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记没有等到一个小时之后才去部队营地。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就去了。在此之前,他扣了夏寒,和夏寒在电话里简单聊了几句,便收了线。也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总之刘书记尚未去到部队营地,夏所长便离开了。
让人略感奇怪的是,地区联合专案组成立之后,也一直都是在部队的营地办公,继续使用县纪委的讯问室,没有搬到县公龘安局那边去。仔细想想,倒也不难理解。县公龘安局本身,隐然已经成为“争端”的一方,廖俊涛肯定不同意将办公地点搬到县公龘安局那边去。一天到晚小心翼翼,防着别人“出么蛾子”,也太累了。搞不好就要完不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至于部队最初帮着公龘安局的人把县纪委的干部扣住,似乎也无人再去追究了。
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免着“军地冲突”这样的事情。眼下继续使用部队的营地办公,也可以间接说明,军队和地方的关系,是很融洽的,军队当时的做,也仅仅只是制止双方的冲突,谈不上偏袒谁。
这一点,貌似陆大勇和曹振起都默认了。
数必要节外生枝。
真要将军队也牵扯进去,地区的领子也不乐意。超出了掌控范围嘛!
越是不受掌控的东西,领导们越是不愿意去惹。
刘伟鸿去到部队营地,亦未曾径直向省纪委调查组“报到”,而是先找到了专案组长申克礼。申克礼在这里临时搞了间办公室,简陋了点,将就能过得去。
实话说,申克礼也是窝了一肚子火。这个案子久拖不结,堂堂地区公龘安处处长,天天呆在林庆县这个破地方,一动都不能动,能不郁闷吗?
但申克礼也没办,陆大勇那边,压根就没有任何要他“撤离”的意思。明摆着,这个案子没有办出个满意的结果来,你老申就继续呆在林庆县吧。要是再这样拖下去,只怕等申克礼回到公龘安处,处里的同志都不认识他了。
哪有几个月都见不到处长一面的?
日子每过去一天,申克礼对廖俊涛的“痛恨”就增加一分。
好你个老廖,你是跟我申克礼耗上了。等这个案子结了,以后你可别有什么事犯在我手上,不然一定要你好看。就算奈何不了你廖俊涛,这口恶气,也要出在你的亲戚朋友身上。
当我申克礼是吃干饭的?
如此这般,刘伟鸿到达的时候,申克礼正坐在沙发里生闷气,板着个脸,犹如要滴下水来。
“你好,申处。”
门没关,刘伟鸿微笑着在门口说道。
“哦……伟鸿同志来了?呵呵,请进请进!”
申克礼一见刘伟鸿,便即欢颜相向,板着的黑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刘伟鸿略感奇怪,申克礼以前对他好像没有这么客气过。或许这么多天过去,申克礼又透过什么途径了解了一点内情吧。虽然整个浩阳地区,连陆大勇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申克礼还是能够感觉得到,陆大勇如此重视这个案子,可能不仅仅是要为朱建国撑腰,或许还有更深的内涵。
这个“内涵”是否就着落在利伟鸿身上,暂时还不能确定,但也不能排除。既然如此,对这位全地区最年轻的区委书记客气几分,不是什么坏事。
刘伟鸿走了进去,对申克礼点头致意。
申克礼主动和刘伟鸿握了手,又请刘伟鸿在沙发里落座。原本这间办公室没有沙发,是蒋大正从县公龘安局给调过来的。无论如何,要想尽一切办,让人家申处长在林庆过得舒服一点。对于申克礼来说……连好些日子窝在林庆县,郁闷不已。对于蒋大正而言,这反倒成了一个机会。只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和申克礼建立起“深厚的革龘命友谊”,是完全有可能的。一旦这个案子结束,朱建国站稳了脚跟,蒋大正的日子就好过了。在县里是县委书记的亲信,和顶头上司申克礼的关系也能处好,简直是最佳格局,堪称左右逢源啊!
“申处,这些天,憋坏了吧?”
刘伟鸿微笑说道,略带一点调侃之意。
说实在的,对于刘伟鸿这种完全平等的心态和语气,申克礼还有点不大习惯。撇开双方职务的差别不谈,单就年龄来说,申克礼比刘伟鸿大了一倍都不止。完全可以说是刘伟鸿的长辈了。
不过申克礼也并未表示不满,似乎刘伟鸿这今年轻人,是跟普通的同龄千部不一样。那股子沉稳的气度,经常能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呵呵,可不是吗?伟鸿同志,省纪委调查组已经下来了,你知道吧?”
