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沈东湛和苏幕赶紧贴着石壁,年修和周南的声音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但是,这里只有一条道,也不知道要从哪儿进去,才能与他们会合?
“年修!”苏幕用剑柄敲着石壁,“年修!”
石壁的那头,忽然安静下来。
须臾,回应她的是同样的剑柄敲击声,还有年修兴奋的疾呼,“爷?爷?是不是你?”
“年修,是我!”苏幕如释重负,“没事吧?”
年修隔着石壁点头,“奴才无恙,爷您没事吧?”
“都好!”苏幕松了口气,“快找找出口,看能不能碰个头?”
这话刚说完,周南便开了口,“苏千户,我家指挥使呢?”
苏幕瞧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沈东湛,“问你话呢!”
“还活着!”沈东湛淡然启唇。
年修和周南找了找,始终没找到接入口,也就是说他们与沈东湛和苏幕,始终保持一墙之隔,这两条密道明明隔得很近,却只能听得声音见不到人。
“要不,砸墙?”周南急得直挠头。
年修看傻子一般看着他,“你想被活埋,就自个找角落砸,别来祸害我和我家爷!”
周南一怔,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事实诚然如此,这可是地道,要是砸了这面石壁,万一上方坍塌,饶是武功再高,也难逃被活埋的命运。
“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敲着石壁前行!”沈东湛下令,“周南,死士随时都会出现,时刻保持警惕,先走出这个鬼地方再说!”
这地道不晓得会通往哪里,苏幕是凭着昔年的记忆往前走,眼下这种情况,只能靠运气了,毕竟黑灯瞎火的,根本没办法准确的辨别方向。
前面一道石门,周遭已无路。
“这是死路。”沈东湛环顾四周。
苏幕站在石门之前,昏暗中,石门边上似乎有些东西伫立着,火折子的光亮羸弱万分,但总算能看清楚这些伫立着的东西是什么——石像!
“这是什么地方?”沈东湛问,“之前可来过?”
苏幕狐疑的望着石像,继而将视线放在石门上,“我从来不知道,死人谷的地底下还藏着这么个东西。我只知道这里之所以称为死人谷,是因为这里藏着一座活死人墓!”
说实话,在这之前,苏幕一直以为活死人墓是出谷唯一的路径,所以才叫活死人墓,因为生死一念。
可现在看来,死人谷里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才会成了东厂的禁地。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沈东湛回看来时的路,“就是这条道太安静,死士一直没有追过来,是没追上,还是不敢追?”
苏幕心神一震,狐疑的望着他。
“你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事实摆在眼前。”沈东湛缓步走到石门前,“这道门后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那些死士如此畏惧,而不敢靠近?答案只有一个,栾胜下了死令。”
苏幕当然知道,所以现在她很是犹豫。
“不过没关系!”沈东湛脑袋一歪,“你是东厂的人,受他的禁制令,可我不是!”
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东厂的狗屁规矩,关他什么事?就算是栾胜来了,以沈东湛的身份,甚至可以凌驾在栾胜之上。
若真的计较起来,栾胜还得给他沈东湛行礼!
臣与奴,终究是不同的。
石门上镌刻着一朵朵芙蓉花,或含苞欲放,或并蒂双开,何其栩栩如生,瞧着应该是精心打造的,尤其是正中央这朵半开半合的、硕大的芙蓉花。
沈东湛伸手,抚上这朵芙蓉花,“这花蕊是松动的,应该是什么机关,你且走远点。”
“我们可以往回走。”苏幕退缩了。
义父的秘密,不是谁都可以窥探的,尤其是……沈东湛再怎么说,也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与东厂交手多年,谁知道他存的什么歪心思,保不齐还会拿这些事,去要挟义父,威胁整个东厂。
“走了!”苏幕转身就走。
沈东湛却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你是怕我拿这个,要挟栾胜?”
眸色陡沉,苏幕幽幽的转身,“沈东湛,你既知道我的意思,就该适可而止,不要窥探东厂禁地的秘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听得这动静,一墙之隔的周南和年修浑然不敢动弹,死死贴在石壁上听,这要是打起来,那还得了?他们这两人,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一句不客气,就能让已经发生的事情,都回到原来的位置?”沈东湛站在那里,“苏幕,不管你有没有进去,栾胜若是知道你来过在此处,你都是一样的下场。”
这话,如同针扎一般,刺在了苏幕的心头。
义父多疑,这是毋庸置疑之事。
“苏幕。”沈东湛站在那里,“今儿你我一道进去,来日你就有了说辞,我便是你的借口,能活你一命。”
苏幕定定的望着他,将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卡在嗓子眼里,再也无法匍出唇。
“你是栾胜的左膀右臂,他纵然疑心你,在你还有利用价值之前,不会对你动手!”沈东湛勾唇,字字诛心,“而这笔账,会记在我的头上,栾胜若是脑子能转弯就该清楚,留着你……兴许能牵制我!对东厂而言,有利而无害。”
总而言之,她不是刀子就是棋子。
音落瞬间,沈东湛狠狠摁了下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石门缓缓打开。
“小心!”苏幕疾呼。
打开的瞬间,石门边上的石像忽然动了。
亏得沈东湛反应快,身子一撇,当即避开了石像挥来的大刀,寒光利利,擦身而过,险些将人劈成两截。
石门外头,总共四座石像,在石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全部开始出动。
苏幕这才明白,为什么石像手中的刀剑,都是实打实的开过锋的,原是守门人,“不打碎他们,他们绝不会罢休!”
