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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桐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她工作了这么多年,每次开会都如同一次赶赴战场,从未像今天这么怠慢过。

“对不起盛总,我会调整好我自己的状态。”

盛天伟看着她,眼里并无苛责,其实不用多问他也知道她频频走神的原因。是他的错吗?他将她留在了身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聪明干练,还因为,每次看见她,他的目光就忍不住在她身上逗留,可没曾想给她带来了麻烦。

他将沈强和前任助理的事告知给她,原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然而他错了,他发现许桐愈发的没有精神,与之前的她相比判若两人。

“许桐。”盛天伟开口,“我个人的建议是,你请假休息几天。”

许桐明白盛天伟的良苦用心,摇头,“我可以的。”

“据我所知,你的精神状态从没有这么差过。”盛天伟叹气,“所以,你应该好好休息。”

许桐淡笑,仔细辨别却是苦意。

他是说对了,她上一次开会走神还是在她刚进精石工作,那时候她是被会上的一款钻石戒指新品所吸引,继而忘了做会上记录。女人都无法拒绝钻石的魅力,她也一样。钻石的光芒辉映入眼时,她想得是,自己要努力到什么程度才能有本事买得起这些东西呢。再后来,她的职位升迁,办公室越搬越高,薪水也越来越丰厚。她可以买任何自己想要的奢侈品,却失去了最初对那些钻石的迷恋,尤其是那款钻石戒指。

再再后来,她也会偶尔给自己买首饰,却从不曾是自家的奢品。

精石的东西,向来都不是女人要买给自己的。

可惜,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找不到能为她埋单的男人。

能够,让她忘得掉过去,歆服眷恋的男人。

“真的很抱歉。”这是许桐的真心话。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让你经历了那么多的惊吓是我的不对。”盛天伟从没想过要去苛责她,叹气,“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沈强了,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他给挖出来。”

“如果……”许桐脑中冷不丁闪过这样的念头,说,“他真的需要你掘地三尺呢?”

盛天伟微微蹙眉,“你怀疑他死了?”

“就算他有心躲你,只要你一心想找就绝对能够找到,找不到只能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死了。”许桐觉得自己在说这话时背后凉飕飕的,这股子凉就拼了命地往她身体里钻,每个毛孔都能感觉到森冷。

“我想不出还能有谁会去吓唬你,除了他。”盛天伟压低了嗓音,“当年,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吓疯了梵尼。”

许桐双手交握,这才稍稍缓解了指尖的凉,“在沈强家的对面住着一位婆婆,她跟我说,沈强家闹鬼。”

“婆婆?”盛天伟疑惑,“什么婆婆?”

“一位看上去挺奇怪的婆婆。”许桐永远记得她的样子,“三寸金莲,穿着一双绣花鞋,那天白天我去沈强家的时候正好碰到她了,她家房门大开着,她就坐在客厅的摇椅上,挺……瘆人的。”

盛天伟一脸的迷茫。

“不对啊。”许桐突然想起什么来,看着他,“你去的时候难道没看见她吗?”盛天伟对沈强家的地址很熟悉,甚至知道沈强的家门钥匙放在什么位置,说明他不止来过一次,那么他应该知道有个婆婆住在对门才是。

盛天伟凝重地看着她,“沈强住的那幢楼是快要拆迁的,他家对门是个空房子,压根就没人住。”

“不可能!”许桐条件反射地轻叫,“我那天已经进了对面的那家,就是有个婆婆住在那的。你去的那天,难道没看见对面门是开着的吗?”

从她跟婆婆说完话到盛天伟出现,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她能看到,盛天伟就一定能看到。

然而,盛天伟给了她一个不一样的答复。

“不,那天我去沈强家,对面的房门不是开着的。”他叹气,近乎苦口婆心,“因为沈强的缘故,我对那边的住户比较了解,对面房间真的不再住人了。”

“可我明明亲眼见到了那个婆婆。”

盛天伟想了想,“也许,不定是附近谁家的老人跑了出来,那边虽说荒凉,但几公里外还是有人居住的。”

这个理由很牵强。

住在几公里外的老人跑了出来,还跑进了一家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子来纳凉?就算是精神状态有问题,那她又怎么能进得去其他人家的呢?

