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休息时,犯了烟瘾的男同事们纷纷跑去吸烟了。陆北辰独自一人站在警厅的后院,那里种了一棵上了年头的国槐,枝杈茂密,能向远方延伸几十米远。相比上海,北京的秋来得愈发明朗,槐叶已成浅黄,衬着蔚蓝色的天空。风一过时最美,叶子簌簌而落,迷乱了视线。
树下放了只半人多高古色古香的垃圾桶,桶台上放有咖啡末。陆北辰立在旁边,眉梢似有思考,目光严肃。许是太过专注,压根没发现有黄叶随风落在肩头。他将西服外套留在会议室,只身黑色衬衫。头顶就是大片的浅黄,冷峻挺拔的他与大片美好的秋色融为一体。许久后,他才从兜里掏出烟盒来,拎了根烟叼在嘴里,摸了摸其他的兜,半天没摸出只打火机来。
一只拿着打火机的手横过来,“啪”地一声,小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曳。陆北辰眼皮没抬一下,脸微侧过来借着送上来的火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轻轻吐了烟圈,青白色的烟雾随风如鬼,身姿渐渐虚没。罗池给自己也点了根烟,抽了一口,习惯性地往垃圾桶上的咖啡末里弹了弹烟灰,盯着陆北辰的侧脸,半晌后说,“他们决定审讯了。”
“在会上我还算耳聪目明。”陆北辰弹了下烟灰,言下之意是他知道刚刚会上的决定,不需要罗池再多加废话。
“我这不是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罗池右手夹着烟,左手搭在右臂的臂弯上,偏头看陆北辰。
两地局长都做出批示,对于这次案件极为重视,专案组成员也达成一致,就谦品牌持有人盛天伟进行调查审讯,针对陈强旧址浴缸中的血迹匹配着实调查许桐,对于受害人戚娇娇、意图谋杀戚娇娇的餐厅服务生小武拘留审讯,最后就是疑似与庞城有关系并提供外滩汇同原料“秘方”给顾初的凌双进行审讯。也许连老天都在推着案情往前走,小武目前仍旧处于拘留状态,戚娇娇亦在警方的视线中,而盛天伟、许桐及凌双也都在北京,为警方即将开展的审讯工作提供地理上的便利条件。
“在没有新证据之前,我怎么想不重要。”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他说完这话,脑中不经意闪过顾初的影子,心就蓦地缩痛了一下。又似乎看见她无助地拉着他的胳膊说,北辰,求求你帮帮我……这件案子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他想改变只能请求天助。从他从事法医这个职业到今天,一直一来他只信他自己,他的信仰只有证据下掩藏的真理。可此时此刻,他愿意去祈求上天出现奇迹。
她哭,从不大哭。
有时候,陆北辰情愿她嚎啕大哭,也好过默默流泪。如能嚎啕发泄情绪,大不了就是一把刀子生猛地捅在他胸口上,她无声落泪就成了极细的钢丝,一点点勒掉他的肉,放干他的血。盯着手指间的烟头,烟灰已有一截,那点猩红在微风下慢慢吞噬烟身,若隐若现。陆北辰想起顾初说的“以后还是少抽点烟吧”,手微抬一下,烟灰落地,紧跟着,他将余下的烟摁灭在咖啡末中,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罗池盯了他半晌,明明是能看见他的眼却怎么都看不穿他的心思。烟又抽了大口,用力吐出。“单不说盛天伟和凌双,单是一个许桐,你既没法向顾初交代,又没法向顾初姨妈交代,别说什么你一点想法都没有,说实话,这个案子连我都不想接了。”
“就是因为没法交代,所以才更要查下去。”陆北辰口吻坚决,眼神淡然地看着罗池。
罗池夹烟的手抬起,拇指挠了挠眉头,轻叹,“你相信他们是无辜的?”
