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门后方有一条羊肠小路,也不知多久没人走过了,路面上下荒草连天,几乎看不见半丝土色。在四下里大大小小青灰色山石的映衬之下,放眼望去,那蜿蜒向上的路径就像一条碧绿色的小蛇,遥遥远去直冲山顶。
山顶上方乌黑一片,黑压压的云层压的极低,离着同样焦黑的山石仿若微微仅有一指宽。
一道道金白交杂的光影接连落下,在云端、在山巅纷纷刻下一条条肆意飞扬的怒卷长痕!
就似黑缎落金、墨里余白。
既鲜明亮眼又赫然而惊心!
轰!
轰隆隆……
隐隐间,一道道沉闷的雷鸣声由远至近。
炸在前方的山谷里,又荡起阵阵回声,可那声音也由此淡去许多。
林季远远的望了一眼,立时发现,那远处的山谷也是一座法阵。
由一块块青色巨石堆成圆弧状,又层层渐高,状如蜗耳。
自云层山巅落下的道道惊雷一经此处,就被丝丝弱去,自相消弭。
正因如此,那近在千丈之内的雷云寺竟能不受其扰,就连半点杂声雷音也听不到。
林季踩着草尖儿不急不慌的徐行踏步,了尘放开四爪一路狂奔,很快就越过山谷直落半腰。
那条蜿蜒小路到了这里,就猛的一下收了住。
正在前方立着一块足有三丈高下的威然巨石。
那石上笔走龙蛇的刻着四个大字:“朕欲封天!”
横平竖直,气势磅礴。
正是圣皇手迹。
林季一见这四个字,不由微微一愣。
古往今来,这九州天下间,能以“朕”字相称的一统王朝不外有二。
轩辕之大苍,秦家之大秦。
而能恒立于此,如此气势非凡的,也仅有轩辕无极一人而已!
雷云山上藏有绝世神剑,也并非什么隐密之事——至少在入道、道成者中几乎尽人皆知。
既然如此:三圣洞、道阵宗里的数位大能,岂又不知,此间所藏正是四剑之一的道剑?!
更何况,据了尘所说,那几位道成境也都先后来过这里。
可他们却偏偏告诉我:四失其一,那柄道剑早已不知所踪……
是怕我定力不足,修为不济。一心想要夺取此剑的话,反倒会身受其害?
还是另有别情……
“林施主……”
林季刚要迈步向前,却听化了原形的了尘有些难堪的说道:“雷云令暂时未在手中,我却是不敢再往前走了!一旦过了隔音谷,别说被雷击中,就算仅仅听到雷声,也有些经受不住!尤其妖、鬼两族更是如此。施主,你看……”
说着,看似无意的又向山下望了一眼。
显然,他很怕被寺里妖僧追上来。
原本,他为了守住雷云令,几乎死在牢中,也傲然坦荡视死无归。
可自打见了林季之后,又突然有了生了希望。
既可生,谁愿死?
人说来世,佛讲轮回。
可只要命悬一线,尚未路绝,谁又想去投什么来世,转个哪门子轮回?!
当然,了尘微为尴尬的另一层意思是……
直到如今,他也没敢把雷云令拿出来。
“也好!”林季点了点头,扬手一甩,天圣之剑飞上半空。
唰的一声,围着石碑急转一周。
落在地上形成一道半尺多深,约有两丈方圆的大圈儿:“你在此间等我就好,若那妖僧来了,那时,我自会知晓。”
“好好,多谢多谢!”了尘赶忙快步跳进圈中,冲着林季连连点头。
林季收回圣剑,刚走十几丈步,突然扭头盯向一块青石,两眉一挑道:“出来!”
那石块微微一颤,忽然变大。
紧接着,一个瘦小枯干的小老头儿从紧抱的双膝间抬起头来,满脸皱纹瞬间拉平,冲着林季嘿嘿一笑道:“天官莫怪,在下孙土子,听从老爷之命,特在此处守候。”
林季扫了一眼,这是个山石所化的妖怪。
若按人族境界来算,最多也就六境初期左右。
可山石一属化妖成形却是极为不易,怕是早已历经数千年之上。
“谁是你家老爷?”林季问道。
“南海火岛。”那老头儿站起身来,拱手旁上恭敬回道:“霍千帆。”
“老爷命我们五兄弟潜来九州,四下打听二少爷的消息。一旦得知二少爷身在何处,便要尽快通知天官。”
二少爷自然指的是霍不凡。
“二少爷早就在此露面半年多了,可在下兄弟几人却一直摸不清天官踪影,于是就由我守在这里,时刻盯防二少爷去向,一有变化再随时联络其他几人。却没想……天官自行找了来。老爷说,见了天官要一应从命,尽听吩咐。”
原来如此。
看来,霍千帆这老家伙还算言之应数。
林季点了点头:“孙土子是吧?”
“是!”小老头赶忙低头道:“在下兄弟五人,连称金、木、水、火、土,天官称我小五或孙五皆可。”
“好,孙五,我来问你,你家二少爷可是还在山上?”
“是,距此往上三里之地。”
“他一直都在干什么?”
“看他动向和手势,应是在炼化什么道器之物。在下也不敢离的太近,怕被他发觉了去。所以也未曾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林季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除他之外,还有什么人在?”
“回天官,那山顶上,除了二少爷,还有个老疯子。”
“嗯?说详细点!”
“是!那老疯子,满头火红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膝盖那么长,手里抓着一柄三尖两刃大长刀,整天围着山顶雷云四处乱跑,不吃不喝也不见他修行。时而念念叨叨的也不知说着些什么,时而仰天大吼,有时哈哈大笑,有时哇哇大哭!反正,从未见他半刻消停……”
林季一皱眉,又问道:“可曾你家二少爷有过交集?”
“原来有过。”孙土子快声应道:“他们两人好似原本就相识,二少爷没来时,那疯子整天一言不发,不哭不笑,只是围着雷云乱转悠。见了二少爷那天,两人对面而坐哈哈大笑着喝干了好多酒。整整三天三夜,话落才尽。我也不敢靠前,更不知他们俩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从此以后,那疯子就变成这样了。”
林季皱了眉道:“给你家老爷传信儿,让他无论在哪,速来此地!”
说着,迈步向前,直往山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