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三日晨六时许,第五十九军的先头部队三三三旅前出至濉溪县朔里镇时与日军第五师团的一个加强大队不期而遇。(此时的五十九军在屡次激战中减员甚巨,虽在前一天小有补充,但各部队的编制还是实为不充实。三三三旅名义上一个旅实际所有兵力不过一千四百人不到,仅相当于正常情况下的一个团。)
交战双方皆为劲旅强兵,战事迅速进入白热化状态,双方的伤亡都很大。战至上午八点,配属五十九军作战的独立一百旅的一九九团从徐楼方向进至东葛洼附敌背后,两支中国军队合力歼灭日军四百人,迫使此股日军之残部六七百人向徐庄方向退却。
中国军队乘胜追击,将日军逐出濉溪县境内,
前哨战的胜利,并没有让设在濉溪县西任台村的五十九军军部里的紧张气氛有所缓解。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日军的试探行动,已方以多打少,有此小胜自是应有之意,接下来的战斗就不会有这么轻松了。
果然,同日上午十一时,日军第五师团的就从萧县境内向中国军队发起了联队规模的攻击。
这次日军并没有直接去碰有重兵防守正严阵以待的朔里镇,而是以一个联队二千多人的兵力迂回朔里镇侧后的张庄,攻击五十九军驻守在那里的一八零师的一个团。(此时的日军第五师团同样是久战之师,减员也很大,虽经过多次整补各个联队的缺额还是很大。)
进攻张庄的日军在天上的飞机,地上的战车和重炮的掩护下,一上来就对张庄的守军接连发动了二次猛攻。
张庄的守军名义上有一个团实有人数不足六百人,那里挡得住日军一个联队的攻击,只得一面拼死抵抗,一面向殿后军总指挥部告急。
“日本人这打得是在我军防线上,迂回包抄我军在朔里镇这几个团的主意。”日军的作战企图是如此的明显,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能看得明明白白,身为沙场宿将的张将军对日军的用心就更是洞若观火的。
“参谋长,我五十九军现在有多少部队可以机动。”把目光从桌上的地图收回之后,张总指挥对自己的参谋长问道。
五十九军的那位素有智囊美誉的参谋长面带难色的回答了自己的部队长的问题:“只有一八零师的一个旅还可机动,现在情况是宿州方向已经发现了日军第十三师团的小股部队在活动,其后继兵力当不会少于一个联队。要是抽出在新蔡至马桥一线的布防的三十八师的兵力。要是日军从那一带进击睢溪口也不过十几公里的行程,那我们在这里死顶就失去意义了。就是想调独立一百旅部队来帮忙也困难,西北方向已经有不明番号的日军在活动了,估计人数也不会少,程旅长那里也吃紧的很。”
此时的淮北已是几面受敌,北面有从徐州方向南下的日军第五师团一部,东北已经发现日军十三师团约一个联队的兵力在运动,而西北也有番号不明的日军有活动。(幸亏日军第十三师团的师团长荻洲立兵中将贪功心切,把师团主力用来抢占已是一座空城的徐州,要不然,第十三师团的主力就会全向濉溪压过来,那五十九军的压力就更大了。)
最要命的是现在拥滞在濉溪口的几万大军还处于混乱状态中,只要是有一路日军冲入此时的濉溪口,,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样一来,就是逼得原本想北上主动寻求战机的五十九军和独立一百旅,被迫在各个方向上处处设防,空有近二万兵力却无法集中使用。
这个情况张将军是很明了的,对于一向很有主动求战精神的五十九军来说,摆出这样一个处处挨打的架势实属无柰之举,谁让他们要掩护还在濉河以北乱成一团的七八万大军了。
