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大亮。
杜少卿扫净院里的落叶浮尘,各间房里,仍是悄无声息。他暗自摇头,甩飞那把木枝扫帚,抬步就往院外而去。
身侧微动,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忽地伸了过来。
杜少卿笑着看去,温声道:“夫人,师娘稍后便会起身。“
孙凌瑶展颜一笑,与他并肩同行,悠悠道:“妾身也想去铺中瞧瞧。”
杜少卿心中了然,脚下一转又进了西厢房,凑耳言道:“夫人尽管安心修炼,小弟自会将那婆娘哄回家中。”
孙凌瑶缓缓靠入他怀里,传音道:“这回……,陆师姐不告而去,夫君勿要计较。”
杜少卿笑眯眯道:“那婆娘乃筑基中期修士,矫矫不群,小弟敢与她施以颜色,岂不是自找苦吃?向来是低声下气,真心实意以待。”
孙凌瑶埋首静默少许,失落道:“你二人总是相互置气,妾身从旁看着,甚是担忧。”
杜少卿为此也感头痛,大嘴寻去宽慰一番,坦然道:“为夫与那婆娘本……无关对错,实是行事之法……大为迥异而已,小弟从未记在心上。”
孙凌瑶心下叹息,抬起大袖拭了拭唇角,嗔道:“胡搅蛮……,好生可恶!”
杜少卿瞧那张花容满是娇羞,遂又将大嘴凑前缠斗良久,待怀中娇躯软软,他轻启了房门,闪身即去。
耳边,有语声恨恨道:“定然要你……好看!”
杜少卿暗自偷笑,步至紫霞别院大堂时,又与那柜后美妇闲扯几句,随后一路寻至青洛小铺。
现今局势有变,青洛小铺的各式炼器材料,提价半成有余,仍能极快换出。
老主顾们口里虽有抱怨,下手,毫不迟疑……
赵洛柳正对着铺门,见他面无异色而来,甜甜一笑,继又应付手中的几名主顾。
杜少卿接过一名满脸浓须的蓝衣修士,笑容满面详解了两句,瞟到铺前有道娇柔玲珑的身影直直步来。
他两眼险些再转不动,耐心应付走那名蓝衣修士,忙闪身迎了过去,“上回一别,怎几月未来坊市,可还安好?”
任绮兮神色淡然,向铺中看来的三位女修略作颔首,简略道:“我在闭关。”
杜少卿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拉起她往客厅行去,高呼赵师侄快快奉上好茶。
陆晚雪三女满是喜意,却是周青芷摇曳着身姿去了后院……
任绮兮脸色微红,到了厅中后,随他在桌旁端坐,呐呐言道:“师弟,咱们还需谨守礼数。”
杜少卿连连应是,止不住就抚了过去,把玩那玲珑之处,“幸老哥可好,有无驱除身窍内的阴邪之气?”
“大师兄早已恢复,宗门派有要务,无法脱身前来……”
任绮兮抵不住他脸厚,取出了五只储物袋,传音道:“邪修在南边作乱,宗门严加管控炼器材料,以备不测之事,往后……会少去一半。”
杜少卿暗道可惜,还想趁机从常山剑宗弄出一大批炼器材料,发笔横财。如今却连青洛小铺的货品,都不能筹齐。
凑耳道:“若是为难,青洛小铺暂时停歇,也是无妨。”
任绮兮浑身忽地一颤,看向厅门,摇头道:“失了这笔买卖,几位师兄会另寻旁人。”
杜少卿心下了然,笑谈半晌,闻得厅外有脚步声响。
任绮兮使手推去,瞬间端身而坐。
一道摇曳身影捧着玉盘进来,与两人奉上灵茶,轻笑言道:“任师叔,孙师叔在紫荷居陪着师娘,可需我前往通禀?”
数月前,她曾借任绮兮洞府之地筑基,两人私下里已颇为熟络,言语间也少了几分生疏。
“不必!”
任绮兮注目看去,微有诧异,干脆道:“青芷神气充盈,当可再次尝试筑基,若备好了筑基丹,明早便随我同回洞府。”
杜少卿微愣,搂过那摇曳身影,温声道:“夫人,筑基挈机既至,怎未言来?”
