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贡卆后,陆北深对她也没有叙旧的打算,闭口不谈以前的事,相反,他跟乔云霄倒是挺聊得来,有时候她还真挺嫉妒乔云霄了。
所以,今天陆北深冷不丁这么问她,一时间她有点不适应。好半天,她说,“还好,工作生活也就那个样呗。”
陆北深拿起碗筷,她帮忙。他吃了一口菜,她问,“味道怎么样?”
“挺好。”
凌双轻轻一笑,心里很满足。
却听他问,“工作生活哪个样?”
凌双没料到他会继续这个话题,不自然地抓了抓脖子,“也没什么,工作忙忙碌碌的,没什么个人生活时间。”
陆北深点点头,她觉得他不会再问了,也不打算多说,可他在沉默了一两分钟后又说,“女人还是不要太辛苦。”
凌双咬了咬唇,半晌后说,“你是想建议我找个男朋友吗?”
他的筷子停了一下。
她苦笑,“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习惯了。”
“我知道。”他意外说了句。
凌双一愣,看向他狐疑,“你知道?”
陆北深改了口风,“我的意思是,看得出来。”
凌双没追问,敛下睫毛遮住眼底的失落,故作云淡风轻,“其实也没什么,守着一份不切实际的梦而已。”又抬眼,解释,“我是说工作上。人总要确定目标吧,有了目标就努力奋斗呗,反正像是我闲着也是闲着。最开始在这行什么都不懂,每天应酬来应酬去的,酒喝到一闻到酒味都想吐的程度,但没办法还得往肚子里灌。人人都觉得时尚圈光鲜亮丽,实际上呢,乱得很,一没背景二没手腕的人进来了轻则沦为炮灰重则各种潜规则,冒不了头你就得永远被人踩在脚底下,这行可不论什么资历年轻或年长,跟明星一样,出名要趁早。”
陆北深沉默地吃饭,安静地倾听。凌双倒出了这番话心里就着实委屈,盯着他的脸,有万般的情愫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与此同时又有点怨恨于他,他是对过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真是这么绝情的人上午又为什么替她档那么一下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就是个交际花?”
陆北深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这么想?”
否则你怎么对我避而不见?凌双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但还是压了下去,干涩地笑了笑,“至少,很多人会这么想。”
“那是其他人。”陆北深说了句。
凌双的心脏忽地掀动一下,不知怎的,她又像是看到了希望,可她不敢奢望,舔舔唇说,“我还算幸运,头几年是挺难熬,有些人会觉得我就是个小姑娘好欺负,什么应酬都拉着我上,结果也不知道谁那么好心救了我一把,说我的后台硬得很,一下子那群人都不敢得罪我了,虽然说我也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后台,有可能当时也就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但从那时候起我还真就平步青云了。于是,又有传言出来了,说我除了靠家里背后还有只大鳄什么的,又说我是搭上了某位低调的金主等等,总之,我的成功是离不开男人的,时间一长连我自己都信了,所以也就怨不得别人会这么想我。在圈子里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别人都会认为我是出了名的交际花,每天油走在男人之间,我哪怕是去个酒吧喝酒,别人也会认为我是想要onenightstand,像我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敢要?”
陆北深停了筷子,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我早就不了解了。”凌双说得话有些发狠,心中又补上了句:连我都不了解自己了。
陆北深没说话,沉默。
凌双知道原本融洽的聊天氛围被她一手破坏了,她起身,“你慢慢吃吧,还有什么想吃的随时告诉我。”
她走了,因为不走的话,她控制不住想要追问他的心思,她不敢再把他逼走,所以,自欺欺人也好。
等房门关上后,陆北深将碗筷放在一旁,耳边还是凌双刚刚的质问:你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你对我早就不了解了……他微微蹙起了眉头,半晌后低喃:“不,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了解你的……”
下午不出诊,顾初来到了雪山,没有拍摄任务的乔云霄也一同随行。
从湖的那边看过来像是挺近的样子,但实际上驱车前往又步行的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陆北辰亲自开着他那辆借来的大越野一路所向披靡,但经过有牛羊多的地方还是收敛了速度,遇上牛羊过马路的情况,一等就要等个十几分钟。贡卆这个地方散养的牛羊多,尤其是牦牛,有时候会趴在窄小的马路上晒太阳,一待就会待上好久,他们前往雪山的时候就遇上这样的情景,陆北辰是司机,乔云霄就做起了轰赶牛羊的工作。
在这种地方,牛羊的命比人命要值钱,顾初在很早以前走过云南所以很有经验,乔云霄赶牛赶的快失去耐性的时候她就嚷嚷着说,“一头牛比你身价还高啊,小心点小心点!”