虽说已经转移至潢川的战区长官司令在接到张程两位将军的急电后,已经给所有还能联系得上的滞留在濉河之北的部队发报,明令让这些部队都归张将军指挥。并要求各部迅速整理部队,快速渡过濉河。甚至还指定了几个现上能掌握的部队较多的师旅长让他们火速向张程两部靠拢,协同两部作战,力求在大队人马渡过濉河前挡住日军。但张将军和此时身在淮北城西北郊杜集主持西北防线的程家骥心里都明白,一时半会要指望那些此时还乱成一团部队只怕不现实。就是那几位手头上还能控制些部队的师旅长也嘴上叫苦连天,脚底下慢慢吞吞,谁也不愿主动向五十九军和独立一百旅靠上来。这其中的原因除了他们每个人现在手上掌握的兵力都外,就还是那人人观望意图保存实力的老毛病在作祟。在这些人心里,那些已经控制不了军队在这个生死关头就顾不上,至于自己还能够掌握的这点血本可是轻抛不得,还是再看再说吧,反正前面不是五十九军和独立一百旅在吗,兴许他们这两支部队能够挡住日本人也说了,要是这样此时把自己的最后血本拼下去岂不是亏死!还是看看再说吧。
可日本人却不会给太多的时间给中国军队了,才一天的时间几路日军都追了过来,看那气势日军是想在同濉河北岸吃掉这近十万中国军队,以挽回在台儿庄丢掉的面子。面对这种情势五十九军和独立一百旅也只能手拉手的硬着头皮拼上一拼了。
“让军部的手枪营特务营和一八零师的那个旅的一个团跟我去驰援张庄,朔里镇的部队原地不动,让他们赶快加固工事,日军迟早还是要进攻朔里镇的,那里可是交通要冲。同时把这边的战况向程浩然通报一下,让他派在朔里镇西南的挫楼的部队马上进入战斗状态,以保障朔里镇守军的侧翼安全。”最后还是张军长下了决心,亲自救援张庄。在日军大兵压境的情况下,他还是在军部留下了一个团的预备队,出于一个优秀职业的直觉张将军觉着日军对一定会对朔里镇大举进攻的,毕竟拿下这个钉子,日军才能控制淮北这一段铁路线。
在从西任台村赶往张庄的路上,目前这种一开战就陷于全面被动的作战态势让将军不禁有些心神恍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就算是在临沂与号称钢军的日军师团殊死博杀中,他的心里也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忐忑不安过。
不过这些许的心情浮动还不至影响他的作战指挥,一到张庄附近将军就指挥手头的部队从向张庄攻击的日军的左侧出击。在张庄守军的配合下,暂时制止住了日军的进攻势头。
可日军仗着兵力雄厚在经过短暂的时间间隔后,又对张庄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
正当在张将军在张庄指挥部队与五十九军的老对手日军第五师团的四十一联队激战正酣之时,负责西北防线的程家骥那里也遇到了大麻烦。
淮北市区西北郊的杜集。
“什么,正对前罗里方向的萧濉河西岸发现日军的一个旅团?”
听到这个足以让人大吃一惊的消息的时候,程家骥正吃着中饭。一听到这个消坏息,他就很没有风度的从嘴里吐出一块正要咽下去红烧肉,三步并作二步的,大步走到电话机前,抢过一个正在与前面通话的参谋手中的听筒大声的与前方通起话来:“我是程家骥,让文老二接电话。”而也正在用餐的钱绅的反应就比程家骥要沉着的多了,他只是拿着饭碗慢慢踱步走到支在墙上地图前,看起地图来,好一派举重若轻大将风度,当然要是钱绅的手不发抖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文老二,你确定是一个旅团,有没有重炮。”程家骥紧张的询问着敌情。
程家骥最关心的就是日本人的这个联队就没有配属重炮和飞机,托萧濉河的福,他倒是暂时不用担心日本人的战车。
在再三确认后,程家骥终于接受这回是要遇到硬茬子了的现实。据文颂远报告,经过侦察对面的日本人不但配置有重炮和战车部队,更糟的是日军的侦察机已经来光顾过二百团的阵地了,从这个情况下看开战时日军有极大的可能动用飞机参战。
放下电话之后,程家骥一屁股就坐在电话机旁的椅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打了几场胜仗,程家骥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细想起来,独立一百旅包括其前身暂十六军先遣队的运气实在是超级无敌的强。
