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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小东北啊,你看这间屋子怎么样?朝南的,一点儿都不潮,屋子也宽敞。做饭嘛,就在外面的堂间,大家都在外面做的。五十块钱一个月,我看你面相敦厚,月付就行,也不要你押金。哎呦,难为你三十岁的人了,父母早逝,也没老婆孩子,背景离乡跑这么远,这可真是……”

老旧的木地板为人踩踏,哒哒吱的响着。稍许佝偻着身子,带着眼镜,尽量说着普通话的葛老师,打开了这一间南向房间的门。

此时临近正午,在灰尘的作用下,阳光有了光线的形状,洒落在暗红腐朽的地板上。光亮也照到了门口,给身在过道堂中的葛老师照亮。当然也照亮了他旁边的,他口中招呼着的,小东北。

他留着这年月比较时兴的中分长发,不过头发显的比较糟,没有精心打理。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半袖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外套,下身是一条浆洗发白的绿色军装裤,踩着的则是一双少许脏兮兮的手工布鞋。手上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兜子,一眼便知其重,全副身家都在这兜子里了。

头发垂落下来,遮了眼睛,令人不很舒服,王言伸手向后搂了一把,迈步屋内走去,笑着说道:“葛老师啊,你都知道我三十岁了,还要管我叫小东北啊?”

“怎么啦?我跟你讲啊,我今年可是五十五了,给你当爹都行,叫你小东北还不高兴啦?”葛老师跟着一起进到房里,碎碎念着,“也就是看你这人投缘,又是跟我一样无依无靠,要不然我不租你房子的,侬晓得吧。”

“晓得了,多谢葛老师关照。”王言含笑点头,从兜里弄了个钱包出来,向外掏着钱,“就住这间吧,葛老师,这是一百块,先给你两个月的。”

“你刚来,看你这样手里就没多少钱……”

“还有一些,肯定要找工作的,钱够用了。”

看着王言笑呵呵,不像为难的样子,葛老师接过了钱:“那我就先拿着,你要是不住了,到时候我再把钱退你。”

“葛老师这么不看好我啊?”

“我听人说过一句话,非常有道理,现在讲给你听。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不会太差。你啊,人嘛倒是身高马大,我跟你说话都要仰着头,看样子也有把力气……”

王言哈哈笑,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听明白了,葛老师,你是说我好吃懒做。东北都混不明白,跑到这上海,人生地不熟的更不行。”

“哎。”葛老师连连摆手,“这是你自己讲的,我可没讲啊。”

“你讲也没关系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能不能行,说没有用,得靠做的。等什么时候,我也配上了大哥大,开上了桑塔纳,那才是证明我能力强嘛。”

“是这个道理,你是明白人啊,小东北。”

葛老师说道,“我最近认识一个人,他叫阿宝,人们都叫他宝总。他的朋友呢,租了我的铺子开饭店,他嘛,又过来装修,结果呢,前几天又从日本回来一个女人叫玲子的,这个女人才是老板。哎呀,我跟你讲啊,这个宝总算是为了搏美人欢心,一掷千金了。

虽然我这边生意不比黄河路,可总也还过的去。这个包总啊,花钱租铺子、装修,结果最后这个店给了那个玲子五成股份。赚钱都是玲子的,赔钱都是宝总的。后来我了解到啊,这个宝总以前是钟表店修表的,后来炒股票发起来了,接着一手搞外贸,一手炒股票,赚的盆满钵满。

哦对了,玲子就住阁楼,宝总嘛有时也过来的。要是碰上了我给你介绍介绍,你跟他混饭吃,肯定能赚钱的。还有玲子那里也是,我讲好了,房租给他她免一些,三餐都给我包了。你要是吃不上饭,跟我一起去,我介绍你们认识。”

“葛老师,你看我有没有王总的潜质?”

