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是想趁机彻查秦毅和秦佩两个人身上的玉佩墨珠了。
英亲王觉得今日法佛寺失火,暗中有人谋杀害他的王妃和儿子事情比较大,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排除在外,必须要彻查,于是顺着皇帝的话点点头。
“秦浩即便请旨出去剿匪,以他的能力,也就是十天半个月之事。”皇帝见英亲王同意岭南裕谦王进京,又说起秦浩,“朕稍后让人去给他传旨,速度剿匪,完事儿后即刻回京。”
英亲王看了一眼秦铮,点点头。
秦铮不以为意。
英亲王妃脸上也没什么情绪。
“除了除夕之日离开前往漠北的燕亭外,还有四皇子。”皇帝斟酌片刻,“漠北的局面这些日子也差不多稳定了,朕明日就下旨,让他拦截住燕亭,一起回京。”
皇帝每次提到秦钰都会模糊他回京的日期,众人以为他不会透露,突然下旨召回,或者暗中召回,没想到斟酌一番后,却这样简单地说出来了。都齐齐地愣了一下。
“王兄、左相、右相,你们可有意见?”皇帝闲话家常一般地问身边三人。
英亲王说道,“四皇子酒后纵火烧宫闱当时事情蹊跷,但苦于查不到蛛丝马迹,便只能给他定案。如今他在漠北立了大功,理当回京。”
左相看了一眼右相,又扫过三皇子和五皇子,当日是他带着群臣力荐将四皇子贬黜出京城的,皇后为此早就恨上了他,还将她的女儿帮衬秦铮懿旨赐婚给了秦浩。如今他的态度也是被群臣所关注,从四皇子立功之日到现在,他一直被人若有若无地盯着试探态度。见左相面色没什么情绪,众人都向他看来,他沉思片刻,点点头,中肯地道,“四皇子前往漠北磨练这一番,想必已经对自己品行有了重新的约束。如今又立了大功,这功大于过。老臣觉得,皇上可以招四皇子归京了。”
三皇子、五皇子见左相竟然都点头同意招秦钰回京,一时间心里齐齐咯噔了一下。
右相颔首,“皇上召回四皇子是应当,当日火烧宫闱之事,是四皇子酒后施为。没等他为自己辩驳,便判了醉。如今他立了大功。理当不能再在漠北受风沙之苦了。”
“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朕明日就下旨吧!”皇帝点点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朕看雨小了。天色也不早了。都启程回京吧!”
众人都点点头,的确是天色不早了。
“皇上,那荜寺……”法佛寺主持站起身,皇上这般离开,其实也未查出究竟,这事情是出在法佛寺,该如何处置,他得找皇上讨一句话。否则皇上一旦离开,那么下面的人若是有心想再毁了法佛寺,可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皇帝看向法佛寺主持,对他沉声道,“法佛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论是天意佛祖圣灵洗礼华丫头祛病消灾,还是有人暗中谋杀筹算,既然发生在法佛寺,而且还让人带着无忘和尚从密道里逃脱,这都是你这主持失察和监管不严。但是事情没查出个水落石出来,朕现在也不宜追究法佛寺和你的责难。”
“多谢皇上宽宏!”法佛寺主持连忙谢恩。
“你先别急着谢恩,这过失先在朕这里给你和法佛寺记着。”皇帝道,“朕会派一队人马留在法佛寺,再仔细地排查。你协助调查。看看可否还有疏漏的地方。”
“是,老衲一定谨遵皇上旨意,再仔细地彻查法佛寺和寺内众僧。”法佛寺主持得了皇上的准话,心里踏实了些。
皇帝点点头,不再对主持多言,转头对林太妃道,“太妃,你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朕本来想你多在外面住些日子,但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外面太乱,外面已经不宜再待,你随朕回宫吧!”
林太妃闻言点点头,就算她一百个不想回去,也得回去了。
秦倾心里更是不情愿,但事态如此严重,他也只能跟着回宫。
“都启程吧!”皇帝站起身。
英亲王、左相、右相、林太妃、右相夫人、秦倾、李沐清等人都齐齐地站起了身。
皇帝当先迈出了大殿门口。
英亲王见英亲王妃坐着没动,他也没动身,对向他看来的左右相摆了摆手。
左右相跟随皇帝出了大殿。秦倾扶着林太妃,李沐清扶着右相夫人也陆续走出。
不多时,殿中只剩下了英亲王、英亲王妃、秦铮、谢芳华、谢墨含、崔荆。
“怎么不走?”英亲王对英亲王妃问。
“我看这两个孩子没动,我也就没动。问问他们的打算。是下山回京,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英亲王妃一边回答英亲王,一边对二人问。
“我听华儿的。”秦铮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毫不犹豫地道,“外公好不容易回得京城一趟。我要与外公好好地说说话,亲近亲近。外公若是回京城,住去忠勇侯府,我也就回京,外公若是不想住去忠勇侯府,那么,我就与外公一起住处别处。”
秦铮闻言立即看向崔荆,“外公,你住去哪里?”
