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下来了,这个字读葱!”有个小光头伸手,黑漆漆占了灰尘的手指想要触碰本子,被禾谷发现,一把拍开。
小光头委屈的咬指甲,“禾谷,你太霸道了!我不服气!”
“你手这么脏,一定会弄脏本子。这是司宁宁交给我保管的,我有权利拒绝你摸它。”禾谷挺挺小胸脯,继续道:“司宁宁说了,要勤洗手,要不然容易得病,肚子里要长虫子。而且你手这么脏还喜欢咬指甲,以后别人肚子里长一条虫子,你要长十条!”
禾谷说着,噘着嘴斜眼认真看小光头。
小光头一听,哪还敢咬指甲?赶紧的收回了手,小黑脸皱成一团:“我、我以后再也不咬指甲了!”
而禾谷这一席话,彻底唬住了所有的小光头和小羊角辫。
小萝卜头们一个个都把手往身后缩,下意识想要把小脏手藏住。
禾谷“哼”了一声,故意吓唬其他人:“别藏了,我知道你们的手都是脏的。我告诉你们,我刚才可没骗你们,司宁宁最不喜欢的就是小脏孩了,你们这么脏,以后司宁宁肯定不教你们认字了。”
本来只想恶作剧吓唬吓唬大家,但是禾谷低估了一众小萝卜头想认字和对司宁宁的喜欢,一群小萝卜头登时纷纷后退,“那我现在就回去洗手,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的!”
说着,乌泱泱一溜烟地跑了。
司宁宁铺完一圈谷子,擦着汗往回走,看见这一幕,她茫然皱起眉头,问:“怎么都跑了?刚才让你带大家朗读十遍,都读过了吗?”
司宁宁之前教小萝卜头们顺口溜和歇后语,教了几天小萝卜头们基本倒背如流,她就在本子上把之前教过的东西写了下来,趁着之前吃午饭的功夫在知青点先教了禾谷和早苗,让他们对字比对着读。
一个中午的空档,禾谷和早苗看着那些字都能认出几个。
禾谷脑瓜子转得快,甚至都能临摹写下来,只是笔画顺序不对,被司宁宁纠正了好几次才改了过来。
后面司宁宁上工的时候,本子就由禾谷拿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带着大家读。
“啊?这个、那个……”
听司宁宁问起,禾谷磕磕巴巴,低下了头。
说好让他带着大家读十遍,可是他只带着大家读了七遍……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吓唬他们了!
禾谷懊恼地噘起嘴。
早苗、周小翠和三丫三人在一侧配合说出经过,司宁宁听后蹲在禾谷跟前,想伸手揉揉禾谷脑袋,一想手上沾了不少灰,还有汗,伸到半空她就没在继续,后缩着准备收回。
禾谷发现她的动作,宛如新生小猫一般,主动凑上脑袋在她掌心眷恋蹭了蹭,“司宁宁,我以后再也不做恶作剧了。”
小家伙淡色眉头紧锁,小脸板起,十分认真地道着歉。
勇于承认自己错误的同时,在强迫症的心理方便,也有了明显的克服。
很不错。
司宁宁轻柔揉了揉禾谷的小脑袋,弯弯唇瓣笑容温和,毫不吝啬地给予夸奖,“跟大家普及卫生情况这是好事。”
而在夸奖之后,司宁宁也不忘及时做出正确引导,“但是我们是一个小课堂,在规定的时间里说好干什么,就要遵守规则。至于其他问题,可以课后选择合适的时间去说,你们说对吗?”
司宁宁目光扫视在场的四个小家伙。
“对!”四个小家伙们认真点头。
司宁宁莞尔一笑,“好了,也快下工了,一会儿等大家回来读完最后几遍,我们就回知青点。”
这回,禾谷和早苗齐齐点头,朗声回应:“好!”
小光头们陆续回来,禾谷带领大家一起读完最后三遍,司宁宁那边也忙得差不多了,就一挥手跟叔伯嫂子们打了声招呼,准备带禾谷他们回知青点。
临走前,司宁宁嘱咐垫着脚、伸长脖子不肯离去的小光头们:“天热中午不要出去玩水,好好午休,下午等太阳小点儿了再出门。”m.cascoo.net
“哦!知道了老师!”