只有她才看见了那个婆婆,盛天伟没有看到。

这种情况与上一次她在饭店里“撞邪”惊人的相似,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巧合?难道一切又都是她的幻觉?可不对啊……

许桐悄悄地按了按左手的小拇指,上面的伤口不大不深,已经愈合了,但轻轻一按还略有刺痛。这是她逃离婆婆家时留下的伤口,当时小手指划在了摇椅上,等回到了市区后她才发现有伤口。

就是一道浅浅的划痕,如果不是因为刺痛,她连血腥都发现不了。却足可以证明,她去过对面的房间。

可是,她争不过盛天伟,难不成还逼着他再去沈强家对门查个明白?

许久后,许桐才开口,“可能,是我看错了。”

“许桐,你过来。”盛天伟淡淡命令。

许桐起身,走上前。

“过来我身边。”他示意她再近一点。

许桐照做,直到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盛天伟不再像以前似的嘻嘻哈哈,硬朗的脸颊看上去异常严肃,又有着对她的担忧。他看了她良久,抬手,轻轻拉过了她的手。许桐一怔,再想去抽手却被他攥紧。

“盛总……”不知怎的,他手心明明只是温热,却足以将她熨烫。

“你相信我吗?”他问。

许桐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盛天伟却苦笑,“我清楚,你并不相信我,对吗?”

是的,她不相信他,所以才会一路跟踪他直到发现了沈强的住址。尽管后来他如实相告了,但她还是心生迟疑,那些或失踪或嫁人的助理,虽说各个的情况都能说得通,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其中一定还有问题。那个沈强怎么就那么神通广大,频频害她个无形?但是这番话她要如何说?

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盛天伟在撒谎。

而沈强的一些,又全都出自他的口。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上司,她应该像相信年柏彦一样相信盛天伟才对,可为什么,他就这么真实地在她面前却无法赢得她的信任呢?

许桐无法给他肯定的答案。

她无法深信于他,同时,又无法深疑于他。

见她沉默,盛天伟眸底深处的光在一点点褪散,心口是莫名的疼,不知所谓的疼。

他从没像现在似的,如此渴望得到一个女人的信任。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信任我?”他低声问。

他低沉而无奈的嗓音落在她的耳,却令她的心猛地一揪,抬眼看他,一时间目光略有凌乱。“盛总,你不需要这样——”

“需要。”盛天伟打断了她的话,“许桐,你应该清楚,我对你不同于对其他女人。”

许桐的心“咚”地一声响,有短暂的怔楞,但很快就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这是个由成人圈构起来的世界,所以,盛天伟对她的一些言行她是有感觉的。虽没谈过恋爱,但她能从他似有似无的*中感觉出什么来,这种感觉很糟糕,她不想去依附于哪个男人,更不想从此以后心里和生活里要去多了哪个男人。

爱情这种事她从没期待过,不想去期待,也不敢去期待。

那种因爱成疯、因爱而痴固然惊天地泣鬼神,但她觉得,这是她所不擅长的,而且,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吗?好像,好男人都是给别人准备的。

她始终不语。

盛天伟松了她的手,起身。

宽厚的大手轻轻箍住了她的肩膀,搭上的这刻,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肩膀轻轻一颤。

“我知道我留给你的第一印象很差。”他很想将她圈在怀里,却又怕吓着她,只好忍住,箍着她肩膀的大手微微用了点力量,“但是,我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也许,从那时候起,我就有心想要得到你了。”

这番话着实吓了许桐,脑中不经意闪过第一次与他接触时,他喝得醉意酣然,她送他回酒店,到了房间他笑得邪恶,问她,我需要一个暖*的,小许,你行吗?

的确,就那么一句话,令她对他心生惧怕。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那种没由来的不安又开始在心底滋生。

她低着头垂着眸的样子惹怜了盛天伟,他抿唇笑了,手臂就不受控制地收紧了,将她搂在了怀里。她的身体瞬间僵直,而后挣扎,他的手臂却着实有力量,圈着她,纹丝不动,任由她怎么挣扎。

“盛总,你快放手。”这里是公司,还是在会议室,虽说已经很晚了,但秘书处的人还没下班,万一要是有人闯进来了怎么办?