大王庄之战,日军是孤军深入直捣第三军团军团部。为了保证其行动的快速稳密轻便灵活,日军不但没出动空军配合,也没有携带什么重武器,这就无从发挥火力上的优势了。结果在夜战中和先遣支队打成了牛抵角,最后让骑兵连一冲,被中国军队来也个连锅端。
台儿庄大战中独立一百旅更是出尽了风头,不但消灭了日军的两个联队,缴获了两面日军联队军旗,看出去是军威赫赫战功彪炳。
可程家骥自己心里明白,那是沾了第二集团军的光,要不是日军在台儿庄让第二集团军顶得已是焦头烂额,独立一百旅那能在战火中出落得如此水灵。要是日本人真是这么好对付,那这场战争的战场就应该摆在日本本土了。
就算是这样,刚进入台儿庄时的那个白天,兵力上zhan有很大优势的独立一百旅也只是堪堪挡住了日军攻击。在这里面台儿庄的地形也帮了很大的忙,否则,单是日本人的飞机的狂轰滥炸,就能把当时新兵比老兵多的独立一百旅给炸垮了。
后来的官湖镇之战和土地山攻坚战就更不用说了,前者的胜利完全是用计行险的功劳。后者在战术上独立一百旅是达到了战术目的,可用十倍于敌的兵力攻下一座山头,自家的还伤亡差不多三倍于敌,在程家骥看来这个仗算是个惨胜,都也有点勉强了。
独立一百旅参加其它战役就都是跟大军一起行动,那也就是打打太平拳。
总之独立一百旅在成军以来,还从没有遇到过象现在这么强大对手。
要是换了在个场合,就算独立一百旅的建制完整,面对这么强大的对手时,他相信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撤退。这与保不保存实力无关,纯粹是因为他总不能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吧。何况此时程家骥手上就只有两个团和一些直属部队,其中的一个补充团刚刚才补齐了三个营的建制,战斗力也还没有完全形成,实际上能有点战力的就文颂远的二百团一个团。
用这些兵力将日军一个配属有战车重炮又有空中支援的建制完整的旅团强行阻拦在萧濉河西岸,换了谁来也没什么把握可言。
可眼下这局面,他程家骥敢退一步吗?他知道自己不敢。防线后面可就是濉溪口,那里可是还有七八万的中国军队没有脱离险境了,要是日军从他放弃防线上踏过把这七八万人包了饺子,程家骥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既然心里过不去,那就拼吧,大不了不就是一个死吗!程家骥现在算是理解了自己崇拜那位荩忱大哥,为什么会把死字挂在嘴边了。
武器装备和部队的训练水平皆的不如人,又不想当亡国奴,也就只有把死字挂在嘴边抱着必死之死搏他一博了。弱国的热血军人的无奈的悲壮啊!不过也就是这种在弱势下以生命为代价奋起反抗强敌悲壮不屈,支撑起了中华民族脊梁。这也是某些乞求请征服者的怜悯而获得独立的民族所无法理解的。
在沉默了十几分钟之后,程家骥站了起来,起到地图旁边对还在对着地图出神的钱绅说道:“钱副参谋长,照现在这种敌我态势,你认为我们能在萧濉河边一撑几天。”
这时心情也平静了些许钱绅给程家骥的答案是“就算是旅座有打光拉到的决心,最多能撑上两天!”
“两天不够,一定要挡住日军最少三天,维礼兄这次可得把你全身的本事都给我用上!至于部队吗,打光就打光,就是全旅战死在这里也要让日本人在三天内进不了淮北。”程家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下定了拼光拉到的决心之后他倒是真得豁出去了。
钱绅显是也被程家骥说的这一番话激出了身上隐藏得很深的血性,他猛一抬头眼神中充满了斗志的说道:“那就要和老天爷赌一把了!”
“赌就赌!老子又不是没上过赌场!来人,给战区和五十九军张军长发报,向他们通报我旅当面之敌情,就说我部已经抱定为国土之完整民族之独立战至最后一人之决心。让江丰带上他的骑兵营,以殿后军指挥部的名义,马上再到濉溪口去“收容”些人来,这次让他强硬些能弄多少弄多少,不要有什么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