葛老师细看了王言两眼,说道:“房子没住人,我也就没收拾。你等等啊,我给你拿个盆,弄个拖布、抹布过来,你赶紧收拾收拾,今天也好住上。被子还没有呢?外面卖的贵。恰好我那里有多的,一起给你拿来用。”

看着老小子离开的背影,王言摇头失笑,随手将手上的兜子扔在地上,散出了更大的灰尘,在光线中飞舞着。

几步过去打开了窗户通风,大力抖落着窗帘,王言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弄了个打火机点燃,背着窗,也背着光,吞云吐雾,烟雾缭绕。

这就是一间稍大些的屋子,三十平左右。东侧有着床架子,破衣柜,破沙发,西侧有张老破实木桌,还有一排书架。收拾一番,也算的干净简洁,还不错的。

现在是九零年,他这一次,也没什么特殊身份,不过是一个改革开放大潮中,想着南下发财的人。他也没有什么积蓄,手里只有一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沿海地区的寻常人家,去除了生活费,攒个一年半载的钱。这时候的上海,城镇职工的月收入差不多也就是二百来块钱。

他能有一千多的现钱,其实也还可以,完全足够他做一些事。

正在他抽烟的时候,葛老师去而复返,弄了个盆,搞了个抹布,还有拖布,他说道:“小东北啊,涮拖布在一楼楼梯的拐角,你注意一点啊,别弄的到处都是水。不用我帮你忙活了吧?”

“葛老师不活动活动?”王言可不客气,“我看过洋鬼子的医学书,说人不能太闲着,适量运动保证肌肉活性,锻炼身体力量,能够更加健康。你说人上了年纪,怎么都腿脚不利索?除了有病的,就是太闲了,没有活力。

葛老师五十五,正是保证身体健康的时候,多动动,出出汗,对你有好处的。吃饭都能有好胃口,多吃一些。”

“真这么说的?”

“素不相识的,你对我这么关照,我还能骗你啊?那是要天打五雷轰的。再者说你是房东啊,租给房客之前,是不是得干净一些的好?还是出出力吧,对你也有好处的。等忙完了,我去买点儿菜,咱们小酌两杯。

书上还说了,适量饮酒,有助于经络气血畅通,不得心脑疾病的。就是心脏病、脑梗什么的。路都走不利索,口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

“你看的什么书啊?回头我去图书馆借来看看,是不是真有说的那样?”

“你看看,还不信我。我跟你说啊,葛老师,我家祖传的就是中医。后来西医大兴,我也多少学习了一些。你过来,我给你号号脉。”

葛老师将信将疑的走过来,伸出了胳膊:“你要是骗我,我可不租你房子啊。”

“两只一起。”

后者老实的伸出了双手。

王言侧歪着头叼烟,避免烟雾熏眼,双手四指搭脉,有那么半分钟,他说道:“是不是嘴里发苦?”

“是。”

“晚上经常做梦,睡不踏实。”

“哎,真是。你真会啊?”

“时常感觉脚步虚浮无力,精力不济,想睡觉又睡不着。”

“真神了。”葛老师一惊一乍,瞪大着眼睛,“那你看看我是不是得喝点儿药调理调理?”

王言松开手,取下烟弹了弹烟灰:“不用喝药,就是闲的,有点儿上火,干干活,出出汗就好了。”

“那我还感觉心悸呢?是不是你说的心脏病啊?要花老多钱搭桥的?”

“正常情况,心平气和,适量运动,早睡早起,保你没问题。”王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这老小子转过去,“来吧,葛老师,这就先运动运动。”

葛老师想也不想,走过去拿起拖布就干活:“小东北,我知道你是忽悠我,要是给我累出个好歹,你得给我负责啊。”

王言啧了一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啊,葛老师,人与人之间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吗?我给你说的症状,总不是骗人的吧?你信我,准没错,我保你活到九十九。”

“用不着,我都想过了,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活到七十就行。你看我干活呢?你住我住啊?”

