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卿干笑两声,殷勤侍候师娘用过灵茶,躬身告退,转去了东厢房。
那道红衣倩影倒未躺眠,她靠坐在床里,手指绞着胸前的一缕乌发,美目竟然极亮。
杜少卿闭好房门,喂大师姐饮过灵茶,温声道:“一路上,可还安稳?”
“两笔财货,要分至十余家商行兑出,怎会风平浪静?”
武红衣白了他一眼,纤手熟络抚去,悄悄问道:“卿儿,咱们存下了多少家底呢?”
杜少卿闻言暗惊,取下那套赤炎香缨宝衣,直勾勾盯着妙处,“虽有百万家底,要为师姐置办四阶上品灵器,还要与师娘筹措那笔灵石,远远不够啊……”
武红衣身形微扭,缓缓凑了上前,传音道:“师姐如今修为,已可炼化宝物用以壮大玄阴之火,也需……大笔灵石呢。”
杜少卿吸了口凉气,盯着那近在寸许的眼眸,不信道:“玄阴之火,可炼化宝物来壮大?师姐莫要哄骗小弟!”
玄阴之火,为大师姐先天带来,极为玄妙,是世间难寻的奇火。
早年间,他随师娘、师姐在大荒中域的玄霄仙宗落脚,那时大师姐筑基不久,驭使玄阴之火送走了玄霄仙宗两名筑基境门人。有此缘故,家中不得不辗转至大荒西域。
十余年前,他等逃离流云宗,大师姐驭出玄阴之火,更曾逼退三阶上品妖兽赤厌……
武红衣轻推身前之人,纤细的右手食指横于两人眼前,指尖生出一朵比铜钱大有两分的幽幽萤火、无灼无热、极为平静,娇笑道:“卿儿不信,可要试试呢?”
杜少卿早非当年那练气四层小修,实有了一两分眼力,觉玄阴之火内蕴绝伦的威力、绝不能轻易沾染,身形急急后仰,“师姐快快收起,哎,小弟想想法子便是!”
天色,渐暗。
杜少卿出了东厢房,扫了眼院里,他眉头紧皱,捧着玉盘,转去了火房折腾。
尧门山那批灵药换来的灵石,算是保住了。家中积攒的灵药换来的近十五万块灵石,却被大师姐尽数截下。
这一趟买卖,大亏!
风险,竟出自家中,当真难以预料……
夜间杂务完毕。
杜少卿混进正厅,旁观了两局,溜回了西厢房,“夫人怎不去厅中与洛柳指点迷津?”
陆安晴顾自盘坐床中,瞥了他一眼,懒于搭理。
杜少卿也不为意,踱步到桌旁端坐了,沉声道:“夫人,且来!“
陆安晴见他得意洋洋,微生气恼,吐唇道:“又装腔作势!”仍起身步了过去,她略有迟疑,缓缓在桌旁歪坐了。
杜少卿温香软玉在怀,大手游移把玩,掏出了两堆灵石,“此为夫人去紫阳别馆、青苍坊市的分润,为夫可算大气?”
陆安晴略作查探,足有块灵石!她心中暗喜,轻挥了挥长袖,凑耳言道:“尚……可!”
杜少卿顿时心神荡漾,这婆娘有了灵石果然是两副面容,低声道:“可愿随小弟一同修炼?”
陆安晴玉手悄悄扶去,折腾了半晌,寻思言来,“哪料,在外奔波不到一月,便得了2万块灵石!妾身也曾打理数十年事务……,修行界的买卖,有这般……好赚?”
杜少卿顿觉飘飘然,大嘴堵去较量一番,终究敌不过筑基中期修士,立时生了怒气,“没有大笔本钱和信得过的门路,带着财货去南边,与人凭白送上买卖而已!”
陆安晴手中一紧,浅浅笑道:“夫君,再说一遍,可好?”
杜少卿吸了口冷气,再绷不住,陪笑道:“还请手下留情……”
陆安晴暗自得意,缓缓起身,往床前步去,“稍后,再与你这……计较!”
翌日,天色大亮。
杜少卿皱了皱眉,看着寸许远处的恍惚眼眸,颤声道:“为夫存货已空,……还得拜访方道友。”
陆安晴舒了口热气,紧搂身前之人,悠然道:“将真气奉来,再议。”
杜少卿如遇大赦,缓缓渡去2千缕真气,不露声色道:“可要同往铺中?”
