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还是去问君渺。”
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凑过来。
“妾身妇道人家一个,之后那些首尾,还得劳烦主簿周全。”
“属下自当尽力,护得楼先生周全。”
“还有,这事儿可别告诉他!免得他又恼。”
——若当真不喜,他恼了又与你何干?
徐山槐心底私语。一股无名火从胸口窜上天灵盖,他试图把情绪压抑下去,口中劝道:“其实您不必诸多忌讳,少将军本不是个小气的人。纵然先时有些轻狂之处,也都是心念您的缘故,还请您多担待他些。”
“这话说的,跟我多不明事理似的。”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嗯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先生是好意。可我与他是圆孔对方凿——缺了一味‘缘法’似的。”
“娘子多虑了。”
徐山槐浅浅笑道。
这女子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等她再长大些,许多事情自然明了。
他也懒得再劝,免得别人没劝动,自己先气个半死。
夏日蝉鸣,那女子靠在小椅上,惫懒地像只才睁眼的小猫。
徐山槐贪看了几眼,忽然觉得脖子上有些凉飕飕地。一扭头,正好与芭蕉树后的安朔四目相对。
他眼中的不悦都被徐山槐尽收眼底,徐山槐仍以浅笑回应,不知是无辜,还是无畏。
安朔几步迈到草堂前,坐席上的女子也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但很明显,她的注意力都在“不能让安朔入草堂”这件事上。
他一向是沉稳持重,少年老成的做派,那日的举止却过于孟浪了。
黎萧年轻,在这些事儿上还不太感冒,又或者,在她眼里安朔一直是这么个登徒子,急色鬼。
但徐山槐却看得清楚,知道安朔是故意做给他看的,索性大度离场,由他二人耳斯鬓磨去。
不觉间,夜色终于笼罩四野。
田里的青蛙,树上的蝉,这时候都迸发出无穷的活力。吱吱喳喳,咕咕哇哇,了个没完。
榕溪草堂内灯火如豆。
主簿先生伏案夜读,身影投在纱窗上,好像格外地没精打采。
手中的书已看了半个时辰,却还停留在原来那一页。他把书扔到一旁,却不慎碰倒了笔架。
看着毛笔哗啦啦地散了满地,徐山槐气愤地一掌排在桌面上,茶碗杯盏俱是一震。
他心里的火闷着燃了半个下午,这会儿总算总算是寻到了出口,索性把桌面上的东西全扫下地。
“咚、咚、咚……”
偏这时候有人扣响了门扉。
开门。小兔崽子。
“这么晚了,楼公子还有何事?”
“徐先生这么晚了不也没睡。”
少年郎凤眼微斜,盯着徐山槐,浑身冒冷气。
“楼公子有何赐教?”
“哈哈哈哈,阿姊说徐主簿温良忠厚,是个好得不得了的人。怎么对我楼泱就这般冷淡。还是说,您只是对我阿姊一个人好?”
“公子慎言。”
“那先生不请在下进去坐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徐山槐也不好回绝,免得又落人口实,于是让开一侧门扉,放楼泱进门。
“茶都凉了,先生还用?”
他倒是不见外,抓起茶盏就喝。
“招待不周,公子见谅。”
楼泱放下茶盏摆了摆手,便在屋里到处转转看看,活脱脱一幅大爷相。
这间草堂外面看上去不起眼,内里陈设到也算古朴雅致。三两盏树枝灯台散放在几处屋角墙边,看着不多,可若全点上,必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无处藏身。
“楼先生看够了吗?”
“看什么?您这屋子全是书本账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楼泱随便捡了本册子,略翻几下,便撂到一旁,又见地上东西杂乱,于是转过身问徐山槐,“先生家里招贼了?”,
徐山槐爽朗一笑,看着楼泱说:“可不是吗?招得还是个娘舅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