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费,十万。”
白枕舟一愣,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听错了。
“多少?”
“十万。”
收费的护士斩钉截铁的重复了一次。
“刷卡还是现金?”
白枕舟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现金,只有一万,九牛一毛都不够。
“能再推迟一天吗?我明天缴可不可以?”
护士白了他一眼,八号床的医疗费加手术费已经催了两天了,已经宽限他两天了,今天是最后期限。
“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呢?还搁这儿讨价还价来了?”
“没钱就去借,今天你再缴不上,病人的药我们可就续不上了,下一位!”
白枕舟还想再争取一下,护士直接招收让他赶紧走。
后面缴费的人也急着缴费,见他占着茅坑不拉屎忍不住催了他几句。
“喂,年轻人,有钱了你再来排队啊!别耽搁我们时间行不行?”
“没钱就站一边儿去,别挡着我们呐!”
排在这一列的都是应急通道上的缴费病人,个个都十万火急,生死大事,脾气自然大了些。
白枕舟无奈,只能让出位置。
他捏在手中的存折都快捏出水来了,里面仅有的八万块钱是母亲省吃俭用十几年偷偷存起来的,本来是给他存的出国留学的学费。
他站在银行门口,来回踱步,看着里面办理业务的人特别多,手上拿的号码稍微靠后,前面还有十几个人等待办理。
每徘徊一步,他这心里就难受一分。
牵挂着医院的母亲万一突然醒过来怎么办?找不到他人怎么办?
他忙了一天一夜,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
蹲在银行门口,看着几米外的一个路边摊在卖包子。
“老板,你这小笼包怎么卖?”
“素包一块钱两个,荤包一块钱一个。”
女人背上还背着没有断奶的孩子,嘴里还喊着奶嘴儿,大清早的天就出来一个人支摊儿卖包子了。
“小伙子,来几个猪肉芹菜馅儿吧,特好吃。”
白枕舟摇摇头,指了指一旁的素包子。
“我要一块钱的素包子。”
“好嘞。”
他买了包子折回身站在银行门口小口吞噎,眼睛还停留在卖包子的女人身上。
女人手上满是裂口,脸上还残留着一道道红印子,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那一道道的红印子他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看见母亲的脸上经常会有。
“请一百八十号到二号柜台办理业务。”
喇叭声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来,快速移步到柜台。
“办理什么业务?”
柜员很忙,起早贪黑就像台机器,不断重复着来来回回不变的几句话,显然上几位办理业务的人给她气受了,现在说话的语气有些暴躁。
“取钱。”
白枕舟麻溜的将身份证和存折从小窗口递给她。
“取多少?”
“八万全部取。”
柜员翻了翻上面的到期日期,皱紧眉头,这是个傻子吧。
“你这八万存的五年定期,明天就到期了,有两千五百块钱的利息,明天再来取。”
白枕舟怎会不知道明天就到期了,可这是救命钱,等不了明天了。
“我今天急着用,没办法等明天了。”
柜员懒得和他废话,他想取就取吧。
“今天取,利息转为活期算,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白枕舟坐在柜台前,手心发凉,签字的时候手都是颤颤巍巍的。
最后,白枕舟拿着仅有的两百块利息出了银行。
“给我!你个死娘们儿!”
几米外的包子摊儿围了一群人看热闹,白枕舟隐约听见女人和小孩儿的哭声。
“这钱你不能拿!这是孩子的奶粉钱!”
满脸油光的粗鄙壮汉正和女人拉扯,一只手伸进了装钱的纸盒子里。
“这不能拿!这是孩子的奶粉钱!”
女人一边哭一边奋力撕扯,背上的孩子哭声震天响。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有的驻足看几秒热闹又赶着去上班了,还有的纯粹站在一旁看热闹,没人上前劝解,害怕惹上麻烦。
“你他妈的不拿钱,我怎么去赢本儿回来啊?!”
“都是你这扫把星!昨儿个又让老子输了一千!”
男人好赌成性,像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住手!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白枕舟拿着手机对着那壮汉。
“你哪来的小兔崽子多管闲事!”
“信不信老子……”
“我已经报警了,不想被抓就快点走!”
壮汉话到嘴边戛然而止,直接将装钱的纸盒子从女人手中扯走,女人死拉着不放,男人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在了女人的脸上。
女人吃痛的缩回了手,壮汉拿着钱溜出了人群,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
剩下女人背着孩子坐在地上哭泣,那一蒸笼包子全部被掀翻在地,今儿个算是白忙活了。
辛辛苦苦挣的钱又被男人拿去赌博。
白枕舟从兜里抽出纸巾递给她。
“谢谢……”
女人抬头,一眼认出是刚才买包子的小伙子。
白枕舟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进她的手心。
“这,不能要不能要!”
女人连忙往外推。
“收着吧。”
白枕舟死死按住她推出来的手。
眼睛一酸,差点没有忍住落泪。
“好好藏着,别被他发现了。”
他说完后,轻轻的在她手臂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风愈发的大,他站在满是尘埃的大风之中,蹒跚着脚步越来越远,如神明落难,卷入这一片纷纷扰扰的人世烦恼中。
缴完费的白枕舟身上只剩下一百块现金。
除此之外,身无分文。
不但如此,还欠了医院两万块钱,院长看在他现在的情况上,暂时给他延缓了时间。
母亲现在微微能睁眼了,吃些流食维持生命。
“妈,你别担心,我会留在这好好照顾你的。”
白枕舟握着温秋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一点一点传给她,让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温度,不再惶恐害怕。
母亲现在只剩下自己可以依靠了。
“咚咚咚!”
病房门被敲响。
白枕舟起身去开门。
四目相对,谁都不认识谁。
“请问你找谁?”
白枕舟满面沧桑,看着眼前的男子倒是春光满面。
“我找我姐。”
“你姐?”
“啊,温秋,是住这个病房吧?”
白枕舟瞬间回绝他:“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
他立刻关上门,将门反锁,任凭那人在外面怎么敲门他都只能装作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