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雨泊飘飞了百余丈,他左拳覆有一层厚厚的青芒,摇了摇头道:“袁夫人真是……不自量力,束手就擒,或能留得魂魄,以待来生!”既已先声夺人,自要乘胜追击!说着,他挥拳直直砸向大石上的那道俏丽身影。
如此,不过一瞬间之事。
杜少卿暗惊,此人肉身之强横,凭借铁拳,就能硬扛三阶中品灵剑!
陆晚雪脸色微变,指掐剑诀,御出一道白光就待出外相助:天云绛雪剑,为三阶中品灵剑,当能分担自家师父压力……
“空泉山主为筑基后期修士,二夫人境界相差了七八层,不可轻动!”
杜少卿觉身周寒意大增,扫了眼那道白光,温声相劝,胸口玉符发烫,师娘和大师姐当在附近伺机而动,他二人只需顾及自家安危即可。
且灵剑与御剑之人心意相通,天云绛雪剑若被空泉山主铁拳击中,陆晚雪仅有筑基初期修为,或许会身受重伤。
那时好意相助,却成了累赘,反而得不偿失……
石洞外,陆安晴身形突地震晃,忍不住呕了口污血,灵剑被空泉山主砸飞,她生受灵剑传来的反震之力,已是负伤,“屈道友境界虽高,妾身也非……没有一战之力。”
先前那一剑,只是出手相试而已,使出了五分法力。
那道金光尖啸一声,光芒大盛,继又往青衣身影飙去……
转眼间,那道青衣身影,已冲近陆安晴两百丈远处。
他左拳包裹的厚厚青芒耀人眼目,连疾刺而至的灵剑金光,都不能与之相较,“米粒之光,乃敢与皓月同辉!”
“轰”的一声,青芒铁拳砸至金光之前,相持两息光景,那道金光仍然不敌肉拳,倒崩飞旋而回……
陆安晴身形急晃,止不住后退了两步,方卸去灵剑传来的反震之力。
“以现今修为,当真不能抗衡筑基后期修士!”
她暗叹一声,收起窜至身前的灵剑,驭出一尊三寸大小的古铜色宝鼎,向那青衣身影迎面撞去,“我家夫君所言极对,屈道友果然擅逞口舌之利!”
磬绝香焚鼎,乃四阶中品灵器,此宝一出,周围山势似乎也为之一沉。
屈雨泊突觉前方有无形的重重压力袭来,宝鼎还未近至身周百丈,他急冲的身形便如撞上了巍峨高山,被挡在半空再不能进分毫。
“四阶灵器?”
他眼中大亮,看着那尊倏忽间化成丈许高的古铜色宝鼎,嘿笑道:“哈哈,此宝倒是意外之喜,屈某离水金晶刀,正可一用!”
语声未落。
屈雨泊猛挥右臂,一道十余丈长许的天蓝色刀芒,破空斩向那俏丽身影。
群山间,有“哗啦哗啦”声,惊响不断。
刀芒过处,下方成片的密林化为乌有,山坡显露一道三四十丈宽许的深沟,土屑飞溅……
杜少卿见此,心已跳到嗓子眼。
他与陆晚雪藏身石洞内,感受不到陆安晴的情形,只是刚才磬绝香焚鼎驭出时,空泉山主曾有一瞬间的失神,陆安晴竟未把握住!
不由暗自懊恼:“陆师姐怎未趁机使出符球御敌,让空泉山主缓过劲来,能落到好处?”
陆晚雪满是担忧之色,连胸前浑圆处隐隐作痛,也是不觉,“空泉山主刀法,好是霸道……”
“此刀,也是四阶灵器!”
陆安晴脸色微变,修习炼器之道数十年,又炼化磬绝香焚鼎年许光景,自然不会识错离水金晶刀的品阶。
她仍强驭磬绝香焚鼎,慢慢迎向空泉山主,以筑基中期修为驭使四阶中品灵器本就吃力,想抵御筑基后期修士劈出的四阶宝刀,胜负……难料而已!
磬绝香焚鼎还未迎上那道天蓝色刀芒,渐有轻微颤动,“嚓咔,嚓咔……”声,响个不休。
待十余丈长许的霸道刀芒劈至近前,宝鼎突地也化作十余丈高许,鼎身有古铜色光芒一闪,瞬间就抵住了刀芒!
夜空爆出“轰隆”一声闷响,如若闷雷,天蓝色刀芒烟消云散……
石洞内,“咔、咔、咔……”声摇响连连,厚重的山岩,似乎在大幅震动!
杜少卿脑中一痛,忍不住两手捂耳,暗乐:“磬绝香焚鼎已有如此威势,我这婆娘平日也不露些口风,那笔灵石没有白花!”
