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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宁宁不负两人“所望”,环顾斟酌片刻,弯月眉一皱,装傻充愣适时倒戈:“汪同志,这确实不能作为证据。”

一听司宁宁这话,汪松眼神瞬间阴翳起来,“怎么不能!”

司宁宁忙道:“你先别急,不如先听听我的观点。”

汪松压下戾气,“行,你说。”

司宁宁想说,汪松就卖她个面子,给她机会说。

要是说出来的那什么破观点不能说服他,那这人,他该带走的还是会带走!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再继续下去也没意义,担心适得其反,司宁宁便直开口进入正题: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你们都熟悉吧?不长挂在嘴边说,那也应该都听过很多次吧?”

少年们面向倏忽狰狞一下,司宁宁知道他们此时的想法,左手抬起在半空往下压了压,“先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

“这大队的大队长也说过,他们这边生产副业就是种莲藕和养鸭,社员们辛苦参与操劳,偶尔凭工分兑换一点回家改善伙食是很正常的情况。”

“那大米……”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司宁宁投给汪松一记眼神,示意他不要着急抢话,“大米也是口粮的一种,虽然水稻产量不高,但南方不比北方,这边水稻是主要口粮作物,就像前面兑换莲藕鸭蛋一样,偶尔吃一顿大米有什么关系?”

“他们这种人家虽然穷,可也不能就因为这小小一袋大米,就觉得人家天天买大米,天天都吃大米不是?”

“这事儿要是放在大队里正儿八经贫农出身的家庭,我也不说什么,可这事儿放在眼前,”汪松恶狠狠扫了一眼门口鼻青脸肿的顾阳一眼,“我觉得很说不过去!”

说罢又将不满的目光转向司宁宁,“司同志,你前言不搭后语说了这么多,我很怀疑你有包庇的嫌疑。”

“这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试问一下你们自己家里,难道就没有偶尔开小灶吃大米的时候?你们愿意接受检查吗?如果我让人去你们搜,一旦发现大米,是不是也能指正说你们家天天买大米,天天吃大米,过资本家的生活?”

“你!”

司宁宁不怒反笑,一席话将汪松怼得哑口无言之后,她继续说道:“打算那我到底有没有包庇,不如在听我多说两句?”

汪松抿起略厚的嘴唇,脑袋转向一侧。

虽然不服气,忍耐住脾气,让司宁宁继续说。

“眼前这事儿跟‘妇女能顶半边天’是没多大关系,可要看这话是谁说的,这句话的前一句又是什么!你们都上过学吧?那你们当中都谁知道?”

司宁宁目光扫视众人,适时抛出疑问。

然而……

在场的不少人在曾经确实是上过学,可类似这种单句名言什么的,他们能背下来再加上记得是谁说的,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现在要问哪句名言的上半句或者下半句,这对他们来说,真有点为难。

不少名人名言都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大多人的想法都是会说几句就行了,没谁真的会去大通篇大通篇的背。

一时之间,院里倏忽安静下来。

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答得上来!

司宁宁默了默,虽然有点无语,但这种情况对她来说,未必就不是有利的。

这些人对知识、对境况的认知越是浅薄,她可发挥的空间就越是大。

“伟大的领袖曾经说过:人人平等,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司宁宁清了清嗓子,嗓音忽地拔高响彻整个院落,院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听清她的发言:

“这些人身上或许有污点,但刨去污点,他们和我们都是一样有血有肉有尊严的人!他们要是有问题,上面会派专门的人过来处理,而不是你们……”

司宁宁话头一转,手指点了点众人的方向,口吻质疑:“你们看看你们自己!”

众人眉头一皱,以为司宁宁是在质疑他们,贬低他们,可下一刻,又听司宁宁继续说道:“看看你们的袖口!”

袖口?

袖口怎么了?

众人心生狐疑,齐齐低头。

这不是和往常一样吗?难道有什么问题?

司宁宁环视一圈,见众人按照她的牵引进行动作,心中不由安定几分。

不给这些人思考和胡思乱想的机会,司宁宁直接解答疑惑,开启反套路鼓励模式:

“你们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现在袖子上扎的是布条,而不是印章?”

“是不是你们理解错了革命的意义,导致平时行为过激,从而不被认可?”

“真正被党和人民认可的人,就理应得到肩章、袖章!”

司宁宁一句接着一句,把一开始想开口反驳的人直接堵死。

或许是司宁宁口中的“袖章”“肩章”的光辉过于耀眼,那些一开始怒目龇牙的人,这会儿都沉默了,当真蹙眉回忆起来。

还别说,不想不知道,现在一细想,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过往但凡他们出手,就总是会弄出大乱子来……

而且,哭声也总是高过笑声。

难道,他们真的领悟错意思?

他们的行事方式,真的过于激进吗?

一直愤愤不耐烦的汪松也平静了下来,认真思考过司宁宁的话后,他再没用势在必得的阴狠目光扫视顾阳,而是看向司宁宁,神色认真地问:“会像你说的那样吗?”

“如果按照你说的,我们回去调整行事方式,我们能得到肩章吗?”

“我不能保证你们一定会得到。”司宁宁余光不动声色瞟了霍朗一眼,见霍朗也朝她看过来,虽未保证许诺过什么,司宁宁却就是感受到一股心安。

目光收回重新落在汪松一群人身上,司宁宁口吻笃定补充道:“但如果你们行事方向正确,积极且团结,我会向上面申请报备。”

这话可不是空话。

向霍朗报备也是像上级报备不是?