王言哈哈笑,却是也掐了烟,同葛老师一起忙活起来。两人搭配,虽不如男女搭配好,却也是不累的。不大的屋子,很快就干净起来,空气都一下清新许多。

因为王言抽烟,葛老师甚至还体贴的弄了个烟灰缸给他。说是从宝总、玲子的夜东京拿回来的,便宜了王言。另外老小子也记得之前的说法,给王言拿了他多余的被褥过来。

将被褥扔到床上,葛老师锤着背坐到了椅子上:“出门往东走几百米就是菜市场,我得吃点儿肉啊。”

“放心吧,葛老师,你可是出大力气了,不能亏待你。呆着吧,我这就买菜去,晚上咱们爷俩喝点儿。”

“那个锅什么的就不要买了哦,我平时不怎么开火,你用我的就行,油盐调料要买一些的。”

“好。”王言笑着应声,就这么出门离开。

葛老师真没少帮着忙活,方才收拾房间真是下了力气的,又给拿被褥枕头,还把锅什么的给他用,帮他省钱,或许也是听他说是孤身一人的关系吧。

毕竟葛老师没了老婆,也没孩子,就自己一个人守着一些房子。日子嘛过的肯定还行,就是一个人难免凄凉。关照王言,当然也是希望王言关照关照他。

这房子就是在进贤路上的,这边是老城区,尽管如今的上海滩还不如后来那般,但这里的人气还是很足的。

三月的初春,这里虽然不那么温暖,却也谈不到寒冷。街上的人们,穿着打扮很有些五颜六色,有人守着店门口同人叽叽喳喳的聊天,有人蹬着自行车匆忙经过。不时的,也有汽车经过。还挺热闹的。

向东走,正是经了进贤路过去。王言已经看到了正处于装修中的夜东京,很凑巧的是,同样也看到了在门口一身装修痕迹站着的阿宝、陶陶,还有玲子三人。

玲子不熟,但阿宝和陶陶,实在是熟人。毕竟上个世界,这俩人都还跟他一起做大做强呢。现在这里,阿宝成了阿宝,变的是名字,不变的是意气风发。陶陶嘛,倒是一下拉垮了。

这也算是有意思的一点,‘熟人’的不同。

说起来,阿宝在王言千多年的悠长生命中,也算是有那么一些让人难忘。毕竟如此紧凑的接连相遇,还真是头一次。

就在三人嘻嘻哈哈的说笑中,王言悠闲的在他们面前走过,往菜市场过去。

买了辣椒、鸡蛋、豆腐、白菜、洋葱、黄瓜、肉、鱼等一堆的食物,又去买了些大米、油盐调料之类的,最后在商店里花四十五买了瓶茅台,以及其他的一些生活用品,这才提着一大堆的东西,回到了房子所在地方。

葛老师没走,弄了本书在王言的房间里看。

“不是我说你啊,出来进去门要关好的呀。你倒好嘛,人走了把我扔在这里,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碎碎念的葛老师注意到了王言手上拿着的一堆东西,尤其一瓶茅台,“哎呦,买这么贵的酒啊?几块钱的就好了嘛。你这样大手大脚,这辈子都是受穷的命。那钱是挣出来,攒起来的。

你一分没赚到,就先花了那么多。怪不得你三十岁了,老婆没有,孩子也没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跑来上海讨生活。你爸妈要是知道,还不被你气死过去?”

“乔迁嘛,庆祝庆祝。来来来,葛老师,你再辛苦辛苦,跟我一起择择菜。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收拾房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动手?”

“那我不是也动手了么,赶紧的吧,葛老师,想早吃,就要早动。”

葛老师叹了口气,却也还是絮絮叨叨的随着王言一起下了楼,在楼下公用的厨房忙活起来。也是这时候,王言大致的跟一个楼里的邻居们都见过了面。

爱好画画的陈老师,喜欢唱曲的史老师,弹钢琴也教学的孔老师,独自带着孩子的金宝妈妈。此外还有其他的,外来打工的人在这里住着,大体同王言的情况一样。

总的来讲,每天叮叮当当,还是比较热闹的。

王大厨炒菜的水准自然是一直在线的,一顿轮大勺,香气漫了整栋楼。

“想吃?”

