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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府河洛行营都统制王宪将军麾下前锋大将孙延观、苏蕈斩敌六千,克偃师、洛阳、宜阳……”

“司空府河洛行营都统制王宪将军麾下右军大将傅梁斩敌六千,克巩义,进军虎牢关……”

“司空府河洛行营都统制王宪将军麾下左军大将蒋昂斩敌四千,克龙门山、孟津、渑池、新安、茅津渡,进军函谷关。”

“司空府京西行营都统制唐盘麾下前锋大将殷鹏率部斩敌五千,克长葛、新郑,余缙率部克鄢陵,兵锋直指中牟、新密。”

“司空府京南行营都统制杨祁业麾下大将范宗奇、杨霁斩敌四千,克柘城、鹿邑、谯城。”

“司空府寿濠行营都统制邓珪斩敌三千,收复宋州、宿州。”

“司空府河洛行营都统制王宪亲率大军斩、俘敌军一万四千余众,克伊阙……”

“司空府河洛行营都统制王宪麾下左军都指挥使克洛宁,洛阳府、陕州全境皆复……”

“司空府河洛行营都统制王宪麾下右军大将傅梁克荥阳。”

“司空府京西行营都统制唐盘麾下前锋大将殷鹏克郑州治管城。”

“司空府京西行营都统制唐盘麾下将余缙率部收复汴梁全境!”

绍隆八年入秋之前,除了诸路州府兵马正常参与四大行营(战区)轮戍外,司空府没有对京襄路之外的州府兵进行额外的军事动员,也没有额外征调粮秣钱饷。

除此之外,直属于司空府的京襄路还征调数万辎兵,着手修造泌襄、泌蔡大道。

这些都令朝野以为今年这个冬季会较为平静的度过,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发生。

却不想进入十月之后,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捷报快马呈往襄阳,直到腊月二十六日,京西行营大将余缙率部收复汴梁的消息传到襄阳,一系列的胜捷才暂告一段落。

虽说对于司空府众人而言,在颍州大捷之后,收复河淮大部地区已经是顺水推舟之事,但绝大多数世人,乃至大多数被迫迁都襄阳的朝臣,都意识不到这点。

他们甚至怀疑颍州大捷是有水分的。

一封接一封的捷报传到襄阳,直至收复汴梁,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都禁不住一阵恍惚,帝都这么轻易就收复了?

那三年多前,赤扈人一度杀过长江,纵马建邺府境内烧杀掳掠,又是怎么回事?

叫人一度怀疑四年前第二次淮南会战的前期,败得那么惨烈,是他们的记忆出了问题。

当然,最为震惊、恍惚者,还是幽居襄阳皇宫的绍隆帝。

还都襄阳之后,时年七十有四的乔继恩再度出任内侍省监,又两年过去,乔继恩精力越发不济。

好在皇宫内的主要事务,目前由皇城司负责;为了省减开支,宫里的内侍宫女也都裁减到仅剩四百人。

这些内侍宫女还都是逃京事变发生时被抛弃在建邺,早年服侍过先帝的那些老人。

因此,宫里也没有太多繁琐事务,需要乔继恩操劳。

他每日主要就在内侍省的班院走动一二,又或者前往齐王府到缨云公主跟前请个安。

至于寝宫、垂拱殿等绍隆帝日常起居之所,乔继恩则是能不去则不去。

只是入冬以来,随着北面捷报频传,绍隆帝脾气日益恶劣,好些内侍、宫女动辄受绍隆帝打罚惩处,乔继恩才不得不每天前往垂拱殿应卯。他也是担心有些事闹得太大,皇城司出面干涉,叫大家的颜面难看。

这一日午时乔继恩在班院午睡,叫人急吼吼闹醒。

“肖长贵给陛下沏茶,也不知是怎么懈怠了,茶水有些烫嘴,惹恼了陛下。陛下下旨要将肖长贵拖出去杖三十大棍才肯饶他!这三十棍要打实了,不是要肖长贵的命吗?”赶来报信的内宦,惶急说道,恨不得将乔继恩拖往垂拱殿救人。

乔继恩心里轻叹一声,拿手搓了两把脸,就叫人领着往垂拱殿走去。

刚走到垂拱殿侧面的宫院大门,乔继恩就见晋龙泉在数名亲从侍卫的簇拥下,从前面的夹道走过来。

逃京事变后,晋龙泉名义上没有入仕,而是留在江东给刘衍当了近三年的幕职,主要协助刘衍署理清田等事,一直到颍州大捷之后,江东清田也有了阶段性的成果,才得刘衍推荐入皇城司任亲从都指挥使。