奈何,盛天伟置若罔闻,将她愈发地搂紧。

许是夜晚,许是到了这个时刻总会让人释放心底最想要的*。她越是不安越是挣脱,而他就越是将她箍锁,她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气息,浓烈炙热,不同于女人的柔和。

“有些话我想说,就算,让你讨厌我。”盛天伟的嗓音蛊惑低沉,钳着她的手臂结实有力。

他知道那次在酒店是她对他的初步印象,可在于他,那次并不是第一眼。他初见她时,是在电视屏幕上。那是精石在美国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她作为企业的发言人落落大方地面对挑剔的媒体,从容不迫地回答每一个刁钻的问题。那次记者招待会是缘于一次产品危机,他没赶到现场,却推了所有的公事守在电视机前,目的只是想看一下年柏彦是否有能力处理危机,如果应付不过来,他会马上出手帮忙。

那天年柏彦没有出现在记者面前,是许桐,站在聚光灯下,一口流利优美的英语与记者们唇枪舌战,直到将那些老外说得心服口服。当时他就在想,这女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大的能耐与那些找茬的记者们抗衡,并且,完美地解决了那一场危机。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一个被年柏彦亲手教出来的女人,美丽惊艳的面容下,永远是一颗冷静理智的心。

当时,他有心爱慕,却苦于她是精石的人。

再后来,他终于有机会与她相触,向来海量的他那晚的确有些微醺了,因为她的靠近。她近在尺咫,他就突然想要感受她的芳香,便对她说了那番话,岂料,从那天起她见了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固有印象不是件易事,但他是盛天伟,越是有挑战的事他越是感兴趣。

许桐有点慌,她觉得,他的脸颊愈发近了,近到,彼此的呼吸教缠。

“许桐,让你喜欢我没那么难吧?”他近乎贴近了她。

许桐的呼吸加促,撇开双眼,“盛总,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换个对我的称呼不好吗?”他低笑。

许桐的心乱极了,脑子涨呼呼的。

“我做不到,请你放开我。”

“为什么做不到?”

许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压住乱蹦的情绪,“我不想跟自己的上司传出什么,也不会去爱上自己的上司。”

“你这是逼着我辞退你?可惜,我不舍得。”

“请你,别逼我了。”

盛天伟干脆捏起她的下巴,“我知道你心里藏着谁,但是许桐,没用的,男女之间更多的是缘分,跟你有缘的人是我不是他。”

许桐怔住。

“你总要试着接受其他男人,才会知道,这世上不单单只有年柏彦。”盛天伟松了手,抵上了她的额头。

许桐的唇微颤,良久后说,“如果,这辈子我都忘不掉呢?”

“那么,我就一辈子陪你疯。”他说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许桐听见大脑“嗡”地一声,紧跟着是炸开的空白。

只能感觉到男人压在唇稍的力量,辗转柔和,却又很快地成了贪婪,愈发地探索,霸占。

有那么一瞬她有些恍惚。

心似有一丝甜蜜悄悄炸开。

会议室的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了,紧跟着,是轻轻地一声惊叫。

许桐蓦地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盛天伟,呼吸急促,心生懊恼,下一秒仓皇而逃。

门口的小秘书吓得早就脸色苍白,连连道,“盛总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盛天伟没理会秘书的诚惶诚恐,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逃窜的方向。

——————

庞城住址的搜索,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这也意味着,新一轮的加班加点开始。

晚餐吃得精致。

在这点上,陆北辰从不是一个亏待自己嘴巴的人。顾初这一晚吃得不少,因为第一次是以陆北辰搭档的身份出现场,虽说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手把手教她东西,但这次她发现了陆北辰没发现的线索,而且还被他采用了,这着实令她很有成就感。

结果,一不留神就吃多了,撑得胃难受。

回佘山的一路,她靠在副驾上直哼哼,陆北辰开着车,任由她在身边制造动静。

“你应该回外滩。”陆北辰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说。

顾初靠在副驾,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我才不。”

“你在佘山休息不好。”

她笑,“你正好说反了,我在休息室里睡觉睡得可好了,都不怎么做梦的,一觉睡到天亮。”毕竟是她自己的*,熟悉的地盘就会滋生熟悉的安全感。

陆北辰将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拐了弯,他说,“你误会了,我是指,我休息不好。”

“嗯?”顾初一个激灵坐得挺直,“我影响你睡觉了?”