叫金宝的小胖墩站在那里,微张着嘴巴,因为胖脸而挤的小眼睛中满是渴望、希冀,不时的抽动着鼻子。

听见王言的话,小胖墩连连点头:“想吃。”

王言笑呵呵的弄了一个碗,这个夹一筷子,那个夹一筷子,装了一碗菜给了这小子。伸手掐了掐他肥嘟嘟的脸蛋:“小子有点儿胖了,要多跑跑,多跳跳才好。吃完了菜,你要自己把碗给我刷了,然后放在这里,别让你妈妈动手,明白吗?”

“嗯。”

“去吧。”

“我就说这孩子胖,但是每次我一说,哎呦,不得了啊,就好像捅了马蜂窝似的,金宝妈妈就要吵我。”葛老师一脸的心有余悸。

“可能是以前日子过的苦,现在又是自己带着孩子,越胖越有福嘛。”王言摇头笑道,“好了,葛老师,这两个你端着,上去吃饭了。”

……

“别说,你手艺还真不错,比我吃过的很多饭店都好。尤其是这一道东坡肉,软烂适中,真好真好。”说到这里,葛老师吧嗒吧嗒嘴,问道,“我说小东北啊,你不是要在上海开饭店吧?”

“开饭店要本钱的,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吗?不过你既然说到了这里,葛老师,我给你一个发财的机会。你给我投资,我开个饭店去。”

“那算了,我那点儿棺材本可是养老钱,不能动的。我看你可以先去饭店当厨师,我没去黄河路吃过饭,不过我想你的水平足够在那边混口饭吃了。那边的厨师价码很高的,你要是做上厨师长,用不了两年,就能自己开一家小店。”

“黄河路很豪华?”

“有钱人都在那边吃饭,他们白天做生意,晚上拉生意,甚至是享受,一直要热闹到后半夜的。你在那边混,要是遇到了大老板赏识,肯带着你,那你就发财嘞。你想去啊?那明天我帮你问问宝总,他在那边应该有面子。”

“谢谢你照顾我了,葛老师,不过我还不需要。”王言笑着举起酒杯,碰了他的杯子,“来,喝一口,你少喝啊,喝少了好,喝多了毒。”

“不用你说,我才喝两口头就晕掉了。”

葛老师比划着脑袋,转着手指,却又是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他看着大口吃菜,大口喝酒的王言,奇道:“小东北啊,我看你成竹在胸,是有什么打算了?要不然你一个人过来,人生地不熟,没人帮衬,你不好搞的我同你讲。现在嘛,市场经济嘞,骗子嘛多的很。你同我讲一讲,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的手艺能开饭店,还说黄河路都是有钱人。”

“对的呀,侬又不去做烧菜师傅,跟你搭界筏?”老小子喝了三口酒,普通话就说不利索了。

不过王言是听的懂的,除了在洛阳一做就是几十年的皇帝,他就属在北京、上海呆的时间最长久。

“我会烤串,弄个小推车,到黄河路一摆,炭火烤着羊肉串,那油滋啦啦的,那香味美美的,飘了整条黄河路,葛老师,这小买卖做得吧?”

“怕是不容易,黄河路什么地方?出入的都是有钱人,那边又都是大饭店,你去那边摆摊卖肉串,不怕人家收拾你啊?要我说,你去吴江路那边好一些,那边都是卖小吃的,生煎啊,臭豆腐啊,都有的。还比黄河路更近一些。”

“那就都看看嘛。”王言笑道,“葛老师,你认不认识卖三轮车的?明天我去买一个回来。到时候再辛苦你帮帮忙,给我穿一下肉串。不让你免费忙啊,让你吃到饱。”

“我不干,我跟你讲啊小东北,不要总是忽悠我。一顿饭,和坐在那里穿一天串,哪个轻哪个重我可是晓得的。“

说完,停顿一下,感觉有些不自信,老小子接着说道,”我就是不给你帮忙,你不能让我看着,不给我吃吧?”