还都襄阳后,没有另置宿卫禁军,由潘成虎权知襄阳府事兼领兵马都监,主持襄阳军政及守御事务。

除了潘成虎所掌握的襄阳府军之外,徐忻以勾当公事执掌的皇城司,也遵循旧例,皇城司辖下编两千五百名亲事亲从侍卫将卒,负责皇城宿卫之事,设亲从都指挥使一人,亲事都指挥使五人。

亲从都指挥使名义上仅仅是六品侍从武官,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晋龙泉实际乃是司空府掌控襄阳局势,除潘成虎、徐忻之外的第三人。

又由于皇城司有刺探朝野之权,司空府又明确下令由晋龙泉专司其事,这一方面将晋龙泉提升到与徐忻共掌皇城司的地位,也坐实了一些猜测:当初逃京事变发生前后,形势实际都在京襄(司空府)的掌控之下。

看到晋龙泉赶过来,乔继恩就知道绍隆帝闹脾气,近前服侍的内侍宫女除了找他过来平息事端外,也第一时间通知了晋龙泉。

司空府如日中天,乔继恩也不怨宫里的老人都知道审时度势,朝晋龙泉拱拱手,假装不知道的问道:“肖长贵那个糊涂蛋,办不好事情,触怒了陛下,怎么将你也惊动了?”

晋龙泉还礼道:“陛下近来心绪不宁,性情烦躁,近侍虽有小过,却动辄大罚,我们还要耐心劝上一劝的。”

乔继恩与晋龙泉走向垂拱殿,一名中年内侍被捆绑在廊前待用杖刑,看到乔继恩、晋龙泉过来,跪下来叩头哭诉:“乔大宦救长贵一命,长贵再也不敢懈怠了!”

“好好跪着!”乔继恩瞪了那宦臣一眼,厉声训斥了一番,便与晋龙泉往大殿里走去。

大殿之中十数内侍、宫女跪了一地,绍隆帝负气坐在御案之后,御案前有好些瓷器、砚台砸碎的碎片。

“肖长贵办事糊涂,触怒龙颜,老臣这就将他拖去班院责罚,还请陛下息怒,莫要气着龙体!”乔继恩上前叩首奏道。

绍隆帝没有理会乔继恩,只是盯着晋龙泉,厉声质问:“怎么,朕处置一两个不开眼的奴婢,也需要得到皇城司的允许吗?”

“陛下多虑了,皇城司乃陛下之爪牙,陛下想做什么,皇城司都应悉数照办,又怎可能反过来约束陛下?”晋龙泉揖礼道。

“那个不开眼的奴婢连丁点小事都办不妥当,你与乔继恩便在垂拱殿前督刑,以儆效尤。”绍隆帝厉色说道。

“微臣遵旨。”晋龙泉拱拱手说道。

晋龙泉与乔继恩走出大殿,着人将肖长贵拖到大殿前的场地上,扒下衣裤,不轻不重打了三十棍便送回院舍用药,以免真伤了性命。

复过旨后,乔继恩与晋龙泉再走出垂拱殿,微微叹了一声,低声吩咐在垂拱殿侍候的宦臣:“陛下心绪烦躁,你们要小心服侍着,但有什么大的惊动,切不可妄自施为,需先禀过晋郎君、徐郎君二人再行其事,可都记得了?”

“乔大宦言过了,”晋龙泉跟乔继恩拱手道,“我刚才是怕打扰到乔大宦午休,才跑过来看一眼,但这些始终是内侍省的事务,我与徐忻是不应插手的。”

乔继恩只是笑笑,岔这个话题不谈,说道:“司空府收复汴梁,比预计要早许多啊,想必孟、卫、泽、蒲诸州以及关陕、河北等地收复也是指日可待了。虽说使相那边不会急着还都,但现在有些事情未尝不可以筹备起来。我已老朽,宫里的事务还是要尽快托付他人接手,一把老骨头就想着葬在汴梁……”

颍会大捷后,乔继恩陪同周鹤、钱择瑞等人前往泌阳见过徐怀,当时徐怀就表示不会急着还都汴梁。

乔继恩当时还以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收复汴梁,没有特别琢磨这事。

没想到才过去大半年的时间,整个京西北路、京畿路以及京东西路南部地区近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复过来。

