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真的喝不下。”钱盛嫣无奈道。
胤禛身子一震,却还是固执的想把粥喂给她:“两日没吃东西了,你多少用一点。”
钱盛嫣还是拒绝:“妾想自己待一会。”
胤禛猛然握紧手里的碗,又慢慢松开。
他把粥放在一边,没说话,也不肯走,只抿着嘴坐在那里。
钱盛嫣知道胤禛约莫是有些不高兴了,但她此时实在没有心力去哄他,想一想,她干脆又开始哭了起来。
胤禛猛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没出口,片刻后起身离床边远了些,却也不肯出去,只坐在窗前小榻上与她遥遥相望。
其实钱盛嫣的眼泪已经哭的差不多了,她现在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但确实是想自己待一会儿。
既然胤禛拉开了距离,钱盛嫣便也干脆当他不存在,翻过身去背对着床外侧,手指无意识的抠着床沿的雕花,思绪无限放空着。
她可以找很多理由为这件事情开脱,比如历史上本就不该有这个孩子,甚至连佛尔果春都是额外的幸运,她实在不该贪心;
她也可以怨胤禛,怨年氏,怨那些保护不力的人,但那又如何呢?
孩子没了。
钱盛嫣闭了闭眼睛,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逃避面对了。
因为真正去想这些事情,真的会……好痛,好痛。
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用面对了,就让她……软弱一回,逃避一回。
这日开始,钱盛嫣昏昏沉沉,每日睡睡醒醒,清醒的时候多数也是为了见见孩子们。
弘历已经懂事了,知道弟弟没了,额娘很伤心,还有些后悔那天自己没坚持留下保护额娘。第一次来见钱盛嫣的时候,自诩已经长大了的小小男子汉还掉的眼泪,搞的钱盛嫣没办法,抱着他哄了半天才稍微好些。
但这件事之后,弘历还是肉眼可见的长大了,原本他就是端着的小人儿一个,如今看起来,却真像个小小少年了。
钱盛嫣很是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好在女儿还是那般乖萌,只是傻乎乎的到现在还记得额娘身子不方便,不能抱抱。
小小的佛尔果春原本就还不太明白什么是怀孕,她只知道额娘不能抱自己,现在又躺在床上,就是生病了,加上哥哥竟然哭了,小姑娘嘴巴一咧,成了全屋哭的最厉害的那个。
因为钱盛嫣忙着哄弘历,佛尔果春就被她阿玛抱出去玩了,玩了一圈小姑娘采了一把花回来,又高高兴兴的了。
这般就很好。
钱盛嫣小产是因为外力的猛烈撞击,本就身子虚弱,她心绪也不好,看起来就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日日躺在床上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除了见到孩子们的时候能笑一笑,其余时间全都没什么表情。
吃的很少,睡的却多,不过半个月,钱盛嫣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坐在床上拢着被子的时候小小一只,每次都看的胤禛心里难受。
青雪身体好了许多,她倒都是皮外伤,养上半个月也无事了,她现在就只是担心钱盛嫣,既担心她的状态,又担心她和胤禛的事情。
左右思量,青雪还是趁着无人的时候规劝了几句:“主子如今伤心,奴婢们也知晓,只是……不该冷落了王爷……”
天知道每次王爷坐在小榻上,遥遥的看着钱盛嫣,那模样竟有几分可怜巴巴,看的青雪都不忍心了。
钱盛嫣便叹了口气:“我只是……”
“奴婢知晓,主子这般,定是难过的。”青雪斟酌道,“或许……主子会埋怨王爷,叫了年氏来庄子上?”
钱盛嫣摇了摇头。
虽然有时候不理智的时候会有些埋怨,但一码归一码,她也明白胤禛当时做这个选择的原因,而且她相信如果胤禛早知道年氏已经疯癫至此,肯定不会将其叫道庄子上来。
青雪心中暗松一口气,但又不懂:“那主子……”
“我也不知道。”钱盛嫣垂头道,“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青雪听完,也跟着戚然起来。
是啊,能……做些什么呢?
她犹豫了一下,提议道:“不若……不若奴婢陪主子一起,抄一些往生经给……”
她说不出后面的话,钱盛嫣闻言也只是笑了笑,但又呆坐片刻后,她却应了:“也好吧,就愿ta……”
话没说完,青雪不解的看过来,钱盛嫣又笑了笑。
愿ta投生到另外一个时代,到她穿过来的那个时代,至少比在这里,自由快乐的多。
又这般抄了半个月的经,钱盛嫣的小月子也算做完了,而且马上就是四月,康熙不会因为一个未出世的皇孙就延期去热河,他们还要收拾一下回到京中,然后跟随大部队一起前往热河。
她让人看住弘历和佛尔果春,不许他们过来,然后和青雪一起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一点一点的,将那半人高的往生经烧了个干净。
此生没有母子缘分,便期望一个来世吧……
钱盛嫣流着眼泪,看着风卷走最后一点灰烬,闭了闭眼睛。
再见……
青雪一直沉默着陪着钱盛嫣,只是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不远处,胤禛带着苏培盛正在看着。
苏培盛心中也是叹气,胤禛目送钱盛嫣和青雪离开,回头对苏培盛说:“把本王近日抄的经拿来,也在这里烧掉吧。”
“是,王爷。”苏培盛点头应道,很快搬来两个木箱子,胤禛也不假他人手,就在刚刚钱盛嫣烧过经的地方,一卷一卷烧完了他写的经书。
临回京前,钱盛嫣又去看了眼庄子里的田地。玉米已经种了下去,土豆和地瓜也已经发出了嫩嫩的小芽,钱盛嫣便又叮嘱了看管田地的人员几句,将养鸡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一切说完,钱盛嫣回头,便看见胤禛站在不远处。
他最近似乎总是这样,她去哪里,不一会儿他也来了,但并不上前,只远远看着。
钱盛嫣在心里叹一口气,再骂一句这该死的封建社会。但这次,她还是走了过去,对着胤禛浅浅一福,只是膝盖还没弯下去,就如同过去那样,被他握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