陆安晴摇头,起身盘坐,闭目道:“妾身需补回耗损的真元,得紧着修炼。”
杜少卿心下暗喜,摸来宝衣与她仔细笼好,随后去打理院中杂务。
正厅,仍然空空,师娘和大师姐出门一趟,要歇息三日……
杜少卿甩了甩衣袖,出了紫荷居,一路慢悠悠晃至青洛小铺。
赵洛柳正靠于柜前与自家大师姐闲叙,见此,娇笑道:“师叔,又来迟了唉。”
杜少卿扫了眼铺中,失笑道:“这般快?”
陆晚雪端坐柜后记写账册,轻松道:“师叔,咱们每日备好的货品皆是有数,如此,倒不会有所遗漏。”
杜少卿点头,与两位师侄笑谈几句,便进了后院,到陆师侄闺房修习《一气化阳经》。
昨夜陆安晴生了久违的兴致,揪住他轻摇慢晃了一宿,竟连修炼之事都耽搁了……
炼化143缕真阳之气,微觉烦闷。
杜少卿缓缓收功,瞧一道紫衣身影盘坐于床中修炼,他也不打扰,望着房顶,暗自琢磨。
师娘她们这回出门,途中遭遇几拨有心人尾随,幸亏带有王梦之相赠的玉符,才甩掉了来人。那些心怀叵测之辈暗中尾随,自要避开散布在南边的各宗巡查,不然,闹出了动静,也占不到半分好处。
稳妥起见,往后的买卖,再不能投入过多的本钱……
胡思乱想之时。
房中,有语声道:“师叔?”
杜少卿收起心绪,闪至木榻挤坐了,慢慢掏出一堆灵石,“此为陆师侄到紫阳别馆的分润。”
陆晚雪目中微凝,看着他,摇头道:“我在其间出力甚微,不足以占去5800块灵石!”
杜少卿搂过身侧佳人,随手探至浑厚处,温声劝说:“查验灵药极为繁琐,莫非让小弟接手此事?定要坏事啊!且每笔分润都有说道之处,非是小弟信手而为,陆师姐勿要推辞。”
陆晚雪静默少许,轻挥长袖,微有茫然,“铺中辛辛苦苦一月的分润,不过此数。这般,也,太过容易……”
杜少卿见窗外天色尚早,歪躺榻中,笑眯眯道:“局势如此而已,待风头一过,再无这等好事。”
“哦……”
陆晚雪悄舒了口气,俯身查看少许,轻笑出声,“师弟昨夜……又在和师父置气?”
杜少卿晃了晃身,并无不适,老实言来:“你家师父出门几日,生疏了些,下手太重……嘶……”
陆晚雪笑着看去,颔首无语……
一个多时辰后。
杜少卿心舒气畅出了青洛小铺,在草市转悠良久,后转去了主街。不久,便踏进了紫阳馆。
他歪靠在柜前打趣了几句,气得掌柜美妇起身就走,忙随在那摇摇晃晃的香风后,到了越香楼三楼雅厅。
方怜容顾自在软椅中躺坐了,觉知那双狗眼真是灼灼,她双臂抱胸,脸色木然。
杜少卿笑容满面,掏出一只储物袋,传音道:“方道友息怒,那事,已妥!”
方怜容脸色微变,隔空招来储物袋,嗤笑道:“你这人,心眼太多、太杂、太坏!修士境界圆满,多有……不测的劫难,筹措到破境所需的用度,便会觅地清修、静待突破大境的挈机!怎会四处招摇、胡乱生事?凭白误了自身道途……”
杜少卿吃了一番拐弯抹角的训斥,顿生懊恼:“猜疑不断,反失了好机会!自家那婆娘,看似心思深沉,竟未想及于此!”
尧门山主谢君筑基境圆满,必是急于拿到灵石,准备突破金丹境之事,无空理会他等……
那批灵药,囤一两月,或能多赚两三万块灵石!
他哪敢露了底细,脑中飞转,传音道:“未到手的利润,终究是镜花水月,咱们揣入袋中,为妥!且一部分本钱,是杜某向好友借来,难以久拖……”
方怜容不置可否,注目窗外的雕栏玉砌、亭台楼阁,半晌无语。
杜少卿心下隐隐作痛,起身立于窗前,闲看街中修士来来往往。
不过一两息,就有数十道视线,探寻而来。
杜少卿心中霎时一跳,引起高修们误会,岂不是自找麻烦?
他脸上笑意越发诚恳,胡乱点了点头,坐回了软椅,“方道友,外面……无甚景致可观啊?”
方怜容扯了扯裙角,悠然道:“你这人目光浅显,妾身眼中所见,自与你大大不同唉!”
杜少卿视线转至那蜿蜒起伏的曲线,喉中微动,叹道:“方道友,果然大大……不同!”
