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钱盛嫣也算搞明白了,青雪从胤禛身边调过来最大的好处就是她人脉广,在前院认识的人多,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也多。
钱盛嫣想问什么,找她准没错。
果然,青雪确实知道伴驾的都有哪几位阿哥。
“太子,诚亲王,十贝勒,十三爷,还有几个小阿哥……”钱盛嫣托腮沉思,“那宫中管事的……”
“咱们王爷被皇上允许南书房行走,至于宗亲那摊子事儿,还是廉郡王和九爷在管着。”青雪确实对外面的事知之甚详,言语间也很是骄傲。
康熙时期的南书房算是直属皇帝的机要组织,来自四面八方的折子几乎都要先送到南书房,再由几位大人批复后或下发或送到圣前,也是康熙保证政令畅通的重要组织。
胤禛被允许南书房行走,便是有了参与重要正事的机会,也难免青雪会是这般语气了。
钱盛嫣则在默默数着,诚亲王就是三阿哥,廉郡王则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八爷。
现在大阿哥直郡王被圈禁,太子废了又立却显然已经不得康熙的信任,这才被时时带在身边。
诚亲王则是有同母亲姐荣宪公主还在蒙古,此次前去,估计也是为见姐姐一面。
一切都与钱盛嫣的记忆相同,唯一让她疑惑的便是元寿的生日了。也是因为这生日,初初穿越过来的她完全没把小团子和乾隆联系起来,后面更是处于巨大的震惊和慌乱中,又要琢磨耿格格与福晋的事情,到今天才恍然把这事儿想起来。
她原本想问问青雪皇家玉牒的事情,但一想以现在元寿的年纪,都不能算个人,也没有个正式名字,若不是因胤禛孩子少那是连序齿也没有的,更不可能现在被记上玉牒了,便罢了。
又啃一口点心,钱盛嫣倒是想起这一年的一件大事——着名的“清初三大文字狱”之一的“《南山集》案”。
起因只是一名为戴名世的翰林院编修所着之书《南山集》中录有南明桂王时史事,并多用南明三五年号,被御史赵申乔参劾,此后牵连数百人。
但……这种事情,不是和胤禛没什么关系么?而且弹劾发生在十月,现在也才八月初……
或许,是胤禛发现了什么端倪,怕牵连上身便赶紧跑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胤禛现在奉命南书房行走,与奉旨监国也没什么大区别了,唯一不同就是还没有摆在面上而已。
所以他前几天才会那么悠闲,一有事被叫到宫中后回家第一反应就是先跑,麻烦事绝不沾手。
那便好,反正后世对这个案子贬大于褒,但此案发生在清朝入关不久后的现在,事情被严惩也不是没有原因。
身处历史中,钱盛嫣不愿去螳臂当车。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只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宝贝能平安就好。
普普通通钱盛嫣刚吃了两块点心,雍正帝便急匆匆走了进来往她身边一坐,张口咬掉她手里的点心,再看一眼桌上的摆设就皱了眉头:“不是说出府时还没用晚膳?就吃这个?”
“……垫垫肚子。”钱盛嫣干脆顺手又喂了胤禛一块,胤禛张口一尝眉头就微微蹙起,却还是在苏培盛心惊胆战的眼神里吃掉了那甜腻的点心。
苏培盛深知自家主子脾气,不敢耽搁,麻溜的去叫了晚膳上来,又催着侍膳太监尝过摆好,和青雪一起伺候两个主子用膳。
胤禛吃完才发觉有些不对,在这种忽然出府彻夜奔袭的情况下,没有女人会这般心平气和,见到他也不问一句的吧?
况且他过来本意就是想安抚钱盛嫣一二,谁知道她不惊不闹,反而还能好好吃下饭去……
胤禛不觉有些好笑,待撤下膳食后又捧了一杯茶才慢慢开口道:“你不好奇?”
“好奇什么?”钱盛嫣不解看他。
“……”话让他自己说出来难免过于直白,胤禛便问道,“忽然搬到园子里来,可还觉得适应?”
钱盛嫣更纳闷了:“刚到不过半个时辰,还一直在屋里,奴婢未觉得哪里不适应呀?”
“……”胤禛再度语塞,他看了眼四下的宫人,苏培盛马上机灵的上前把人都撵出去,然后自己站在门口守着。
钱盛嫣还是不懂,这是要和她密谋什么大事吗?虽然现在九龙夺嫡到了紧要关头,可她、她一个避暑山庄的宫女,不应该懂这些的吧?
却没想,胤禛开口第一句却是:“委屈你了。”
钱盛嫣:excuse me???
“元寿还那么小,却要你们连夜跟着出京。”胤禛斟酌道,“只是现在皇阿玛不在,宫中事务繁杂……本王,我,有些……”
“爷不欲沾染那些,奴婢懂得。”钱盛嫣看他磕磕巴巴实在憋不出来几句,便帮忙接话道。
不争就是争嘛,她懂得,历史上的四爷就是秉承这个宗旨才从一众争抢不休的兄弟中脱颖而出。
尤其现在面临太子二废,各方竞争白热化,胤禛肯定是能躲则躲的。
哦,不能说躲,那样不好听,这叫……无为而治。
钱盛嫣随意的想着,却忽然被一双炙热的手握住,她吓一跳,抬眸却对上胤禛灼灼发亮的眼睛。
“……爷?”钱盛嫣吓一跳,她刚刚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吧?
胤禛却是感叹连连。
自康熙离京,将南书房行走特权给他之后,所有人都以此为荣,除了几个谋士认为此时不宜张扬之外,其余无人不期待他大展身手一展神威,最好做出点什么,亮瞎所有人的眼睛。
然而他并不能。
他以为这心思最多也就和几个谋士聊聊,却不想钱盛嫣一语中的,他确实不愿意沾染那些政史,不是不想,而是此时不能。
他一非皇上二非太子,说是亲王,前面却还有一个比他年长的同样是亲王的三哥,他若出头太过,前几年做出的修身养性和与世无争便是白费了。
他握着钱盛嫣的手,踌躇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爷训人可以,教导起人来更是长篇大论毫不停顿,但表达一下心情什么的……
“歇下吧。”半晌,他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