陆晚雪松了口气,见他如此,轻声劝道:“夫君立于我身后,当能抵住激荡的斗法余波。”
“无妨!”
杜少卿笑了笑,将她搂至怀里,两眼紧盯着洞外局势……
陆安晴暗道可惜,来敌谨慎、只驭出刀芒未御出宝刀,磬绝香焚鼎最大的妙用倒是难以施展,浅浅笑道:“屈道友这柄宝刀,好似不太堪用呢。”
“好宝贝!”
屈雨泊一刀未竟全功,两眼更亮:前方女修驭使宝鼎,就能抵住四阶宝刀,那物,必是四阶中品灵器!
他手持一柄五尺长许的天蓝色宝刀,眨眼间劈出四道刀芒,才抵住撞至身前五十丈开外的雄浑宝鼎,使之不能再进,“袁夫人将此鼎送与屈某,这事就算了结,屈某收手离去,如何?”
陆安晴手指掐诀,将绵连的真元隔空注入磬绝香焚鼎内,启唇道:“屈道友将19万灵石奉还妾身,你我两家不伤和气,各奔东西,如何?”
“大言不惭!”
屈雨泊望着十余丈高许的古铜色方鼎,越发眼热,怪笑道:“以筑基中期修为,强自驭使四阶中品灵器,待真元耗尽,不过枉送性命罢了!你同行那两人,能是屈某一合之将?”
石洞内,杜少卿面无表情盯着那俏丽身影,微有担忧:“这贪心婆娘,放着大把灵符不用,……原本可省下许多真元!”
空泉山主之言,确实道明了内里破绽!
一年前,他等从平康坊市返程时,陆师姐曾使出磬绝香焚鼎御敌,事后调息三日,才恢复了真元……
“屈道友若有能耐抗衡妾身的宝物,岂会在此多费口舌、扰乱妾身心神?”
陆安晴神色如常,心念传至宝鼎,使之撞破刀芒、继续往前飞撞而去。
磬绝香焚鼎再进四五十丈,就能撞至空泉山主身前,到时可使出宝鼎诸多妙用,困敌于半空……
“冥顽不灵,筑基后期修士,岂是你这妇人能够想象!”
屈雨泊嗤笑一声,将浑身法力注入离水金晶刀,一道二三十丈长许的天蓝色耀目刀芒,划空往前狠狠劈去。
“屈某先前留手,顾忌着闹出动静,惹来大修罢了。”
刀芒惊闪,已斩至古铜色方鼎上,“轰隆”声响,震彻群山。刀芒,未消,磬绝香焚鼎,却大幅摇晃,不但前进之势顿止,还往回迅疾飘退。
那道静若渊默的俏丽身影,也随之不断后退,一步、五步、十步……
眼见距石洞洞口仅有二十余丈,她使出全力,驭使磬绝香焚鼎撞散了二三十丈长许的刀芒,身形突然一个趔趄,无奈收回了宝鼎……
石洞内,陆晚雪看向身侧,咬唇道:“夫君,我去相助师……”
杜少卿想都不想,坚决摇头:“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咱们不可轻举妄动。”
还怕她像当年飞花谷那般冒失,杜少卿紧紧握住浑厚处,凑耳劝道:“师娘和大师姐……”
就在这时,下方山林突然窜出数十道黝黑的阴影,疾若流星,袭向空泉山主后背。
杜少卿见之一喜,传音道:“二夫人,师娘的飞星瑶瑛盘……”
“还有帮手?”
屈雨泊毫不为意,宝鼎一收,他滞空的身形再无阻碍,运使宝衣护住后背,手持离水金晶刀急急往那俏丽身影掠去。
两百丈之遥,于筑基后期修士而言,眨眼可至!
待斩杀了面前这位筑基中期女修,白得一件四阶中品灵器,便不虚此行。
至于身后偷袭之辈,难以瞒过他强大的神识,绝不是金丹大修,又有何惧?若是不敌,筑基后期修士想要逃遁,金丹大修都要花费一番精力搜寻,几名筑基修士能耐他何……
心念电转间。
屈雨泊掠至那俏丽身影前方百丈开外,高举离水金晶刀就要趁势斩去,却瞟到前方妇人的嘴角……似乎向上……微微翘起。
“中了妇人的诱敌之计?”
他心下顿生不妙之感,强大的神识有时可避凶危,想要飞退探清虚实后,再来图谋宝物和自家的那批灵药。
偷袭的数十道阴影,已至身后百丈开外,封住了一大片退路。
屈雨泊修炼至筑基后期,耗去一百六十余年光阴,一生经历过的斗法不下千余场,实是刀口舔血。
他并未慌乱,急转身形往左刚刚飘飞了十来丈,余光扫见妇人驭出十颗棋子般大小的明黄光影,暗道:“果然藏有暗手!”