司宁宁摆摆手,示意大家回家。
等人走了,司宁宁把草帽罩在早苗头上,军用水壶由禾谷拿着,她躬身把裤管挽起,莫约挽成五分裤的样子,露着小腿稍微凉快点了,这才扬手发号施令,“好了,回去了。”
“哦!太好咯!”
“司宁宁,我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你今天还教我写新的字吗?”
“想学新的东西是好事,但是之前学的也得记牢再行……今天把前几天学的在写几遍,明天再教你们新的。”
“啊~那好吧!”
不同于禾谷拖长音的失望,草帽下早苗扬起圆乎乎的小脸,笑得很文静,“好~!”
中午为了照顾禾谷换牙期,司宁宁做的西红柿疙瘩汤。
里面虽然没有鸡蛋,不过司宁宁往里滴了香油,还从门口萝卜缨子里摘了不少嫩叶加在里面。
三人一人一碗吃得香甜,等吃完后后背已经出了一身汗,司宁宁拎着两小只去井边洗手、洗脸散热,之后在门前扫出一片干净地方,任由禾谷和早苗一人拿着一截树枝,在上面写写画画。
司宁宁空间有不少本子,但那本子和这个年代的作业本材质差距很大,用来办公面前可以说服过去,如果拿出来给两个孩子写字、练字,那着实太打眼了一些。
司宁宁干脆放弃了念头,暂时让禾谷他们在沙地上写,之后等有时间去镇里了,再到供销社里买些便宜的本子回来。
之前换回来的鸡仔已经养了一个多月,现如今已经不能称它们为小鸡了,司宁宁心里琢磨,小母鸡能不能称之为童子鸡?
奇怪的想法刚在脑海里行程,就被司宁宁晃动脑袋抛到脑后。
因为外面和空间的时间流速不同,鸡长得也没有空间里得快,不过这段时间那三只鸡也已经长出了带有一定防御性的硬管羽毛。
应了那句老话,翅膀硬了,所以要反了天。
三只鸡可能觉得自己行了,所以日常生活中渐渐会做出一些令人讨厌的事情,比如会跳进门口种着萝卜的菜地,在里面撒泼打滚儿各种刨,几天下来已经刨坏了十几根小萝卜,不少萝卜缨子也被啄食得惨不忍睹。
这种情况,每天都比前一天要更严重一些,司宁宁担心萝卜还没到收成的季节,就要被几只鸡给嚯嚯干净,于是乎,趁着禾谷和早苗在门口练字的空档,她带上劳保手套去了水井那边,砍了一些杉木树枝。
杉木的树叶很长一条,说是树叶,又很像是棘刺,一长条树叶上密密麻麻布满近百根的长刺,硬要形容的话,很像鱼骨刺。
司宁宁把看下李的杉木树枝围拢菜地插了一圈,觉得应该能起到一定的防范作用。
等忙完,其他知青陆续回来。
絮絮叨叨半个小时,等众人吃完饭各自回到房间准备休息,司宁宁从屋里抽出凉席铺在堂屋里铺了凉席,张罗两小只躺下,司宁宁拿着笔和本子在桌边坐下。
禾谷小手攥着司宁宁的裤腿一角,昏昏欲睡跟条懒蛇一样瘫在凉席上,“司宁宁……”
“嗯?”司宁宁脑袋往桌边偏了偏,认真听他说话。
却见小家伙打了个哈欠,犯着迷糊的嘟囔:“你什么时候再讲种花家的故事?”
“你想听的话,现在就可以给你讲。”司宁宁说着,“嗯”了一声,声音放得极其轻缓地讲述:“后来,兔子有了大哥,就是毛熊。”
“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强悍的毛熊给予了兔子许多帮助,种花家的崛起离不开毛熊的帮助,而毛熊还亲切地称兔子为‘达瓦里氏’。”
“唔……”禾谷侧过身,迷糊睁开眼很快又闭上,声音微弱细碎地问:“什么是达瓦里氏?”