“嗯。”

顾初的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不对啊,我睡觉又不打呼噜。”她知道他睡觉挺轻,还怕光,但她都注意了呀。

“我没说你睡觉打呼噜。”

“那怎么就影响你了?”她委屈。

陆北辰睨了她一眼,唇稍匿笑,“你夜夜挖空我的精力,我白天怎么有精神工作?”

顾初一下子就明白了,脸腾地就燥了,抡起拳头给了他一下,“喂,是你每天晚上都跟饿狼似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笑了。

“不准笑。”顾初更是不自然了。

他还是在笑。

“恶人先告状,那行,送我回外滩。”顾初瞪了他一眼。

“晚了。”

“我可不想落下祸国殃民的口实,您陆大教授什么身份呀,万一被我这么个小丫头给耽误了多不好,传出去也不好听,会说我是个魅蹄子,把你给迷惑了,害得您老夜夜笙歌无法早朝的。”顾初故意说。

“我听过一句话。”

“嗯?”

陆北辰伸手轻捏了她的脸蛋,“温柔乡,英雄冢。”

顾初“噗嗤”就乐了,“我是温柔乡我承认,您老还英雄呢?”

“今晚试试。”他的唇微扬。

顾初脸一红,啐道,“*。”

到了别墅,天已经黑透。星子在夜幕上撒了一大片,有将圆的月悬于天际,中秋将至,月儿就愈发地圆明了。

陆北辰在林荫路下停好了车,顾初还在懒洋洋地靠着不动。他为她打开了车门,浅笑着看她,“想赖今晚的账?”

“本小姐今晚不伺候。”顾初笑道。

陆北辰大半个身子探了进来,似笑非笑,“再不下车,我就在车上把你给办了。”

顾初眼睛骨碌碌一转,马上谄媚献笑,轻抚他的胸膛,像是在安抚只正蠢蠢欲动的狮子,“别吓唬人家嘛,人家胆小,不经吓的。”话毕,麻溜下了车。

陆北辰被她逗笑。

进别墅,林荫小路是必经之路。

还是一样的步行,只是,今晚似乎特别惬意。

也许,是案情又有了全新的进展,也许,是今晚的月儿太明,也许,是今晚的他很是温和。

她挎着他的胳膊,缓步往上走,踩在细细的石子路上,听着两旁棕榈树在沙沙作响,心情也愈发愉悦了。他一手还拿着她实验室里的白大褂,另只胳膊就任由她扯着,偶尔会转头看她,她唇角有笑,他看了,心中自然欢喜。

“以前这里不是棕榈树,是杨树。”她主动提及了过去,靠着他,伴着月光,她指着棕榈树的小手白希清透。“每年都有飞絮在飘,跟下雪似的特别好看,到了晚上,风一吹,树叶间的动静比这大多了,我最喜欢听那个声音。”

陆北辰没说话,他静静倾听。

“我特别喜欢到小路下去接我父亲,每一次他都是背着我回家的,我就在他背上听着树叶在沙沙作响,感觉特别幸福。”她说着,又想起了从前,父亲的背那么宽广,那么结实,是她认为亘古不变和永不消失的靠山,可是……

她不再说话了,情绪转得低落。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月下,她眼底的失落那么明显,像是镌刻在画卷上的颜料,清晰蜿蜒,令人心疼。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抽出胳膊,揽过了她的肩膀。

小路很长,*而上。

许久后,陆北辰问她,“走累了吗?”

顾初靠着他,轻轻点头。

他便松开了她,走到她前面,蹲身下来,说,“上来,我背着你。”

顾初蓦地僵住。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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