乔继恩现在越发感到自己精力不济。

其他事他不想插手,连问都不想问,但想到先帝在世时,念念不忘的收复中原、还都汴梁,就想着自己或能在汴梁度过有生之年。

潘成虎、徐忻皆是司空府嫡系,但他们乃是统兵武将出身,不会太仔细考虑还都之事。

周鹤、顾藩、钱择瑞三人地位又太高,即便他们心里有盘算还都之事,但乔继恩想前往汴梁筹措还都之事,却不指望他们三人帮着说项。

晋龙泉一直以来都是徐怀部署在晋庄臣身边的暗子,现在皇城内外事务也基本是他在负责,深受徐怀的信任,诸多事务思虑周全,乔继恩就想着请他帮忙在徐怀跟前传话。

徐怀对帝国未来的发展构想,乔继恩或许不熟悉,晋龙泉还是清楚的。

现在已经不是还都汴梁早或晚的问题了,而是徐怀压根就没有想过还都汴梁这事。

一方面是接下来对赤扈的用兵,主要侧重于西北及北方,不用将大量的资源消耗在还都汴梁这事上。

一方面京襄得以崛起的工造体系,严重依赖于山地的水力资源。

相比还都汴梁,司空府内部却有一些声音主张都定于郑州。

郑州位于汴梁以西,可以兼顾对关陕、河东、河北的作战,既有广阔的平原地区发展农耕、城池,也紧挨着嵩山东麓,可以发展水力工造,地理位置相当优越。

在司空府新的工造规划里,从叶县北上,经襄城串接许昌、长葛、新郑,北至郑州治管城的砂石大道,是与经汝州治梁县,经伊阙北接洛阳的大道,是接下来要优先推动的。

而从叶县到管城这条大道,横跨澧水、北滍水、颍水等好几条大河,每条大河都要建造一座大型铁桥贯接,工程量巨大,三五年时间难将砂石大道修通。

因此不管是还都,还是择址另立新都,短时间内并不会实际性的去做。

不过,收复汴梁之后,不仅乔继恩有还都汴梁的心思,朝中也顿时多了很多还都汴梁的声音。

就目前来说,司空府当然可以借口黄河以北仍在虏兵控制之下,汴梁城随时有得而复失的可能,无视朝中还都的议论,但等战局进一步稳定下来,司空府到时候还想强行压制还都的声音,可能会使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堂,再次暗流汹涌起来。

这一点,司空府内部早就有过讨论,史轸、韩圭他们主张用“拖”字诀。

说白了就是司空府不会公开反对还都汴梁,甚至还会在口头上支持还都。

到时候只要不实际拨付钱粮,筹措十年二十年,还都之事都不可能落实下去;司空府甚至借口还都汴梁之事,将一些看不顺眼的官员都踢到汴梁去负责筹措之事。

这个计谋还没有真正去实施,晋龙泉却没想到乔继恩主动想钻进这个网里,苦笑道:“布曲寺使者年后就会抵达襄阳觐见,商谈内附之事,到时候使相也会到襄阳来。乔大宦有什么话,你找使相说便是!”

“哦,贡嘎山大捷传来襄阳都还没有两三个月时间吧,布曲寺这就请求内附了,会不会是缓兵之计?”乔继恩讶异的问道。

在乔继恩的印象里,布曲寺这样的割据势力占地广逾三四千里,一次作战失利损失两三千人马,怎么这么轻易就屈服了?

晋龙泉笑道:“是不是缓兵之计,这得布曲寺的使者赶到襄阳,才能判断一二!”

布曲寺控制六岗中北部地区,看似占地极广,但相比较吐蕃王朝极盛时期,六岗地区的气候环境又恶劣了许多,整个六岗中北部地区栖息繁衍的蕃民,可能都不到三十万人。

布曲寺事实上又是两次受重创,总计损兵折将七八千众。

对辖民仅三十万的割据势力来说,损兵折将七八千众,已经是极其惨重了。

当然,也不排除布曲寺是缓兵之计,但司空府短期间也没有出兵贡嘎山以西的安排,将计就计,相互行缓兵之计,却也没有什么损失的。

毕竟就司空府短期对吐蕃诸部的战略要求,就是不倒向赤扈人就够了。

至于布曲寺会不会同意借道,司空府此时都没有特别强烈的意愿。

毕竟西征大军从吐蕃高地借道,直接迂回到河湟地区,削弱赤扈人对河西、洛湟等地的统治,就算布曲寺等割据势力积极配合,风险还是太大,司空府也很是犹豫,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却是这次布曲寺遣使过来请求内附,徐怀想亲眼见一见使者,了解吐蕃高地与中原不尽相同的文化传承,但又觉得他直接在泌阳召见布曲寺使者,有些太昭然若揭了,就想着他也该到襄阳“觐见”“觐见”绍隆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