“达瓦里氏么……那是俄语里“同志”的意思。”
“俄语……”
“嗯,俄语。”司宁宁颔首,裤腿负重倏地一轻,继而迟迟没等到禾谷那边的动静。
知道禾谷这是睡着了,司宁宁弯月眉扬起,脸色浮现浅浅明媚笑意,“可爱的小兔子,希望你可以健康快乐地成长,将来为这个国家贡献出自己微弱的力量。”
司宁宁低声感慨,却没注意睡熟的小家伙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禾谷半梦半醒并未彻底睡熟,司宁宁那一声感叹被他听在耳里,朦朦胧胧、恍恍惚惚的,也刻在了心底。
禾谷和早苗睡熟后,司宁宁坐在桌边,手压住本子边角连续整齐地撕下来十几页,随后在撕下来的纸张上依次复刻写下之前教的种菜顺口溜。
之后这些纸张会发放到那些孩子手里,按照背诵的顺口溜去找对应的字,适应两天应该也能记下,以后有机会再教他们写。
这个方法或许让人有些无语,但在目前时间、场地都不具备的情况下,也算是个有效法子。
就算以后不能教队上那些孩子写字,光是跟着纸上读,也能认识几个,总好过睁眼瞎。
“这么好的本子,你撕它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司宁宁回头,是蒋月。
蒋月麻花辫被睡得松散,脸上还有被子隔出来印子。
司宁宁大概解释了一下用意,蒋月打着哈欠在她对面坐下,蔫蔫趴在桌上望着司宁宁奋笔疾书,“大家都说愿意教那些小光头认字,可就你一个人记在了心里……你这也太认真了吧?”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司宁宁笑着回答。
蒋月蔫蔫“哼”了一声,“天天干那么多活,这还叫没事做?”
“那是体力活。”
“人在精神上同样也需要得到释放和消耗。”
说深奥了蒋月未必能体会,司宁宁偏头想了想,道:“有一句话怎么说?脑子越用越灵活。而且这些事其实很有意义,忙碌起来或许会有点累,可生活一旦充足起来,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玩又浅笑反问:“这样不是很好吗?”
司宁宁模样标志,说话有条有理,让人很难不信服。
蒋月被司宁宁含笑盯得不好意思,摆手不让司宁宁继续看她,“你说的是有道理,可真正要转移注意力,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
蒋月吃完午饭就上床躺着了,干了一上午的活儿,骨头都累软了,可躺下之后怎么也睡不着。
蒋月很担心……
这段时间三队一直很忙,蒋月担心西北那边是不是也像这边一样忙碌。
她弟弟以前在家基本没干什么活儿,现在能上任吗?
如果干不好活,得不到工分,吃不饱肚子怎么办?
吃不饱肚子又怎么干活儿?人还能行吗?
兜兜转转,蒋月心里更忧心了。
“唉……!”
蒋月烦闷趴在桌上。
司宁宁眼眸晃动,问:“在为你弟担心?”
“嗯……”
司宁宁笔尖在纸上轻点两下,随后顺势把纸笔推到蒋月跟前,“手有点酸,帮我抄点吧。”
蒋月犹豫了一会儿,她已经很久没写字了,而且在司宁宁的字迹下,她那一手字就跟鸡扒的一样。
可一想到刚才司宁宁说的“转移注意力”,蒋月还是接了过去:
“你字真好看……你把是铁路工程师,一定也很有文化,平时是不是对你要求很严苛?”
“还好吧。”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司宁宁托腮望着蒋月,见她一直攒眉苦着脸,就知道她转移视线的法子并没有起到作用。
斟酌了一下,司宁宁小手搭上蒋月按住纸张的手背,“有个道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只有自己过得好了才有余力帮助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代表着很多,亲人,朋友,陌生人。
蒋月笔尖微顿,司宁宁知道她在听,便继续将声音放轻缓,“朋友在跟前,有难处不要觉得不要意思开口,适当寻求帮助。有时候哪怕自私一点也没关系,个别特殊情况下,大家都会选择先紧着自己来……”
“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或者令人不齿的事情。”
说着话,司宁宁手在蒋月手背轻轻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