崔荆捋捋胡须,“京中太繁华,早已经不适合我这老道了。”话落,他对谢墨含问,“京外近处可有别院?”
谢墨含笑着点点头,“自然是有的,不过距离法佛寺都远一些。因为爷爷不喜欢法佛寺,忠勇侯府的别苑产业都避开了寺院近处。”
“那个老东西,实在太执拗!我学道法也让他看不上,不去他面前碍眼也罢。”崔荆笑骂了一声,“远些倒不怕,这雨如今下得不是那么大了。”
“不过我知晓谢氏盐仓的云继在后山附近有一处别苑,不如我联络他,就住去他那里吧!他那里只有他一处别苑,在山林深处,十分清幽静寂。”谢墨含道。
“不叨扰他吗?”崔荆问。
“他应该不怕叨扰的。”谢墨含微笑,“而且我娘的陪嫁丫鬟玲姨也在那里。这么多年,她总是念叨您。如今若是知道您回来,指不定如何高兴了。”
“原来那个小丫头也在那里,那好,就去那里吧!”崔荆点头。
“那我也一同去那里。”秦铮道。
谢芳华竖眉,“你跟着我们去做什么?你该回的是英亲王府。”
“我也想和外公亲近亲近。”秦铮道。
谢芳华瞪着他。
英亲王妃看着二人,有些好笑,“臭小子赖皮,没羞没臊。这还没娶媳妇儿呢,先粘歪上忘了娘了。你去那里,娘怎么办?”
秦铮眨眨眼睛,厚脸皮地道,“要不娘也跟着去小住?”
英亲王妃一怔,“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谢氏盐仓和忠勇侯府向来关系亲近。我和华儿有了婚约,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去云继兄的地盘打扰也是应该的。”秦铮丝毫不觉得谢云继不待见他,自作主张地道,“娘您这么些年一直窝在英亲王府的内院,就算出门走动,也无非是在京城内的皇宫和各府转圈。难得出来京城一趟。虽然法佛寺烧了,但如今华儿好了一半的病,也用不着祈福了。您不如趁机在京外多住些日子。云继兄的别苑甚是清幽,景色也好,再过些天,杏花、梨花、桃花就要开了。您也好好赏赏花。”
英亲王妃最喜欢的是花草,闻言立即动心了,“你说得也有理。”话落,问向谢墨含,“谢世子,我也跟着去,不介意吧?”
谢墨含自然不会不给英亲王妃面子,含笑道,“王妃赏光,云继如何会介意?既然王妃想去小住,我与他知会一声就是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英亲王妃开心起来。
英亲王皱眉,看着他的王妃和儿子无视他在这里,连意见也不询问就敲定了。有些不满地道,“你们刚出来一两日,便遭遇了刺杀暗杀。如今背后主谋未明,外面危险。怎么还能多在外面逗留?”
秦铮嗤了一声,“爹,有人想要刺杀暗杀我们,我们就算在府里,也不见得多安全。”
英亲王一噎,顿了顿,道,“铮儿,你得随我回府!今日事情太大,我有话与你说。”
“有什么可说的?查就是了。不回!”秦铮摆摆手,一句话,堵住了英亲王的嘴。
英亲王妃笑着道,“铮儿说的对,有人想要杀我们,在哪里都一样。你明日还要早朝,趁着皇上的队伍还没走远,赶紧跟着回京吧!”
英亲王对二人无奈,“府内再不安全,也比府外安全。”
秦铮不理他,似乎再不想跟他争执口舌。
英亲王妃嗔道,“我好不容易出府一趟,不回去!你快些走吧!”
英亲王见二人打定主意不走了,拿二人无奈,只能叮嘱二人,“你们小心一些。”
英亲王妃站起身,温柔地帮他理了理衣襟,笑道,“大雨路滑,你也小心一些。”
英亲王顿时笑了,点点头,一扫被妻儿弄得没面子的无奈,与谢墨含、崔荆道了别,又对谢芳华和颜悦色地说了句,“你虽然身体如今好些了,也不可大意,用心将养调理。”
谢芳华点头应了。
喜顺连忙打起伞,看了春兰一眼。
英亲王妃摆摆手,“你将春兰带走吧!反正她胳膊受伤了,也没办法在我身边侍候了。回府好好养伤去吧!”
