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骥不但没有被日军困死在那几栋高脚楼,而且在闻枪声寻来的沈副处长等人接应下,突到城中的另一隅后,他还活得挺滋润的。
从昨天晚上起就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的程家骥,刚以打冲锋的速度解决完一听美国牛肉罐头,就怀着意犹未竟的心情,迅速扑向第二罐。他吃得是那样的专心致志,以致于只能以频频点头来应对坐在他身侧连声催促他赶快借着苍茫夜色的掩护溜出城去协助指挥援军的沈副处长。
“参座,您是军人,这可是最高当局的意思,您总该服从吧!”好容易等到程家骥水足肉饱的沈逸夫,在满心不耐下,终于忍不住来硬的了。
“逸夫,不管怎么说,我都欠你老兄一条命。别的大话不敢说,今后但凡有能帮你升个官、发个财、报个仇、娶个大家闺秀当小老婆的机会,我一定不遗余力。就是想到我的军中来兼任个实职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以程家骥圣眷之隆,身家之厚、交游之广而言,他这番许诺的份量很重的。重到就连沈逸夫这个一意一心忠于老板的死硬份子,也禁不住喜上眉梢。毕竟,这世只有是身在官场的人,怕是没有几个能拒绝平白得以一强援这种天大的好事的。
可程家骥下面的话,又让沈副处长明白了,天上是从来不掉馅饼的。
“逸夫啊,这公是公,私是私。你潜入同古,假称有军委会的密令,意图煽动挟恃堂堂的远征军中将参谋长,也就是在下、我了。在同古战事最紧要的关头。弃军于不顾临阵脱逃,这个事好歹得有个说法吧!”程家骥说得是煞有介事,沈逸夫听得是目瞪口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好在他的脑子够灵光,几息之间便想通了这其中地原委。噢!敢情这个程家骥早拿准了最高当局死爱面子、顾忌多多地脉,料定手令上不可写明要求程家骥随出城这一点,来了个倒打一耙。想通是想通了,可这并不代表有沈逸夫能找到相对应的办法。尤其是在他从仰光所带来的特工,几经冲杀,所余地战力已与程家骥手上的残兵相差无几。而且跟程家骥显是早有默契的屠靖国、马三宝又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至于戴副军长调拨给他的半个搜索营。倒是还剩下百来人,可以程家骥的赫赫声名。以罗家湾十九号的臭名昭着。沈逸夫实在不敢奢望万一两下里真要冲突起来。这些人能站在自己一边。能当个劝架地就不错了。关键是他既要在不伤害程家骥前提把其控制在手。又要躲过势必会被惊动地日军,把人安全的带出城去。这实在是太难了!
唉!理想与现实总是有一段不小地距离地。在行动之前沈逸夫还自信满满,可一旦事到临头,他自己手上地筹码太少了,而要对付的目标又太狡猾了一些。
想到这里,自忖无计可施地沈逸夫就爽快的认输了:“主任,您这回可算是把我给坑惨了!”
聪明人啊!程家骥是最喜欢跟这种只需窥一斑、就可知全豹的聪明人打交道了。安全性高不说,还能省许多手脚啊!
“逸夫,好兄弟!我刚才说的那些仍然有效。只要能过得了眼前这个坎,咱俩就是烧黄纸、斩鸡头的交情。”跟最高当局、陈部长这些大人物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程家骥别的好没学到,又打又拉的手段可是大有长进:“你的委屈我心里清楚,你放心,只要你把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如实报上去,上峰是不会把火撒到你头上的。还有,你们不是带了电台吗,趁现在日本人一时没有找到我们,老子要马上发封电报骂骂戴炳功。这小子的动作也太磨磨叽叽了,活象个娘们!”程家骥一边说,一边从军上衣的口袋里掏出纸笔。
事到如今,不愿意,也不敢丢下程家骥不管,自行出城去的沈逸夫,除了听命行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十分钟后,程家骥所亲手起草的电文便出现了戴炳功的面前。(电脑阅 读 )看了这份通篇没有一句官话,倒有不少粗口俚语的电报,戴炳功先是忍俊不禁,后才是面露凝重,这个程浩然出手可够狠的,这种要求他也敢提!,这分明是要二百师的老命嘛!