“不干活还想吃肉?除非房租给我少十块。”

“喝酒你都要喝茅台,还要我少你十块房租?好你个小东北,我这就把被子拿走,让你睡床板。”

“你看看你,急什么?我真能让你在一边看着?再说我烤肉串,总要人帮着尝尝嘛。上海人什么口味,还不是你最了解?”

“算你还有良心。”老小子傲娇的坐下,转而说道,“我不能给你穿串,但是我可以给你找一个人。”

王言挑了挑眉:“金宝妈妈?”

“你脑子就是活。我跟你讲啊,金宝妈妈一个人带孩子,还没有正式工作,到处给人做零工,很不容易的。你找她来做,就在这里,还不用远走,每天给她开六七块,她肯定愿意做的。怎么样?我帮你跟她说说?”

“说什么呀,葛老师?”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底气十足的骄纵女声。是好像王熙凤一样的出场,先是说话,随着的是一阵清晰的哒哒哒高跟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接着才是穿着红色大衣的时尚女人拎着包出现在门口。

“玲子回来啦,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小东北做饭很好吃的。”葛老师站起身招呼着,老脸笑成了菊花。

“小东北?你是东北人呐?”

王言含笑点头:“王言。”

“我叫金玲,大家都叫我玲子,你也一样就好。”玲子笑着同王言打招呼,“饭嘛就不吃了,已经吃过了。刚才你们俩说什么呢?”

“他讲啊,要弄个小推车去黄河路摆摊卖烧烤,让我给他在家里穿串,我哪干的了吗。就想让金宝妈妈给他来帮忙,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的,也算帮帮她,你说是吧,玲子?”

“要去黄河路卖烧烤?”玲子有些惊讶,“那里不让摆摊吧?”

“也去吴江路,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先去看看嘛。”

“那我倒要尝尝你的手艺了,筷子有吧?”

玲子话音才落,老小子就已经拿了干净的筷子出来递了过去。

玲子并不客气,走过来挨个尝了味道,眼睛睁大了些:“你都能做大师傅了呀,卖什么烧烤?我就在这条街上开了店,叫夜东京,正在装修呢,再有半个月就能营业,要不你来我这好了呀。薪水嘛,每个月给你五百块,你看怎么样?”

“谢谢了,我还是喜欢自己做。不过葛老师说了,他给你减免房租,你管他三顿饭,还说要带我去吃,我到时候可真跟葛老师去沾光啊。”

“来呗,我还能差你一口饭吃?”玲子摆了摆手,“不干就算了,我就住阁楼,有事找我啊。”

说着话,她又夹了一口鱼肉吃,对王言比了个大拇指,这才转身颠颠离开……

“行了啊,葛老师,人都走了,还看着门口干什么?”王言凑近了一些,对老小子说道,“你不是五十五岁,惦记人家三十多岁的吧?”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我可是满心只有我那死去的老太婆。我是想啊,你去玲子那里也不错。五百块啊,你知道其他人赚多少?二三百嘛就到头了。你还不知足啊?”

“我到了黄河路,一串羊肉串我卖一块。多做一些,一天我就赚二百。”

“你就吹吧,能赚这么多,你还来上海做什么?”