周青芷坐靠他怀里,脸色微红,呐呐道:“铺中繁忙,妾身原想着等候三两月……,也是无妨。”
杜少卿暗叹,周师侄实是太过……
大嘴堵去品评良久,笑眯眯道:“筑基,乃修士头等大事,怎能轻忽?铺里买卖有本师叔看顾,夫人尽管放心。”
周青芷见外人在场,他也丝毫不收敛,更显娇羞,埋首应道:“嗯……”
任绮兮早在箕煞山时便多有经历,手持玉杯,由得两人腻歪厮磨。
她缓缓饮着灵茶,忽觉一只怪手偷偷袭来,不动声色险险避开,“师弟,我要去草市一趟。”
“任师姐稍等。”
杜少卿与怀中佳人凑耳嘀咕几句,牵着她,出了青洛小铺。
任绮兮脚下微顿,迟疑道:“我要摆摊出手闲置之物,师弟无须随来。”
杜少卿笑了笑,拉着她到了主街,只见各方修士熙熙攘攘,越来越是热闹,“坊市现今无物不涨,趁此带些灵果回去,更为合算。再晚几日,又要多花一笔灵石……”
任绮兮耳听絮絮叨叨,也未推却,大方道:“师弟早前送来的灵果,所剩不多。”
杜少卿闻言,心下隐隐作痛:任师姐,太能花销灵果!
……
一个时辰后。
两人并肩,返至东开坊附近。
任绮兮注目前方草市,飞快抽回了纤手,淡然道:“师弟不必随来。”与他同行,动手动脚,实令人脸红。
杜少卿也怕遇上常山剑宗门人无故纠缠,叮嘱道:“稍后,到铺中或紫荷居歇息,莫要另寻居所。”
“可!”
任绮兮懒去与他啰嗦,挥袖即去。
杜少卿望着那娇柔身影混入一众修士内,转瞬不见,他心中直欲滴血,转回了青洛小铺,再无兴致接待各方主顾,直直进了后院。
一道俏丽身影,正静立小园子旁,似在赏玩那片花花草草。
杜少卿稍吸口气,轻手轻脚步了上前,探头探脑道:“夫人在赏哪株奇花?”
陆安晴陡然一颤,静默少许,随手往前一指。
杜少卿拥着身前之人,鼓睁两眼看去,脑中急急回想,赞不绝口。
“夫人眼光妙极!此乃蓝凤惊鸿,色浓而不腻,花繁而不乱,花形优美动人,如蓝凤展翅,又似翩跹舞空,令人一见,终生难以忘怀……”
陆安晴微抬长袖掩住身前,纤手又指了一指,吐唇道:“有眼如盲!”
杜少卿微愣,视线紧追而去,立时大赞:“这颗杂草不到寸许高,细如发丝,夫人却能察觉,眼力好是敏锐!为夫这就除去它,再不放任它有碍观瞻。”
陆安晴看着那灰衣身影进了园子里弯腰拾掇,轻叹道:“二者相伴而生,高低分明,一眼可辨!……夫君,为何却对妾身呵来斥去?”
杜少卿面色一滞,随之飞速变幻,终究,陪笑道:“夫人所言,甚是!”
陆安晴见此,又叹息了一声,顾自回了正屋。
杜少卿张了张口,随手一抛,那颗杂草瞬间飞出院墙,渺无踪迹:“寻常之物,却来与奇花凑合一块,岂不难受……”
他蹲在在小园子里,左瞧右看,收拾枯枝残叶。
有周赵两位师侄细心打理,这些奇花异草七彩缤纷,实是美不胜收……
不知过了多久。
杜少卿望眼天色,拍了拍手中沾染的尘土,又出了青洛小铺。
赵洛柳暗奇,步至那紫衣身影旁,悄声问道:“大师姐,杜师叔在铺里进进出出唉。”
陆晚雪自顾挑拣铁木架上的炼器材料,冷声斥道:“休要多嘴!”
一盏茶后。
杜少卿进了紫阳馆,闲步到了柜前,笑容满面道:“咦,方道友喜上眉梢,定是有了好事。”
方怜容翻看手中册薄,扑哧笑道:“你这人,口中再没有实诚言语!妾身正埋头处理事务,怎生就看到那‘喜’在眉梢?莫非练就了堪破迷障之眼?”
杜少卿与掌柜美妇相交数年,顿时察觉了异样,奇道:“还……真有好事啊?”
方怜容知他啰嗦,若是随意搭言,一两个时辰耳边都不得清静,小声道:“勿要搅乱妾身思绪,稍后再来叙旧。”
杜少卿暗喜,紧闭了口,斜靠在柜旁,打望馆中布局。
不久,视线转至那妙露的白皙香颈,竟然寻见了细细的汗毛,好似……渐渐竖起?