春兰摇头,“小姐,我能跟着你侍候的,胳膊伤不碍事儿。”
“你是不碍事儿,你家的担心啊!”英亲王妃笑着摆摆手,“去吧!”
喜顺连忙笑着道,“等回京回府后,奴才再派两个婢女来侍候您?”
“不必了!我还带了两个几个丫头,也不缺春兰一个。”英亲王妃道。
“奴才多谢王妃体贴贱内,那奴才就将人带走了。”喜顺递给春兰一把伞,对她道,“你自己能走吧?好好遮着点儿雨,可别淋湿了胳膊。”
春兰用没受伤的胳膊接过伞,点头应声。
英亲王打头,一行三人出了大殿。
“咱们也走吧!”谢墨含见英亲王离开,站起身。
几人点点头,也都齐齐站起身。
谢芳华刚要抬脚走,被秦铮一把拽住了手,她回头瞅他,秦铮对她笑笑,“我如今比废人好那么一点儿,大部分原因都是你害的。你要牵着我,路滑,别让我摔了。”
谢芳华白了他一眼,但是这件事情的确是她理亏,若是她不算计他,也不至于让他险些出事儿。他若是不失去武功的话,一般人奈何不了他。于是,倒也不说什么,伸手拉着他出门。
秦铮走在她身侧半步,见她这两日已经习惯了他偶尔提出的不合理要求,勾起嘴角。
谢墨含回头瞅了秦铮一眼,不太赞同。
秦铮扬了扬下颚,不理会谢墨含不赞同的脸色,颇有些得意。
谢墨含轻轻哼了一声。
英亲王妃无奈地揉揉额头。
侍画、侍墨、侍蓝、侍晚、林七、听言、侍书等人跟在几人身后。
一行人刚出了达摩堂,便见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送走皇上、左右相等人赶回来。
大雨早已经浇灭了早先熊熊燃烧的大火,空气虽然依然残留着烧焦的味道,但不乏也掺杂着雨水清新的味道。
迎面遇上,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齐齐道了声,“阿弥陀佛。”
“别以为我不晓得法佛寺还另有机关暗道和禅机,老和尚,我不当着皇叔和别人的面点破。这个人情你们得给爷记住了,记好了。”秦铮对二人道。
法佛寺主持闻言面色一变。
普云大师呵呵一笑,不太紧张地道,“法佛寺是另有机关暗道,不过也是为了生存之道罢了。毕竟法佛寺有一千二百名僧众,老衲和主持得对这些僧众负责。皇权是利剑。法佛寺在京城天子脚下讨生存,也是不易。二公子多多海涵。您的恩情老衲和主持自然会记得。”
秦铮“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那无忘身上还有什么重要之处你们没说,现在没有外人,可以说了。”话落,他道,“爷对魅族可是好奇得很。”
普云大师叹息了一声,“二公子聪明绝顶,果然凡事儿都瞒不过你。”话落,他道,“当时说起无忘,老衲是有一件事情没说。那就是,当时老衲在无忘成年时,询问他是下山还俗娶妻生子,还是有何打算。他与老衲说了一句话,他说他早已经没家了,家族举族已经尽灭。今生尘缘已了。就准备一生待在法佛寺了。”
“举族被灭?”秦铮扬眉。
普云大师点点头,“当时他没说他的出身,老衲以为他和那死去的妇人是北齐之人。老衲是出家人,受佛门熏陶,普度众生,众生平等,对于国界之事,不是十分看重。是以,念那妇人和他当时困窘,妇人死后,他又孤苦可怜,便收下了他,替他隐瞒了身份。”话落,他摇摇头道,“不想老衲料错了,他不是北齐之人,原来是来自万里之外的外域魅族。”
“也就是说魅族在多年前被人灭族了?”秦铮道。
普云大师点点头,“应该是的,而且是二十年前。看来只逃出了无忘和他双生的弟弟。”
秦铮点点头,玩味地笑道,“这么说来可就有意思多了。”
“二公子,既然你的人在后山崖索道找到了无忘的身上的衣角,那么说来,人便已经是不再寺中了。都说人死为大,老衲还是希望能召回无忘的尸首,给他安葬。”普云大师道。
“他刺杀于我,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是受人收买指使,都是不可饶恕。到时候找到他尸首,如何处理,也要看爷的心情。”秦铮摆摆手,不再逗留,拉着谢芳华离开。
普云大师知晓秦铮脾性,也不阻拦。
一行人出了达摩堂。
来到山寺门口,门口停着两辆车。
谢墨含回头对侍书道,“你现在就用信鸽给云继传消息,知会他。”