陆北辰风轻云淡,口吻冷静,“我说过,我只相信证据。”
罗池清楚他的脾气,出了名的嘴硬,哪怕是心里再怎么在乎都不会表现出来。他是双鱼座,擅于多情而谦让,眼前这个家伙听说是天蝎座,天生的语言专家、外冷心热,自信又多疑,做事稳准狠。以前他从不信这些东西,自从顾思像巫灵似的对他一顿神分析,他就愈发相信这玩意了。双鱼是乐于奉献的星座,天蝎说一不二,用顾思的话说就是,在一些问题上他总是要屈从于陆北辰的,他不反驳这句话,因为他向来相信陆北辰的权威。而他更相信顾思的另一句话,是用来描述陆北辰的:他外表有多冷,他的心会对爱的人就会有多软。
否则,他何必独自在这里沉思?又何必在没人时眉头紧蹙?但罗池也不想揭穿他,天蝎座的人有强悍不可动摇的自尊心,也就是面子工程大于天,又抽了口烟,说,“下午去现场我跟你一起。”
陆北辰点头。
……
上海又是另一番光景。
科洛跟着顾初回了老洋房,这走走那瞧瞧,典型的看什么都好奇。换做平常,顾初是不可能邀请个尚算陌生的男人来家中做客,奈何她太想知道科洛怎么救出筱笑笑了,也就硬着头皮“请君入瓮”。可科洛到家里足有半小时之多,连喝了两大杯咖啡,又吃了一盘子果盘,一脸的享受状,却总是闭口不提正经事。
顾初没敢催他,虽说跟他不熟,但能因为陆北辰的一通电话就二话不说飞来中国,相比关系不简单。能跟陆北辰成为朋友,想来他身上必定有过人之处,这种人往往有自己的办事方式,逼不得的。他问东问西,无非是上海哪处好玩,上海什么东西好吃,又或者问上海什么地方*最多等等,顾初除了无法回答*这类问题外,其他的也都耐心作答。直到,科洛将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扔给了她,顾初彻底崩溃了。
“科洛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新买的衬衫需要洗一下,刚刚我是没办法。”他双手一摊。
顾初盯着他,“我没义务帮你洗衣服。”
“我是帮陆北辰办事的,你是他女朋友,你说你有没有义务?”
一句话说得顾初哑口无言,暂且不说为了筱笑笑,单是看在陆北辰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跟科洛闹掰。强行压下分分钟想把他轰出门的冲动,死死攥着衬衫,一扭身进了洗手间,将衬衫扔进了洗手池中。科洛裸着上半身,肌理结实,宽肩窄臀,一身腱子肉不消上手摸都清楚手感会很好。他靠在门框,笑得发邪,“最好干洗。”
“要不然你自己来?”顾初直接将衬衫拿给他,面色不悦。
科洛马上做投降状,“ok,随便你。”
顾初又将衣服甩回来,一扳水龙头,水流哗哗很冲,形同她此时此刻的情绪。科洛看出她的不高兴来,但还装一脸无辜,笑得亦是无害。
“哎,真是陆北辰亲口跟你承认他弟弟死了?”他又绕回了让顾初心塞的话题了,“你相信吗?”
顾初原本是相信的,在车上时又开始迟疑了,现在一听他这么问,思量了半天,说,“我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吗?想问清楚,你找陆北辰去啊。”
“如果,他弟弟没死呢?”科洛笑看着她问。
洗衣服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顾初抬眼看他,眼神里有过不确定的情绪闪过,但很快又如死灰般熄灭。“真相只有陆北辰才知道。”
“你可以问他。”
顾初笑,紧跟着将了他一军,“你也可以问他。”
科洛哈哈一笑,耸耸肩转身离开了。回到客厅,他坐在沙发上沉思,很快顾初洗完了衬衫,在她晾衣服的空档,科洛自拍了照片,紧跟着发了一条消息。顾初发现,第六感就蓦地作祟了,敏感问道,“你刚刚把照片发给谁了?”
“急什么?”科洛勾唇,“你很快就知道了。”
没几秒手机就响了,科洛扫了一眼,冲着顾初扬了扬手机,“看见没有,某人着急了。这家伙其实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无坚不摧。”
顾初心中警钟大作,下意识走上前。科洛接了电话,却直接设置免提。“hello!”科洛一副懒洋洋的口吻。
“手机给顾初。”对方是陆北辰,一句话直截了当。
科洛忍着笑,“ok。”手机递给了她。顾初接过,取消了免提模式,轻轻“喂”了声。
“初初。”陆北辰的嗓音染了些许柔和,但说话逻辑依旧清晰理智,“三件事。第一件事,科洛有下榻的酒店,不需要留他在家里;第二件事,虽然他是来找筱笑笑的,但这是他答应要做的事,所以你不用因为心存感激而鞍前马后;第三件事,除了筱笑笑的事,他问你其他的什么话你都不用回答,又或者,如果你懒得搭理他,随便放逐了就行。”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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