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湛只瞧着她,想起挨了栾胜那一掌,落地的瞬间,他一度以为,自己怕是死定了,那么多事没做,那么好的姑娘还没能白头偕老,怎么就闭上眼睛了呢?
耳畔萦绕不去的,是她歇斯底里的哭喊。
如今,仿佛重活一世,将内心深处的最后一点怨恨,悉数化去。
在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在知道生父死于栾胜之手的时候,沈东湛有过怨恨,也有过患得患失。
既恨着栾胜,又怕因为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导致自己与苏幕的分崩离析。
在前尘旧事,和怜取眼前人之间,他与苏幕到底默契无双,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后者。
“我知道,谭文君出现的时候,你犹豫过,我何尝不是退缩过。”苏幕眉眼温柔,敛尽一切冷冽与锐利,“但我们现在再也不会犹豫了,我们是一家人,得齐齐整整的。”
沈东湛望着她笑,人活一世,与卿之手,默契天成。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苏幕伏在他耳畔低声说,“与君生死契,老死不相离。”
沈东湛还在笑,笑得有些痴傻,毕竟浑身都疼,着实也没太多气力。
“笑得真傻,且叫人瞧瞧,这哪儿还是当初,拒人千里的冷傲沈指挥使?”苏幕笑着调侃。
若你在侧,宁做你口中的痴儿。
说着,苏幕仔细的为沈东湛掖了掖被角。
毕竟是重伤在身,沈东湛虚弱到了极致,只睁眼这么一小会,又昏睡了过去。
沐飞花再进来的时候,苏幕仍是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守着。
床榻上的沈东湛,双目紧闭,多半是又睡过去了。
“如何?”沐飞花悄悄的问。
苏幕回过神来,又看了沈东湛一眼,起身跟着沐飞花去了外头。
见着二人出来,沈丘当即进了门,目不转睛的盯着沈东湛,一度伸手去探沈东湛的鼻息。
边上的青阳愣在当场:“……”
确定沈东湛呼吸均匀,沈丘松了口气,转头瞪了眼多事的青阳。
他倒不是怕苏幕会杀了沈东湛,怕只怕沈东湛太激动,到时候厥过去了都没人知道,说白了,他终是不信任东厂的人。
门外。
“没事吧?”沐飞花问。
苏幕点头,“他很好,说了两句便撑不住了,让他好好养着便是。”
“那就好,那就好!”沐飞花如释重负,“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这样吧,我待会让师兄看看,要是有可能,你陪着湛儿先离开皇宫,回华云洲,回齐侯府去!一路上游山玩水,可以走慢点!”
总而言之,离开皇宫离开殷都就好。
“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苏幕知道沐飞花的意思,“您也知道,他这样的情况,别说是离开,饶是挪动都有危险。”
沐飞花张了张嘴,终是颓然的叹了口气。
现实情况,的确如此。
“硝石的事情,我没告诉他。”苏幕低声开口,“他伤势太重,经不得这些,我不想让他知道,免得节外生枝。”
沐飞花握了握苏幕的手,“难为你了。”
“说实话,这些年我杀了不少人,造了不少孽!”苏幕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唯一不敢沾染的,便是孩子,我从未杀过一个孩子,大概是最后一点良善。若是真的没有好下场,也是我咎由自取。”
沐飞花心头一紧,“苏幕?”
“娘,该面对的时候,我绝对不会退缩。”苏幕抬眸看她,笑得淡然。
事已至此,沐飞花也无话可说,“娘,支持你!放手去做,这儿交给我,天塌了,我也会保护湛儿周全。”
“谢谢娘!”苏幕行礼。
沐飞花没吭声,只瞧着苏幕转身离去的背影,眉心紧蹙。
“夫人,苏千户想干什么呢?”秋娘心里有些发怵,“奴婢怎么觉得她这些话,有些吓人?”
沐飞花点点头,“湛儿这般情况,离不开这儿,那就得想个办法,要么找到入口,消灭隐患,要么到时候一起死。”
“苏千户?”周南一瘸一拐的走来。
苏幕抬眸看他,“年修不在,就你了!”
“听凭差遣!”周南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