可他还是对电台台长吩咐道:“把电文的后半段整理一下,注明情由后,立刻转呈军委会侍从室。
又称“尧庐”的重庆德安里一零一号,最高当局的官邸。
“辞修,你自己看看,你把这个程浩然都惯成什么样子了?他这是恃宠而骄!不!这是阵前抗命不遵!是国法党纪所绝对不允许的!”坐在书房里的最高当局怒气冲冲的冲着陈部长咆哮着。不过他还想忘了一点,到目前为止,素来口口声声标榜军人不涉政治,只服从(抗)战时最高统帅的程家骥,好象、似乎还不是党员。国法也就罢了,这党纪怕是管不到他头上的。可正在阅读分别来自于二百师部和同古城内的两封电报的陈部长却是记得这一节的,可在此情此景下,以他的心计之缜密,又哪里会傻到去触这个霉头。
“校长请放心,日后卑职定当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小家伙,对其决不再姑息放纵。可他托戴炳功转呈的这个趁日军第二师团的兵力不是分散于城中各处,就是正是我军援军鏖战正酣,无力对同古城实施严密封锁之机从二百中抽调小股部队,分批快速突入城中,以加强城内我军的战力的方案,依我看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陈部长之所以敢仗义执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已看透了最高当局对程家骥这次的所做所为又是大为气恼,又是衷心欣赏的矛盾心态。说到底,现在可是战争时期,一个桀傲不驯不听招呼,却又能义无反顾的置生死于度外。事事皆以战局为先的名将。固然有让人不喜之处,可比起那种枪响三百二,闻风过黄河地长跑型福将可要强上太多了。
先喝了口白开水。平静了一下心绪,感觉自己已恢复了常态地最高当局才从陈部长手中,要过他适才压根就没细看的二百师转来的那封电报端详了起来。由此可见,其对程家骥地重视度之高,要知道,能值得最高当局把自己给气糊涂的将领,可着中国去找。也数不出几个来。
从头到尾看完电报后。最高当局又对着放在书桌上的缅中地图用起功来。
心知最高当局此时正在权衡着此举的利弊得失的陈部长静静的等着。
显然二百师虽也是堪称最高当局的心头肉,可与整个缅甸战局地份重相比。还是太轻太轻。没用多久。最高当局就有了取舍:“就按程浩然地方案的办。让二百师以不少于一个加强团地兵力在今明两天内,分批冲入城中。统归程浩然指挥!
于是乎,从二百师身上生生割下来地这几千精兵,就象是一股股新鲜血液一般,源源不断地输向了同古城中。尽管在过封锁线时损失惨重,可他们的到来还是让同古城中地日军与胜利的距离愈来愈遥远了。
与此同时,已把二百师看成最佳血源的最高当局,也没忘了拉他老人家的另一块心头肉五十八师一把。稍后,二百师的五九九团,就接到了配署五十八师的命令。
眼睁睁的看自己的二百师被重庆的电令拆得是七零八落,欲哭无泪的戴炳功郁闷得直想吐血!
戴炳功其实是幸运的,他只是想要吐血,而处在整个战圈的风口浪尖上的张玉灵已经吐血了。他的五十八师几经火线缩编之后,连轻伤员在内就只能勉强保持两个团的建制了,伤亡率更是达到该师历史上从未有过比例,百分之六十七,多年来攒下的家底,一大批久经沙场的基层军官,也快拼光了!
毫不夸张的说,到同古会战的第六天的中午时分,茂奇镇内已看不到任何稍稍完整的地面建筑物了。
而日军的前锋早在太阳升起时,就压到了茂奇镇的边上,若不是五九九团来得凑手,连眼下这种芨芨可危的局面都维持不下来。这一切还得从最高当局所寄与厚望的目标的转移说起。自从在心里把同古西北郊降格为次要方向后,最高当局就给以南北对进的姿态从大道上向同古城艰难推进的五个师,扣上了行动迟缓、居心叵测的帽子。在一下接一下敲在他们头上的指挥棒的激励下,这五个师的作战动作也积极了许多。而且,从分别从曼德勒、仰光方向出发的第二批次中国军队(四个师)也已在兼程赶来的途中。
南北两头压力的陡然大增,让早已是焦头烂额丸山正吉,不得不又从攻击同古的部队中抽了两个大队去增援两头的阻击部队。第二师团的处境日益不妙,大大的刺激了统一指挥由战前才从菲律宾、北越等地调入泰国的十六、二十一、四十八,组成的日军后续部队的土桥勇逸中将(时任二十一师团师团长)的神经。
缅中战局虽然分分秒秒都在变化着、调整着,可从宏观上来说,相峙不下仍旧是战场上的主旋律。可上至远在千里万里外的中日两国最高统帅部,下至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挣扎求存的普通士兵,心里都明镜似的这种相对稳定的僵局持续不了多久了。
从总的态势在看,参战兵力不久就会达到十二个师,且还会大批援军赶到中国军队的胜算无疑更大一些。可要是十万日军能合流,那对战局所产生的影响,也是无法估量的。
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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