不待多想,十颗明黄光影终究快过遁法,窜至他身前四五十丈,突地化成一大团耀目青芒,凭空生出两三千支青芒木箭,恐怖可骇……
“嗖嗖嗖……”
“嗖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箭矢破空声,令人头皮发麻!
石洞内,杜少卿闻得动静,两眼微凝:“我这婆娘心机太深,示敌以弱诱使来敌近前、御符之法、出手的时机,皆恰到好处!”
早年在飞花谷秘洞,他曾驭符毁掉贾长寿夺舍的肉身,如今符道大进,十颗符球拢共有七十余张灵符,当能抵住筑基后期修士。
陆晚雪脸色微白,她从未见识过有如此威势的灵符,若是独自面对一大片青芒箭网,定无生还之理……
“三阶中品……上品灵符?”
屈雨泊额头冷汗突冒,喉咙微动,直想骂娘:这妇人,真舍得好符!
四阶灵器,修士灵石充裕就能置办:三阶上品灵符,他从未有缘一见。
一件四阶中品灵器,能换到有如此威势的灵符,都值!
数千支青芒木箭,相距仅四五十丈,密密麻麻接连飙射而至。
屈雨泊贵为一山之主,实是决绝之辈,他再不迟疑,更不敢飞逃,手挥离水金晶刀横扫向那片青芒箭网。
刀芒,天蓝色,闪耀夜空!
离水金晶刀为四阶灵器,况且持刀之人为筑基后期修士,毁去二阶上品灵符化出的青芒木箭,不难。
最先近前的数百支青芒木箭,“呲”的一声,霎时消散……
屈雨泊手臂酸麻,没有一丝喜意,不待再挥一刀,余下的数千支青芒木箭,已袭至身前尺许处。
寒意透骨!
宝衣,抵住数十上百支青芒木箭,不难,却抵不住数千支木箭!
他将离水金晶刀,横放于胸前要害处,同时化出一团天蓝色刀芒,挡住袭身的无数木箭。
大片箭网撞至刀芒上,“砰砰砰砰……”声,连绵不绝。
局势逆转,就只一眨眼!
屈雨泊额头汗珠如雨般滴落,借木箭袭身之力,顷刻间往后倒飞了一百三四十丈远,想要趁势寻机逃遁,却察觉身后又有破空声接连响起。
是先前偷袭而来的数十道阴影!
此时他被大片青木箭网死死抵住,数息内动弹不得分毫,哪里能够躲闪?
随之,一阵阵剧痛袭背!
全力运使宝衣护住身后,也是无用……
“竟然……又是四阶灵器!”
屈雨泊喷出一片血沫,勉力维持前方的天蓝色刀芒,不使剪网透体而过,难得生出后悔之情,“……大意,既知有人偷袭,岂能火中取粟啊!”
他肉身强横能扛三阶中品灵剑,仍可支撑两三息,不管不顾怒吼道:“赵老二、荣老四,要看着老子送命不成?”
“屈道友稍安勿躁,那两位道友,正困于妾身棋阵之内呢!”
山林中,忽有娇柔语声嗔道:“徒儿休要偷懒,还不快快送屈道友魂归幽冥?”
“师父,弟子正陪一位祝道友切磋道法呢。”
密林内,又有语声娇笑应道:“……夫君万勿小气,快快送这位屈道友转世轮回!”
屈雨泊两眼发黑:姓袁的三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四阶中品灵器、堪比三阶上品的灵符,带来的两位筑基期帮手、连同一位筑基期暗手,竟然都被人牵制……
杜少卿牵着陆晚雪悄悄踏出石洞,本待使出飞星御符术御符偷袭,就被大师姐开口揭破,心中不由暗恼:“筑基后期修士有了准备,我一练气小修,哪还有机会得手?”
他干笑两声,盯着前方那俏丽背影,急急传音道:“夫人莫要吝惜那道火符,趁《伤弓惊木符》威势未尽,且送屈道友转世轮回,咱们也能宽心!”
陆安晴嘴角微抿,知二阶上品灵符,怕是难以重创筑基后期修士,她御出一点淡青色光影,袭向飞退至半空三百丈开外的空泉山主,传音斥道:“大师姐所言不虚,你这混账,当真小气!”
语声未落,半空乍闪一片炎红光芒,刺人眼目……
随之,是惨呼声突响:“啊……你这……歹毒婆娘……”
杜少卿两眼一痛,连忙紧闭了双眼,觉炎热气浪强劲冲至身前,令人似将自焚,不由自主退了四五步。
好在陆晚雪渡来阵阵清凉的气息,他终能抵住阵阵炎热气浪。
那道惨呼声,已渐渐弱不可闻!
杜少卿早有经历,深知筑基后期修士之强,传音道:“那厮还未死透,夫人快快使出符球,以防有诈……放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