侍画点点头,走到马车内,在一只鸽子上绑了个信条,放飞了它。
那鸽子与普通的信鸽看起来有些不同,比普通信鸽飞得要高,转眼便飞去了后山,没了踪影。
“这鸽子飞的好高,南秦很少见到这样的信鸽。”英亲王妃道。
谢墨含笑笑,解释道,“这是朝天鸽。是外公从海山之处带回来送我的,十分有灵性,短短一盏茶,它便听我的话了,一个时辰之内,便将这京城方圆百里熟悉清楚了。”
“怪不得不曾见过呢!”英亲王妃笑着点头。
“都上车吧!”谢墨含道,“外公和我、秦铮兄三人坐一辆车,王妃和华儿坐一辆车。”
秦铮这次到没要求和谢芳华同车,闻言松开了她的手,痛快地点了头。
不多时,一行人上车,马车下了山寺,没走回京的话,反而是绕过山寺,向后山走去。
早先那一场大火显然是波及到了后山半个山林,一眼望去,在雨中也能看清后山有一大片树木被烧毁,变成了黑焦的颜色。
因为下雨,走的都是山路,比较泥泞。马车行走得缓慢小心。
英亲王妃和谢芳华挑着帘子看着外面,路上除了他们一行两辆马车再无别人,车轱辘压着地面,分外安静。
雨依然下着,不太大,但有些细密,结成了雨帘在眼前。
过了片刻,英亲王妃放下帘幕,扭头看着谢芳华,对她问,“华丫头,如今这里没有别人,你与我说实话,这些年,你是不是没有病?”
谢芳华闻言收回视线,落下帘幕,看向英亲王妃。
“今日,你在我面前做的那些,是没想隐瞒我对不对?若是你想隐瞒我,自然也是能瞒得住的。既然你信得过我,就与我说一句话实话。”英亲王温和地看着她。
谢芳华垂下头,片刻后,又抬起,笑了一下,“您说得不错,我这么多年的确是没病。”
“既然你没病,却是为何忠勇侯一直飘着药味,对外说你有病?要知道,对于女儿家,这是最不利的。毕竟你要嫁人说亲。没有一副好身子骨,外面传言成病弱起不来塌。任忠勇侯府门楣再富贵,也犯了忌讳。无人敢上门求娶你的。”英亲王妃不解地道,“这南秦京城,甚至天下,没人不在乎传宗接代之事。”话落,她又道,“铮儿从小脾性就异于常人,他的想法也和常人不同,不忌讳规矩和世俗,哪怕出生在英亲王府。他自然不必说了。只说你为何没病却说有病,连老侯爷和谢世子也由着你瞒着?”
谢芳华知晓英亲王妃聪明,恐怕自从秦铮拿定主意一心要娶她,她虽然不问不说,但私下里怕是也有几分揣测,毕竟谁也没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她抿了抿唇,觉得告诉她也没什么,遂说道,“我这些年没在府中,而是外出学艺了。爷爷和哥哥迫于无奈,才以病为由隐瞒了下来。”
英亲王妃一怔,随即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称病了,老侯爷和谢世子为你隐瞒了这么多年,在京中没透露出半丝风丝和蛛丝马迹,也是不易。连我这些年也以为你是真病了。直到最近,因为铮儿十分在意你,我才有了疑惑。”
“如今有了疑惑的怕是不止是您!”谢芳华淡淡一笑。
英亲王妃叹了口气,“不错,你心里明白。连我都起了疑惑,这京城中没几个傻子,如今怕是心里都对你的病有疑惑了。什么佛祖圣灵洗礼祛除了你的病,这些话不过是拿出来糊弄那些信佛之人和迂腐之人以及忠厚老实的百姓罢了。靠近皇权的人,玩弄权术的人,懂得筹谋的人,哪个信这些?”
谢芳华点点头。心中又将秦铮骂了一遍,若不是他非要缠着她,至少,她不会这么瞩目。
“铮儿那个臭小子是否早就知晓你不在忠勇侯府?”英亲王妃又问。
谢芳华垂下眼睫,隐晦地道,“大约是知晓的吧!我们未曾说过这些。”
英亲王妃闻言顿时笑了,“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脾性怪。他不问,你不说。我看彼此心里都明白着呢,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话落,她道,“只要你们两个互通心意,你没病没灾,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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