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初化龙道的凶险,李游不免心有余悸。
交易完成,正准备告辞,瞥见邓易脸色愈发苍白,随意问了一句:“你看上去不妙,有伤在身?”
“无妨,刚才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引发了旧伤,待情绪平复,也就没事了……”邓易一只手虚撑桌面,不以为意道。
李游双眼一闪,由于成就瀚虚不灭道体,望气神通已成本能,不过是转换一下视角而已。
在望气视角下,只见邓易三火中的囟门寿火已是奄奄一息,而头顶三尺之上的气运异象,竟然缺损好大一角,原本一团完完整整的金圣狮异象,如同没有拼凑完整的拼图般。
幸好金圣狮身具麒麟血脉,本身就代表着增福添寿的吉兆祥兽,所以他才得以苟延残喘,不然怕是早就死了。
这是什么伤势,如此奇怪,损伤寿元也就罢了,连气运异象都受到了波及?李游思绪急转,良久,才迟疑道:“你这……是道伤?”
他翻遍识海书山空间,也只能从零星的记载中,推测出应该是被天地规则所伤,才能造成如此可怕的后果。
“李兄不愧为道宗核传,学识当真渊博!”邓易眼睛一亮:“竟然看出来了……”
“真是道伤?!”李游恍然,随即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是被法则所伤,想要治愈可就难了!”
道伤,代表着你和天地大道对抗,比如被大道法则砍掉了一只脚,那这片天地也就默认了你只有一只脚,哪怕修炼至武道断肢再续、滴血重生的境界,也无法再长出另一只脚来。
见他苍白的脸色,李游尽人事安天命般安慰道:“也别太绝望了,毕竟……道伤虽然无法治愈,却可以转移……”
说到这,连他自己也编不下去了。
道伤确实可以转移,但一般事物无法承载,最少也需要天地灵物才行,基本上份属先天,而后天物品,倒有那么寥寥数种,但几乎都是稀罕至极且价值连城,就算走狗屎运找到了,也不是他们这些结丹修士能占有的。
邓易轻叹出声,缓缓从桌边走出来,苦涩道:“这我又如何不知,可惜……能有什么办法?……”
“不知邓兄,方便说说事情经过么?”见他情绪低落,李游本想转移去其它话题,但对他的经历实在是好奇。
自己算是个胆大的,一路修行以来,闹出的风波在天道宗几十万低阶弟子中,也属头筹,但和这家伙一比较,简直甘拜下风。竟然敢触怒苍天,和整个天地大道对抗,得多肥的胆量啊。
作死的精神简直无人能及。
“这不算什么秘密,坊城知道的人不少,稍加打听就能清楚个大概,李兄若想听,说说也无妨!”或许已不是第一次了,邓易对这种八卦探询没什么抵触,反而伸手虚引,示意坐下慢慢详谈。
待座毕,他眼神沉入回忆当中,不急不徐娓娓道来:“在下出生在坊城,生于斯,长于斯,未见过外面世界的壮阔波澜,但生活也算安和平静。”
“我父天资卓越,早早晋级元婴大修,可谓前途无量,而且博学多才,在城中享有盛誉,甚至在天道宗以外的其它地界,也有些许薄名……他在城里开了家书馆,名为‘博物堂’,收集的书籍天文地理,历史人文,修道典籍,可谓包罗万象,有几分天道宗藏经之地‘广安阁’的气象,人称‘小广安阁’!”
“但事情坏就坏在这里,一般博学之人,都喜好钻研,遇到什么不解之处,老是想个明明白白,不知从何时起,父亲对于推演之道产生了兴趣,逐渐迷恋其中,不可自拔……”
“我自小也聪慧,修行资质上佳,同样顺风顺水修至结丹境界,或许是遗传,又在满屋书海中成长,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追根寻底的毛病,见得父亲沉迷推演,也是一头扎进其中……”
说到这,邓易停了下来,开始长吁短叹。
李游很是奇怪:“搞研究,这不挺好么?”
“是啊,确实挺好!”邓易脸上流露出一丝讽刺,也不知针对谁:“我们越是钻研,就越发现,古今大多数推演卜算之法,不管准或不准,都只出结果,无法详知过程,也即是说,连卜算之人,也不知道个中是如何运算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李游点点头,若是普通人,有结果就已经皆大欢喜了,哪管它是怎么推演出来的,这父子俩已经具备了科学的思维方式,颇为难得。
“发现了弊端,我们决定加以改进,开始创建能掌控过程的全新道法……后来,在一本巫道残卷中获得灵感,又经过多年推敲,最终得获一门依靠盗取天道之力为己用的推演术法,完全达到了当初的预想……至少,在理论上是如此!”
“然而取巧终归难妥,在道法创立后第一次实际操作中,我与父母三人合力推演,结果半途出现差错,盗力不成,反被天道法则反噬,我父母二人双双殒命,最后一刻,父亲奋力将我推出了推演之中,并斩断联系纽带……”
“可惜天道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依然有一丝法则之力顺着将断未断的联系,将我打得七痨八伤,一条命丢了九成……后来,费时六年,花光家中积蓄才堪堪保住性命……那时为了疗伤,无力打理书屋生意,家道也由此中落了……”
李游对他的经历深表同情,同时对那所谓推演之法,总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脑袋里转了好多个弯,才猛然醒悟,这不就是修仙版的超级计算机么?自己手中的湮灭圆钵也有同样功效。
他正沉思,那边邓易已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嘴角一扯:“听完讲叙,李兄是不是很失落?在下仅是运道不佳被天道波及,没你想的那般胆大包天,与天抗争。”
李游顿时失笑,看着他渐渐平静的表情,颇为唏嘘道:“你这平和性子倒是个修道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