而且这群人平时就是各公社、大队最头痛的一伙人,约等于麻烦,如果他们真的有所改变,这对各公社、大队来说就是好事一桩。

相信到那时,县里也愿意成全这桩“美事”。

毕竟成全并不需要很大的代价,只是一个袖章而已。

原本以为还需要再周折一番才能把这些人打发走,难料司宁宁话音刚落,那边汪松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对她比之刚才还要尊重客气:

“行,司同志,我相信你,那这事儿……”

汪松扫了一眼顾家堂屋门口,转圜口吻,“这户人家的事,怎么处理就看你的意思办吧!我们再不插手了,等一会儿回去,我们就调整作战策略。”

说着顿了顿,仿佛经过短暂犹疑,汪松转身看了眼身后的一群人,斟酌描补了一句:“如果可以,到时候希望司同志能帮我们美言几句,我身后的这些人年纪都不大,也都没什么坏心思,都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干点事实。”

“以前可能是路子不对,但是回去之后,我会带他们改的。”

司宁宁心中“呵呵”干笑一声,心说:干事实啊,这就是事实?

可见汪松态度认真,愿意做出改变,司宁宁大抵也能看出来,这个汪松人真的还没坏到那个地步,适时纠正,还是有机会拯救的。

司宁宁当即颔首,“放心好了,你们一会儿走前留个联络地址,要是有消息,我好通知你。”

汪松就怕司宁宁是说空话,忽悠他们的,可听司宁宁要联系地址,他又觉得这事儿未必就是他想的那样。

如果是忽悠他们的话,就算这次能把他们忽悠走,难道下次还能吗?

想着,汪松愈发认定司宁宁说的话,当即忙不迭点头,“行的。”

摆平汪松这一群人,司宁宁转向堂屋门口被事情走向惊得愣神呆立的顾三德,一板一眼道:“不计较出身,踏实肯干的同志就是好同志,值得被嘉奖,顾队长,希望你以身作则,赏罚分明,不让真正投机取巧的懒汉钻孔也,也不要让勤劳踏实的人民寒心。”

“是、是是是,我一定记着司同志的话,以后恪守本分,一切向党和领袖看齐!”

顾三德的保证算是时间的收尾,司宁宁轻轻颔首,“事情就到这里吧,其他细节赏罚定夺顾队长自己琢磨,其他的,也差不多到午饭的点儿了,汪同志留下地址,就领着大家伙儿各回各家吧!”

“好,司同志跟我们一起回镇里吗?”

“不了,我来这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那好。”

汪松等人留下地址后火速离开,确定他们一伙人走远,司宁宁这才松下一口气,和霍朗一起跟在顾三德身后,进屋查看顾熙和的伤势。

顾熙和脑侧被人用锄头敲破了,流了不少血,原是麦色的一张脸,因为失血过多,这会儿变得惨白一片。筚趣阁

司宁宁眉心皱了皱,在后面轻拉一下霍朗的一角,霍朗侧耳过来,她小声咕哝道:“这得送去医院吧?”

霍朗侧过头来看了司宁宁一眼,低哑嗓音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嘱咐道:“这是你别管,会有人安排。”

司宁宁点点头,担心久留会露出马脚,再被顾阳发现端倪,登时就跟霍朗说要回去的话。

霍朗还没回应呢,前头离他们最近的顾三德听见了,连忙转过头来,“司同志,你可不能说走就走,这事儿你从中周旋帮了大忙,怎么也要好好招待一下!”

“呵呵……招待就不用了,我有点不舒服,想……”

“什么?不舒服?是,是是,刚才那一通周旋肯定费了不少心神,霍朗啊,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司同志带家里去?我一会儿就回来,可说好了,必须要留下吃饭!”

“……”

饶是司宁宁极力推辞,也没能架住顾三德的热情挽留。

司宁宁原本还想挣扎一下,奈何这次霍朗也不跟她站队了,反是帮着顾三德一起说服她,没了办法,司宁宁只好点头。

和霍朗一起回顾三德家的路上,司宁宁提出了心中疑问:“顾队长对那对兄弟家的事,好像上心过了头?”

霍朗颔首,“都是一家子的。”

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说法也不那么准确,霍朗又详细补充了几句,“今天还有个小子没到场,那小子叫顾朝,属顾家四房的,刚才出来的那家是大房。”

“现在看见的这几个小子都是孙子辈的,再往前几年,老顾家还没落寞的时候,三德叔在里头当长工,说的是长工,其实也算是四房太太的养子,跟着顾朝那小子的父亲一起上学下学,读书认字,算着辈分,还是那几个小子的叔伯。”

“后来老顾家落寞了么?三德叔身世清白就被人举荐当了大队长,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好,所以平时私下有点照拂,也不难理解。”

“原来里面还有这些事儿。”司宁宁长睫下垂轻点了下头。

也难怪会顾三德会对顾家几兄弟那么上心。

也是突然一下,司宁宁就理解,顾三德把顾朝绑在屋里,不让顾朝露面的原因。

“哎呀!”

想到这里,司宁宁才想起来,顾朝这会儿还被捆在顾三德家里呢!

“怎么了?”

顾朝这会儿正为顾阳和顾熙和的事情担忧,应该抽不出空闲来研究她。

司宁宁有一瞬间的慌乱,想着又镇定下来,“没事,就是来之前见顾队长家里捆着一个人,年纪不怎么打小伙子,怕就是你说的那什么顾朝吧?顾队长刚才一直在这边,那人现在八成还捆在那儿呢!”

“应该是了。”霍朗应声颔首,步子不由快了两份,“你是从他那儿听到了什么吧?我说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两人火速赶回顾三德家里,司宁宁借故口渴,后背对着房门站在堂屋桌边倒水喝,没跟霍朗一起进房间。

而霍朗进房间给顾朝松绑之后,如司宁宁所料,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顾朝扛起小丫头顾右兰火速窜出顾三德家里,朝顾阳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