申克礼打勒个哈哈,随即压低声音,对刘伟鸿说道。
刘伟鸿点点头,说道:“知道,我就走过来协助调查的。”
申克礼略略愣了一下。省纪委调查组完全独立办案,和浩阳地区联合专案组不搭界。调查组要调查谁,自然也没必要跟申克礼这个专案组长通气。但申克礼也明白,人家只是不跟他通气,跟廖俊涛之间,肯定是会互通有无的。
没想到专案组动作这么快,今天刚到林庆,马上就叫刘伟鸿谈话。
“伟鸿同志,情况不容乐观啊。你要有个心里准备。省纪委调查组的同志,可都是经验丰富的办案老手,尤其是带队的江主任,更是省纪委赫赫有名的‘战将’,不知办过多少大案子了。”
申克礼的愣怔也只是瞬间之事,马上便恢复了常态,双眉紧蹙,提醒了刘伟鸿几句。他这是担心刘伟鸿太年轻,不知省纪委的厉害,过于轻敌,不免中了人家的圈套尚不自知。
刘伟鸿微微一笑,说道:“谢谢申处提醒,我会注意的。不过申处也不必太担心,我估计,省纪委这个调查组,呆不了多久,就会回去了!”
申克礼顿时瞪大了眼睛。
刘伟鸿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话吗?
“申处,办案子是讲究证据的,只要我们把证据收集齐全了,谁也没办颠倒是非。”刘伟鸿说着,站起身来:“申处,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去省纪委调查组那边。”
“啊?好的好的!”
申克礼也紧着起身,主动和刘伟鸿握了一下手。领着刘伟鸿出门,将省纪委调查组的办公室指给他看。
刘伟鸿点头称谢,缓步向那边办公室走过去,气定神闲,看不出丝毫的紧张不安。望着刘伟鸿高大的背影,申克礼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在感叹什么。
刘伟鸿敲了敲门。
随即,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干部打开了房门。
“你是……”
“我是刘伟鸿,夹山区区委书记。请问这里是省纪委调查组吗?我过来协助调查的。”
刘伟鸿微笑着说道。
那名年轻干部的瞳孔便略略一缩,飞快地打量了刘伟鸿两眼。可见他对刘伟鸿也很是好奇。
“请进吧!”
谢谢!”
刘伟鸿缓步走进办公室,只见房间里坐着三个人,都是衣着整齐,神情严肃的男干部,年龄在三十几岁到四十岁之间。
居中的木制沙发上,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干部,白衬衣黑裤子,面容严峻,双目如电,显得颇为精干。
料必此人便是省纪委调查组的组长江主任了。
几个人都看着刘伟鸿,谁也不吭声。
刘伟鸿不紧不慢地来到房子中间,面向江主任,双手靠在背后,双眉微微一蹙,问道:“请问哪位是负责同志?”
这几个人的眼神都是冷冷的……似乎对他颇有敌意,让刘书记有点不高兴了。
无论是谁,惹得刘书记不高兴,都是不好的!
众所周知,刘书记的脾气不大平和。
还是没有人吭声!
刘伟鸿双眉又是一蹙,转身就往外走,半点迟疑之意都没有。
刘伟鸿这个动作,明显让房子里的人都愣怔了一下。
他要干嘛?
“站住!”
那个开门的年轻干部,伸手拦住了刘伟鸿的去路。
刘伟鸿冷冷看他一眼,冷冷说道:“让开!”
“刘伟鸿,你不要太狂妄!”
坐在江主任一侧的另一位纪检干部,忍不住怒声喝道。
“狂妄?”
刘伟鸿慢慢转过身子,望向那个干部。
“简直是可笑!”
“有什么可笑?我们是省纪委调查组,注意你的态度!”
那名干部的语气更加严厉了。
“省纪委调查组又怎么样?我是在协助调查的。进得门来,你们一声不吭,难道都不会说话吗?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你们这个态度,那才叫狂妄!省纪委的领导同志,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刘书记毫不客气地说道,矛头直指省纪委的领导同志。
省纪委这位领导同志的做派,也确实让刘二哥心里头有股气不大顺了。这事情,硬要插手进来,做得不地道。
刘伟鸿也很清楚,江主任他们这不过是惯用手,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以便确立某种心理优势。问题在于,这种手段,能使到刘二哥头上来么?
刘二哥会吃这一套,那还叫刘二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