“那还愣着作甚!”沈东湛业已出手。
这边打得火热,而墙那头,周南和年修急得像极了两只热锅上的蚂蚁,帮不上忙也说不上话,能不着急吗?
石像宛若铜墙铁壁,踢不破,踹不倒,力道何其猛重。
沈东湛握剑的臂膀,都被那一刀给震得发麻,他额角渗着冷汗,与苏幕背对背站着,互为依靠,被这四尊石像团团围住。
“难怪这里无人看守!”苏幕咬着牙,喘着粗气,“这是个死局。”
沈东湛快速推开她,自个却被石像的胳膊撞出去,狠狠的摔在了石壁上,落地那一瞬,登时匍出一口血,脖颈处青筋微起。
苏幕被他这么一推,堪堪避开了袭来的刀刃,当即纵身而起,跳出了包围圈,落在了沈东湛的身侧,搀着他便窜进了石室。
石室内,摆着一口大石棺。
至于里面葬着谁,苏幕和沈东湛皆来不及探究,眼下的关键,是如何摆脱这四尊要命的石像追杀?否则,他们会死在这里。
苏幕和沈东湛,原就有些疲累,如今这般纠缠,更是大量的消耗了体力,再这样下去,他们早晚得死。
“你的伤势如何?”二人已经被逼得窜上石棺的棺顶,苏幕喘着气,望着身边的沈东湛。
石室内有长明灯,火光足以照亮整个石室。
沈东湛的面色极其难看,握剑的手,手背上已有血色,可见快要撑不住。
苏幕也好不到哪儿去,方才被这些石像给震的,整条胳膊都是木的,这两日的体力消耗,不足以支撑他们,再坚持……
“我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四个小鬼难缠。”沈东湛裹了裹后槽牙,“硬碰硬不行了,根本就打不进去。”
苏幕喘着气,“那怎么办?”
“要不……”沈东湛若有所思的看她。
苏幕冷呵,“石门已经关闭,我跑不了!”
“听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沈东湛意味深长的开口。
苏幕:“……”
了悟!
“若是输了,我陪你死,若是赢了,咱们都能活!”沈东湛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堂而皇之的,将她的柔荑握在掌心,“小心点!”
苏幕这一次倒是没有避开他的碰触,都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可躲闪的?
最后,一搏!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既然他们无法撼动这四尊石像,那就换个法子,让石像去撞石像,实现真正的硬碰硬!
事实证明,沈东湛的法子,可成!
石像内终究只是装着发条,而不是真的人,所以没有脑子,在辨别计策这一面,是空缺的,只听得两声“哗然”巨响,四尊石像瞬时被对方,切成两截,纷纷砸碎在地。
石像粉碎,刀刃落在一旁,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等到一切尘埃落地,剩下的只有发条还在“咯吱”、“咯吱”的转动。
苏幕举起了剑,却被沈东湛一把拦住。
“你干什么?”苏幕皱眉。
沈东湛拂开她,“我来!”
手起剑落,发条被砍得四分五裂,这些泥塑人再也不可能站起来,所剩下的零配件,亦不可能再重合,自此消亡在这石室内。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沈东湛和苏幕无力的滑坐在边上的台阶处,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
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里,也听不到周南和年修的声音,不知二人会急成什么样?
“这石棺里,是什么人?”沈东湛问。
苏幕皱了皱眉,以剑为杖,徐徐站起身来,“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头一回进这个密室。”
估计是修改密道的时候,不小心与那些密道打通了,要不然,为什么年修他们过不来,而自己却误打误撞的来了这里?
这明显,是两条道。
“看看!”沈东湛抬步往前走。
苏幕拦了一把,“欸,死者为大!”
“苏幕,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话了?”沈东湛调侃,“是担心知道太多,被栾胜灭口吧?”
苏幕松了手,没说话。
“栾胜居然在这里放一具石棺,还真是怪哉!”沈东湛近前,将剑放在一旁,伸手扶住了棺盖,“我倒要看看,这里头藏着什么东西?”
栾胜的秘密,还真是……
沈东湛一用力,苏幕的眉心便狠狠皱起。
但最后,她也没拦着。
人,总有好奇心,尤其是最亲近的人。
栾胜是苏幕的义父,苏幕偶尔想起他那眼神,心内就多了几分狐疑,难道说这石棺里睡着的,是他的心上之人?
随着沈东湛的用力,棺盖终是被推开。
苏幕抬步近前,却在下一刻愣在了原地,“怎么会这样?”
“这……”沈东湛亦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