐真人贪婪一些,抽头的数字大一点,其他小势力依旧能够在和安城内安然度日。
奈何柳逸等人突然插手,勿乞更是在背后重重的推了一掌。大乐天宫全军覆没,金阁寺全军覆没,和安城周边大小势力的掌门、长老被勿乞一个绝户计炸得灰飞烟灭,正道魁首大怒罗汉也被畮矶老祖吃干抹净,就连骨灰都被畮矶老祖炼化。
一时间和安城周边大乐天宫一家独大,畮矶老祖就宛如一块乌云,沉甸甸的压在了所有小势力门人的心头。大乐天宫声名狼藉,向来喜欢做一些抢男霸女的勾当,名声在和安城简直是顶风还臭出去八百里。如今大怒罗汉陨落,大乐天宫没有了对头克星,各个小势力的后台靠山也都死得干干净净,你叫这些小势力的门人弟子不胆战心惊也不可能啊!
就以勿乞面前的这老人而言,他的师门最强的太上长老也不过是元神中期的修为,但是因为好奇,跑去东边深山想要看看芝仙遗骸是何等模样,当然,他同样也抱着捡便宜的心思。结果这一去不复返,连同门里几个元婴期的长老也都成了飞灰。现在门内就只剩下几个金丹期的大猫小猫两三只,而勿乞他们背后还有一个畮矶老祖坐镇呢。
这些小势力的门人一个舍不得丢弃门户的基业,一个却又怕勿乞他们怕得要死。故而这几日他们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煎熬得厉害,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勿乞他们竖起旗杆招揽散修加入城主府,问题在于大乐天宫名声太臭,哪个散修敢为了那些高额的薪酬加入呢?修道之人最重自己的修为和精元,巧娘娘却最喜欢掠夺自己门人的元阳之气,虽然如今巧娘娘据说也陨落了,可是大乐天宫的名声放在那里,谁敢加入?
“这样啊!”勿乞有点无奈的看着那吓得双腿战栗的老人:“大乐天宫名声真的很臭?”
老人干笑了几声,不敢接这个话茬儿。大乐天宫何止名声很臭,简直就臭了大街了。大乐天宫的弟子,个个都是魔头,其他修士哪个敢招惹他们?不要说仅仅是竖起旗帜招揽人,哪怕勿乞真金白银放在面前,也没有哪个散修敢为了贪财而加入城主府的。
看着老人的干笑,勿乞心头一阵火起。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个问题呢?大乐天宫的名气,真的很臭么?
不过,现在和安城周边大小势力的长辈都死得干干净净了,自己干嘛还和这些留守城内的修士讲道理?
冷哼一声,勿乞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转身走出了丹药房。他慢条斯理的走到城主府门前,将门口的两张告示扯了下来,然后飞身上了天空。运足一口真气,勿乞厉声喝道:“和安城内所有散修听着!从今日起,你们都是大乐天宫外门弟子!没月俸,没薪酬,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俯首听命,乖乖的按照道爷我的话行事!”
随手几道雷光丢下,打得城内几座屋子崩塌,勿乞大声叫嚷道:“从今日起,城内所有店铺,都是大乐天宫的产业!你们所有掌柜、伙计,修为在后天巅峰以上者,都给老子滚去城主府登记入册,从今日起,你们都是大乐天宫的外门弟子!谁敢不去,杀!谁敢隐瞒账目,杀!谁敢私藏钱财,杀!”
手舞足蹈的朝四周乱丢了数十道雷光,勿乞嘶声嚎叫道:“总而言之,从今天起,大乐天宫一统和安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所有修士将自家门派的所有资产登记造册,今日内呈报上来,违令者,杀!”
喘了一口气,勿乞沉声道:“今日加入大乐天宫门下的外门弟子,道爷保证他们的安全。今日以后加入者,嘿嘿,免不了做炉鼎啊!”
只听得城内突然一阵鸡飞狗跳,大群大群的修士哭天喊地的从各处跑了出来,或者御气腾云,或者驾着剑光,一个个打破了头的朝城守府赶去。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城守府就被数万修士团团围住,那些修士一个个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哭喊着要散乐真人赶快收录他们!
勿乞看得高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