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狼狈的逃离,实乃帝国军人的耻辱,耻辱啊!”
田中新一站在离开港口的潜艇上,望着争先恐后登船的部队悲愤的感叹道。
他的第十八师团乃是超一流师团,战斗力在帝国几百万陆军中数得着。
军人不说是令行禁止,也是相当有秩序的。
可看看现在的模样,为了登上撤离的船只,争先恐后彼此互不相让,推搡陷害的事情时刻在发生。
这还是他印象里的那支钢铁之师吗?
活脱脱的丧家之犬,败犬。
“将军,潜艇要下潜了,回去吧。”身旁的参谋长藤田浩一劝说。
田中新一又叹了口气:“我不甘心呐,你说,我们怎么就败成这个样子,我们十八师团竟然跟敌人有如此大的差距吗?”
藤田参谋长沉默不语,都是看得见的事实,安慰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远处战机呼啸而来,声音划破天空令人心季。
田中新一仰起头,目光透过略显昏暗的夜空,似乎能看到敌人飞行员猖狂快意的面孔。
曾几何时,制霸天空的是他们大日本帝国的飞机。
飞行员每次归来,脸上都洋溢着相似的笑容,诉说着他们击落了几架敌人飞机,扫射杀死了多少敌人步兵。
不知不觉,天空已被敌人的飞机制霸。
连日来每一次进攻,飞机都会投下大量的炸弹,像是要把大地炸出一个窟窿来。
承受着轰炸的一线士兵们苦不堪言,飞机来临时的警报声,已经成了人们的噩梦。
那种被飞机投下来的超级炸弹,一颗就埋葬了三千多人,三十三师团指挥部无一幸免。
田中新一听闻时惊愕了许久,至今仍觉得梦幻。
连躲在防空洞里,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躲到哪里才能安全呢?
结果是只能撤离仰光。
他的十八师团由于是超一流师团,更具有保全的价值,所以能够先一步撤退。
殿后阻击的三十三师团,和五十六师团一部,已成为一颗弃子。
负责殿后的军人甚至连他们本人都不知情,与之相比田中新一和他的十八师团倒是幸运的了。
“将军,敌人的飞机好像发现码头的情况了。”
参谋长看到飞机从码头上空经过又折了回来,惊诧的提醒他。
回过神来的田中新一急忙望过去。
只见战机的机头冒出炙热的火焰,炮弹一连串打在码头上正在撤退的军人身上,被击中的人身体都撕碎了。
人群遭到袭击立刻变得无比混乱,秩序荡然无存了。
两架战机似乎发现了乐趣,反复的盘旋在上空袭扰,完全是不把炮弹打空,不肯罢休的样子。
“混蛋,该死的混蛋!”
田中新一握拳的双手青筋暴露,牙都要咬碎了。
两架战斗机这样袭扰,杀不死他们十八师团多少人。但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攻击,被动挨打的屈辱滋味可不好受。
一股憋屈的怒火燃上心头,他真恨不得回去指挥部队跟敌人拼了。
身旁的藤田参谋长焦急的催促他:“将军,将军,我们赶紧回去吧。
既然飞机发现了我们的撤退,那他们的地面部队马上就会知道。
码头全在敌人炮兵的射程内,再不下去就来不及了。”
田中新一身体忍不住颤抖,双手扶住了围栏,他想到以敌人空地配合的通讯技术,藤田的猜测一定会发生。
码头距离敌人一线阵地并不远,最基础的火箭炮就能够得着。
“快,快把消息通知到码头上,立即疏散部队避免炮击。”田中新一回头看了一眼藤田:“立刻,马上!”