那还是在她上学的时候跟着一群朋友去云南游玩,路过少数民族村寨的时候她的朋友不小心压死了一只鸡,结果整个村寨的人都差不多出动了,将他们的车围个严实,张口索赔10万,不给钱就不让走。当时她想报警,一只鸡竟要价10万元,这不是敲诈是什么?但事实上报警是错误的选择,一来村寨偏僻连警察都懒得往里走,二来围了这么群人,想报警都困难,没办法之下她的朋友只能赔了钱,幸好也是帮富二代,10万块也不过是他们一晚上在酒吧消费的金额。
但这件事是给了她足够的教训,后来她还将这段经历讲给陆北辰听。所以陆北辰听她对着乔云霄嚷嚷后,他慢条斯理地补上了句,“乔公子,说不定一条牛腿就能要你个百十来万。”
“开什么玩笑?整头牛才多少钱?”乔云霄对于自己做苦差这件事极为不满,干脆拾起根藤条要来抽着牦牛走,吓得顾初惊声尖叫,“别别别,你好说好商量把它哄走啊,千万别打、别打。”
乔云霄不知道顾初当年的那段经历,但见她是如此地紧张,也就作罢,扔了藤条像是哄孩子似的哄着牦牛,耗时了近二十多分钟牦牛才彻底让道。等车子可以一路前行后,顾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省钱了。”
乔云霄一头雾水。
雪山之上的海拔很高,三人临行前从医疗组拿了几筒便携式氧气罐,一路上爬的时候顾初就明显感觉到缺氧了,开始连连吸氧,等到了山顶后她的氧气筒都用完了,陆北辰没说什么,默默地把自己氧气筒都给了她。
山顶之上的雪是常年不化的,海拔之高,无论怎样的艳阳高照山上的温度还是寒凉,跟山脚下像是两个世界。三人都套着防风御寒的冲锋服,顾初几乎是全副武装,冬天的帽子都找出来戴上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了风马旗,一路上了玛尼堆。越是靠近,那些经幡被风吹得嚎叫的声音就越大。她置身于经幡之下,仰头看去,长长的经幡被拉得四平八稳,任由风再大也傲然摇曳。听说这座玛尼堆是当地最大的,是由木雅人堆砌的,他们经常会来这里诵经,还有好多高僧也来过这里,木雅人流传着这样的话:这座雪山是有灵性的,玛尼堆是得到转世活佛的指点堆砌的。
不但木雅人崇拜着这里的雪山,这里的藏区人民也将这座雪山视为神只,也许在他们眼中,但凡雪域或嵩山,再或者莽原高地都有神灵的存在,有了神灵的庇佑,他们才会一世世的平安。
顾初将写有八字真言的风马旗拿在手里,与玛尼堆的最高点撒手于空,那色彩艳丽的长旗就随风而飞,带着祷文传向远方。她希望思思能够得到护佑,天上神灵能够听到她的祈祷,使她的妹妹下一世不再承受枉死之苦。
今天乔云霄之所以跟着也是为了顾思,他在放风马旗的时候格外严肃,站在雪山之上,他久久地看着远处飘荡的风马旗,眼前浮现的却都是思思的笑脸。他当她是最亲的妹妹,可她被枪杀的那一刻他什么都做不了。
山顶风大,吹得顾初脸色煞白,陆北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紧她,轻声说,“回去吧。”
顾初没反应,眼睛一直盯着远方。
手机响了,是陆北辰的。他生怕她身上的外套被吹跑了,干脆拉锁一拉将她囫囵个地裹在衣服里,接了电话。没一会儿回来了,脸色凝重地对顾初和乔云霄说,“客栈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