方怜容抵不住灼灼目光,心中暗恼,合上账册起身便走。
杜少卿脑中懵懵,随在她身后,步至了那栋越香楼。
他来此多回,却与越香楼掌柜极为生疏,仅仅笑着点头致意,就随着身前之人上至三楼那间精致厅舍。
方怜容步至窗前,顾自躺坐软椅中,闲赏街角景致,久久不出一语。
杜少卿直勾勾盯着那妙露的浑圆曲线,干笑道:“方道友……”
方怜容这才启唇道:“你这人,可是知晓却尘山?”
杜少卿自是从未耳闻,面色如常道:“方道友言来便是,杜某洗耳恭听。”
方怜容微伸懒腰,舒适一叹,传音道:“却尘山,距我宗不到两千里,擅培植灵药一道,现下有批新出的灵药,本要供与馆内,咯咯……却尘山主难得赶上了好年景,动起了心思,想要在外多换些灵石唉……”
杜少卿脑中飞转,笑着问道:“可有好价?”
方怜容瞥了他一眼,传音道:“当下市价,等两月再出手,仍有得赚!”
杜少卿摇了摇头:“你也占有三成。”
方怜容蜷坐软椅中,笑吟吟道:“你这人,白占妾身便宜,就不能让妾身得些好处唉,罢了……低于市价半成,一次付清款项!”
杜少卿暗自合计,10万灵石的本钱,就要白送5000块灵石的买卖,太……多了些。
斟酌道:“却尘山主,莫非是方道友……道侣?有这般……好说话?”
方怜容听得怪话,知他不明内中情形,含糊道:“这笔买卖于馆中而言,可有可无。却尘山主若是未经妾身点头,自毁与馆中的约定,失了信誉,往后休想再进得紫阳馆,寻上长老也是无用!”
杜少卿恍然,这婆娘真是……不可不防,笑道:“这批货品,需备上多少本钱?”
方怜容伸出两根纤指晃了一晃,传音道:“明日,午时!错过时辰,就算妾身食言,只能任人自寻门路……”
“两……万块灵石,小事尔!”
“快滚、快滚!”
“哈哈,方道友切莫着急。”
杜少卿愁眉苦脸,迅疾起身,叹道:“此数……也是凑巧,剑宗任绮兮任师姐就在坊市,杜某还需前去拜访……,明早辰时,杜某再来寻方道友叙旧。”
“你这人,急急忙忙作甚?”
方怜容笑着唤住,招手令他过去,附耳言语了几句。
杜少卿蹲在软椅前,嗅着淡淡馨香,连连点头……
他出了越香楼,一路琢磨,寻至草市。
市面上的灵药,普遍较往常涨出一成有余,却尘山主将灵药以约定之价换与紫阳馆,任谁都会心有不甘。
经方怜容之手换出,不交恶紫阳馆,还能多得半成涨价的灵石……
杜少卿并未看到那娇柔玲珑的身影,遂返至青洛小铺。
他望着紧闭的铺门,暗道:“若我是那却尘山主,何必为了万把块灵石,去交恶紫阳馆掌柜,断了以后的长久买卖?”
此事,应无疑虑,只需谨慎查验货品!
后院空无一道身影,清清静静……
杜少卿心中犯起了嘀咕,转进东厢房,笑着问道:“陆师侄,任师姐可有寻来?”
陆晚雪盘坐榻上,摇头道:“任师姐随师叔出去后,再未返来。”
杜少卿点头,去了榻沿歪坐,低声道:“往后炼器材料,咱们需比照市价,换出!”
陆晚雪闻言,迟疑道:“老主顾们已多有抱怨,频繁提价,怕会失了积攒的信誉……”
杜少卿大手抚去,慢慢把玩一处,耐心道:“先前不明剑宗情形,咱们只提了半成价,如今剑宗管控甚严,咱们来货少去了一半,不让主顾们掂量一二,铺中恐要无货可出啊。”
陆晚雪寻思少许,靠入他怀里,叹息道:“可。”
青洛小铺,乃是她辛苦照料起来,实不愿看到买卖一落千丈……
“陆师侄放心,过些时日,自会恢复如常。”
杜少卿宽慰几句,大嘴堵去拼斗一场,凑耳道:“师姐稍候,待本师叔将你家师父哄回家中。”
陆晚雪脸色微红,与他仔细理好衣痕,传音道:“师弟,需好言以待,再勿与师父置气。”
杜少卿连连应是,去了正屋左首房,躬身陪笑道:“夫人,周师侄筑基挈机已至,明早会随任师姐去往剑宗,可有言语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