藤田参谋长只好下到潜艇里,让潜艇兵联系码头。
他们做出决策应对已经神速了,但是敌人的炮击来得更快。
仅过了不到三分钟。
远处的天空中冒出了无数呼啸而来的火箭弹,它们带着地狱的声音,把还在码头上的日本兵送向了地狱。
已经被蹂躏多次炸成了废墟的码头,再次迎来了恐怖袭击。
火箭弹在码头上炸开了,黄色的泥土和碎石翻了起来,像柱子似的。
剧烈的冲击波将人像树叶一样吹上了天,飞了一阵砸在大地上,像个破布袋子。
有的火箭弹落在了水中,炸起了高高的水柱,掀起的波浪撞击的小船不停地摇晃,把没抓稳的士兵甩在了海里。
片刻后,“漫长的”炮击过去了。
码头上到处都是弹坑和尸体,海面上漂浮着几百具浮尸和碎木,一片大战后的地狱景象。
田中新一扶着潜艇的铁质围栏,嘴张的大大的,他下半身的衣服被海浪拍湿了,水顺着双腿滴滴嗒嗒的往下淌。
这样规模的炮击,在过去几天的交战中,他有幸看过多次。
炮击后,具体伤亡便要看防炮工事做得好不好了。
像码头上几乎没有像样的防御工事,伤亡过半算少的,有可能还会更多。
他麾下精锐的士兵,没有死在战场上,死在了撤退的路上,还死的毫无价值。
田中新一的心都要碎了,痛恨的直拍铁栏杆。
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早知道啊,就后半夜撤退了,不被敌人的飞机发现,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混蛋海军,催催催,催命啊!”
田中新一破口大骂,把部队损失惨重的责任,归咎在催促他们赶紧撤走的海军接应部队身上。
潜艇长被藤田参谋长叫来,刚刚来到田中新一身后,准备开口劝说他下去。
听到这样一句咒骂,他忍不住了,顾不得身份等级尊卑质问:
“我们海军冒着被炮攻击,船只沉没的风险来接应,倒还成了罪人了。我们海军难道没有损失吗?到底是谁更混蛋!”
田中新一被问住了。
讲道理,是他们陆军求着海军帮忙,落地陈利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性,只有海上一条路。
那些被炸毁的海军船只,还有死伤的海兵,全是受他们的牵连。
只不过因为海陆之争,田中新一是不可能认这个错的。
他只好沉默以对。
海军潜艇长不过是少左军衔,跟田中新一这个陆军中将差的一大节。
他刚才质问不过是一时气愤,冷静下来后,也不敢真的找田中新一要个说法。
“阁下,在敌人大规模的炮击下,这里不安全了。舰艇要下潜了,请您跟我下去吧。”
“嗯。”自知理亏的田中新一微微点头。
田中新一扒着梯子率先往下,刚刚下到一半,正巧看到了远处天空中,如星点一般飞来的火箭弹。
巨大的尖啸声充斥在耳旁,码头上的爆炸闪烁着炙热的焰火。
又一轮齐射攻击来了。
海中剧烈爆炸引起的海浪涌来,噼头盖脸的砸在了田中新一身上,这次他全身上下彻底湿了。
“完了,全完了……”
他失魂落魄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到潜艇里。
下面一直等他的藤田参谋长惊讶道:“炮击又来了,第二轮这也太快了。”
“将军,您的身体在发抖!”
田中新一恍然回过神来,他说海水太冷,浇的。
可是对码头上撤退部队的损失担忧,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心神。
这批正在撤离的部队还能剩下多少?
敌人一旦盯死了码头,城里还未撤出来的部队,还能撤得走吗?
田中新一对他的师团未来十分担忧,再联想到敌人的强大,对国家的未来不免忧虑万分。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对于川军团这个敌人,他已经产生了恐惧害怕的心理,完全认为不是其对手。
潜艇下潜远远的离开了港口。
可他还是放心不下部队。
田中新一来到潜望室,通过潜望镜又看了一阵,情况更糟糕了。
来袭的火箭弹数量比之前密集好几倍,爆炸的火光彻底照亮了黑夜。
炮击持续了三四分钟,敌人完全是要把码头,用火箭弹砸进海里的姿态。
除了部分及时撤离码头的船只,所有的一切都被炸毁了。
田中新一身上发凉,心里更是哇凉哇凉的,整个人像是掉在了冰窖里。
“快,快找医生来!”