“我老家太小,省城一样是陌生的地方,左右无牵无挂,不如南下淘金嘛。在老家,我是只能赚二百。在这里,我是能赚两千,两万的。你说的那个什么宝总,不是一手做股票,一手做外贸嘛?我在老家可做不了。这两天我得研究研究股票,看看能不能也赚钱。”

“那是一个坑,你什么都不懂,会赔死你的。卖多少串,都不够用。”

“我本就是赤条条的来啊,葛老师。”

葛老师沉默了,他举起酒杯:“你是个豁达的,我感觉你或许能成王总。”

“三十岁的小东北确实不好听。”

“小东北。”

王言哑然失笑:“喝酒吧。”

……

“王言,人我给你叫来了,你跟她讲吧。”

葛老师走进来,跟在后边的女人也现出了样貌。

金宝妈妈是个瘦小的女人,劳作让她看起来比玲子大了些,但实际上,她未必有玲子的年纪大。毕竟金宝那个小胖墩,也才上一年级。

“坐坐坐。”王言招呼着。

金宝妈妈坐下,道:“谢谢你啊,我儿子已经把你的碗洗好了,就放在楼下的柜子里。”

“小事儿。要做什么,葛老师跟你讲了吧?”

“串肉串。”

“可能也得跟着切一切,总之就是有活干一点。一个月三百,你觉得呢?”

“真给三百?”

“葛老师在这呢,我还能骗你啊?”王言从一边的桌子上拿出钱包,数出了三百块,“提前把一个月的工钱给你,今天是八号,以后每个月八号给你钱,都是先给一个月的。”

“这……”

边上的葛老师也是欲言又止。

“拿着吧,我先干一个月看看,说不准下个月就干不下去了。正好你没固定工作,咱们算是对上了。”王言笑道,“行了,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吧,明天就开始。你在家等着就行,我买了东西回来,会找你的。”

“好。”金宝妈妈并不啰嗦,干脆的应声,对着葛老师道了谢就回去了。

“你也太大方了吧?三百块可不少了,你有多少钱啊?”

“还有一千。穿串也不轻松的,她不容易,那就多给一些,关照关照。我要是赚到钱了,几十块钱没什么所谓。我赚不到钱,那这个月就当帮助她了。”

王言摆了摆手,“葛老师,你说的那个人靠谱吧?”

“那是我的老朋友,还能骗你?明天吃过早饭我就带你过去,早饭你出钱啊。不说了,我得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睡也睡不好的,好好休息吧,以后可是有你累的。”

葛老师摆了摆手,晃晃悠悠的回去了他住的房子。

王言也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回到了空荡荡的房中睡下……

一夜无话,到了翌日一早。

王言并没有跑步打拳,这附近还没混熟,再者早上不好洗澡,他也只是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看看这边的大清早是个什么样。

任何时候,总有劳动人民早早起床,都是为了生计。早上五点多,早餐铺子的热气已经开始升腾,渐渐有些车经过,整个的开始喧嚣起来,一直到后来的人声鼎沸。

这时候王言才返回去,正看到葛老师的房门大开着,坐在凳子上看着门口。

“葛老师起的挺早啊,等我呢?”

“我以为你还睡着呢。”

“早睡早起嘛,出去溜了一圈,看看附近的环境。等我洗个脸,刷个牙,这就走吧。”

王言动作干脆,回屋脱了外套,直接光着膀子,拿了脸盆下楼去接水洗漱。一身的腱子肉,晃的楼里的人眼晕的很,都很客气的同王言打招呼。

很快的洗漱完毕,王言重新上楼,正看到一间屋子大开着通风,一个男人戴着眼镜,坐在狭小的空间里对着画板勾勒着。房间内肉眼可见的许多书,也许多散落的画纸。

“陈老师,这么早就画上了?”

“画画嘛,分什么时间?自然是想画就画。”

“陈老师不愧是搞艺术的大画家,说话就是有道理。我今天要买些羊肉,以后打算卖烧烤了,等下午的时候,陈老师也尝尝,点评点评。”

“好说好说。”

陈老师嘴上如此说,却是摆着手,那是‘去休去休’,嫌王言扰人了。

王言笑了笑,端着盆回到房里,穿好衣服,跟早就等不耐烦的葛老师一起出去。

“我跟你讲啊,路口的那家李记生煎的早餐味道最好,他们家啊……”

葛老师语速不快不慢,还差一些气力,走路也不很快,却总是这样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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