“快滚,快滚!”
“杜某如今本钱空置,那事,还可……”
“先前两笔买卖,皆是妾身精挑细选而来,哪有许多好事唉。”
“方道友留意一二即可……”
杜少卿顾自絮叨几句,起身告辞,不由犯起了嘀咕:“这奸猾婆娘虽有几分好姿色,并没有极为出众之处。相识数年,我都能安安分分,现今怎瞧着越来越是难……忍?好在陆师侄一番……”
不久,便返至青洛小铺。
他见两位师侄立于小园子旁指指点点,奇道:“在商议何事?”
赵洛柳挽着他手臂,娇笑道:“师叔先将紫荷居后院拾掇出来,咱们再来合计移栽哪种奇花……”
杜少卿点头,牵起那紫衣身影,往外行去,“不等你家周师姐归来?”
“周师姐擅培植栽种,院子如何筹画布局,还得小妹来费心思唉。”
“哦?赵师侄竟有这般本事,本师叔却是不知,失敬、太过失敬……”
“咯咯,师叔又来胡言乱语唉……”
“……”
三人一路闲谈,回了紫荷居。
内院清清静静,正厅仍空无身影。
赵洛柳兴致浓浓,拉起自家大师姐,去了后院琢磨改建之事。
杜少卿身怀重大要务,进了火房飞快捣鼓,与各间房奉去灵茶。
随后,又该准备晚膳……
夜间杂务完毕。
杜少卿心下疑惑终未释然,摸进了东厢房,陪笑道:“师姐,小弟有一事求教?”
武红衣懒懒躺坐床中,闲翻一本书册,颔首道:“哦?”
杜少卿探头瞟去,却是自青苍坊市得来的那本《镇魂救劫符》,不待多瞧,浅黄的书页已飞快合上。他暗叹口气,皱眉挤入锦被,犹犹豫豫道:“这些时日,小弟为了那门买卖之事,常到紫阳馆拜访方道友。不知何故,小弟老是……心不在焉……”
武红衣收起《镇魂救劫符》,使手悄悄探去,娇笑道:“卿儿,是心不在焉,还是心猿意马呢?休要遮遮掩掩!”
杜少卿神思飘忽,搂着身前佳人,苦恼道:“小弟在她身旁,便忍不住东瞧西看,前些时日不过是偷偷打量……,尚未在意。”
说着,他颇有羞涩,吞吞吐吐道:“今日,小弟在铺中与晚雪修炼了数回,再到紫阳馆见方道友,仍是……便如此时一般……”
武红衣静静听过,轻柔拨弄了半晌,寻思道:“自何时有此异样?且与师姐细细言来。”
杜少卿受制于人,只得将越香楼相商的几次情形,絮絮叨叨一通。
武红衣目中微有笑意,缓缓凑了上前,传音道:“亏你还是邪修,中了方道友魅惑之术,竟丝毫不曾察觉?好是呆傻……”
杜少卿吸了口凉气,忙将大嘴堵去,战战兢兢道:“师姐慎言,与师……知晓,咱们又要挨揍!”
武红衣浑身一颤,眼眸微闭,断断续续道:“卿儿在紫阳馆花销多多,定是被她惦记在心上呢。那人实有几分内魅之姿,凭借一举一动施术,令你心生亲近之情,怕是想借机谋得些好处而已。若是迷惑你心智,嗯……定会被你家大夫人发觉呢………”
杜少卿颇为恼怒,万般谨慎,哪会料到堂堂紫阳馆掌柜、筑基中期修士,会以魅惑之术对付他这练气小修?
真是不可不防!
往后去见那婆娘,万不可携带大笔灵石!
武红衣半晌未闻回应,双臂绕去,凑耳言道:“卿儿无需多虑!女修习有魅惑之术,用之……,并不为奇呢,紧守心神即可。”
杜少卿连连应是,手抚雕花赤虹靴,缓缓揭开了锦被,“师姐,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呢?”
“嘶……师姐稍等,小弟先……”
“嗯……”
……
几日后,红阳渐斜。
杜少卿扫眼紫荷居后院,各处乱草荆棘已打理一空,极为顺眼。他拍了拍手中尘土,转到正厅与大师姐叮嘱几句,又笑眯眯回了西厢房,“夫人,今夜鸿运商行有场拍卖会,可愿同往?”
雕花大床里,一道俏丽身影静静盘坐,招手令他上前,神色古怪道:“前些时日,借与夫君百余滴真元,妾身抓紧修炼以补回真元,哪料……修为反而有了些许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