藤田参谋长焦急的喊道。
牟田口廉也放下望远镜不由感叹:“十八师团完了,这一批的七千余人,十个能活下来一个就不错了。”
他趁着夜色的庇护走出防空洞,远远的看十八师团撤退。
这一撤,意味着仰光彻底被放弃。
他十五军的这一败仗,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确实,以敌人展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恐怖之极的火力投送能力,他们必败无疑。
即使上面有打算再拉两三个师团来增援,也未必能打得过。
这一败理所当然。
牟田口廉也已经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不抱希望了,回国转入预备役板上钉钉。
但他没有想到,上面不想让他撤,暗示他坚守到最后一刻,换取一个体面。
他知道肯定是寺内寿一那个混蛋的主意。
刚刚夺取六十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仅仅两个月全丢了。
十五军总共四个师团,高达十万多的兵力,已经被打残了三个,损失了五万多人。
一定要有人负责,把战败的责任揽在身上。
牟田口廉也做好了这个准备,可他没有想到寺内寿一爱惜羽毛,是一点牵连都不想有。
只想要他死,彻底平息这一切。
毕竟死者为大,不会有人追着死人的责任不放。
死人也说不了话,再多的黑锅都可以推到死人身上,撇清自己。
与牟田口的也心如死灰,把一切都看澹了不同。
军参谋长菊田次郎得知码头撤退的部队被炮击损失惨重,颓然的靠在了椅子上。
此刻,他的心如乱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这个军参谋长和军司令只是共事,遇上事更是各走各的道。
菊田次郎的境遇要好得多,毕竟他是给出建议和协助执行的角色,对于司令的许多决定都持保留态度。
在电讯信号未被干扰掐断之前,更是每一次都会发电打小报告。
所以寺内寿一定下了背锅对象后,菊田次郎已经准备和第二批坐船离开了。
他得到了大将阁下的暗示,不会过分追究他责任,换个地方接着干就是了。
ahzww.
相对于当下十五军彻底惨败,已经算得上格外优待了。
可十八师团这一遭又增添了变数。
菊田次郎倒不是担心自己撤不走,他带部分高官心腹手下,会乘坐接应的潜艇走。
目标小,相对会很安全。
关键十八师团第一批撤退的被炸的十不存一,第二批第三批还能撤得了吗?
敌人一定会盯死了码头,撤退的人到无遮无拦的码头上,分分钟会引来大规模的炮击。
不用自己回,人家就送他们回老家了。
也就是说十八师团撤退的路被封死了,田中新一即使回去了,顶多是个光杆司令。
那师团长还当个屁啊!
没有把大将阁下最看重的十八师团带回去,菊田知道自己也讨不了好。
若是被怒火中烧的大将阁下迁怒,平安落地的事都要糟。
菊田次郎心中充满忧虑,连牟田口廉也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参谋长,十八师团明天还按计划撤吗?”
牟田口廉也澹澹的开口问道,仿佛码头上的灾难不干他的事。
“啊?”菊田次郎回神看清说话的人,边思索边说:“当然不能按计划撤了,那是在无意义的送命。
但还是得想办法,让十八师团撤退是寺内大将的命令。”
听到又拿寺内寿一的命令来压人,牟田口廉也心中十分不爽,他哼哼了两声:“听命令,就知道听命令。
消息一来一回,一天就过去了,听命令打仗,延误战机怎么办?
那是无能的蠢才才会干的。”
这几乎是在明着讽刺菊田次郎了,说他事事请示,是个无能之辈。
菊田次郎听着当然恼火,但他懒得跟牟田口廉也争辩,争辩赢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再说跟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好争辩的。
大度的让他一马就是了。
菊田次郎不再理会,安排人书写电报,准备让通讯潜艇出发,将此事汇报给大将阁下寻个主意。
另外召集参谋处集思广益,得为即将撤走的小两万人想个主意。
没把兵带回去,仅仅带回去军官算什么?
光杆司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