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没有死心,反而想起来自家夫人因为读书会好像和那位夫人相处的还不错,于是他顿时就有了想法,和黄夫人聊了一下当天看到的热闹,并希望黄夫人能够在游慕橦面前打听一下那个美少年的身份。
黄夫人当时就:“???”
她的关注点毫无疑问是集中在了自家夫君为什么跑去秦淮这一点上。
黄姓郎君:“……”
暴露了!
一顿鸡飞狗跳之后,黄夫人还是同意了会在游慕橦面前提到这件事的要求,倒也不单纯是因为想要满足一下夫君的好奇心——当然她自己其实也是好奇的。
但实际上,同作为女人,且游慕橦容貌还盛到几乎是个人看了就都会产生心理压力,这样的女人都不能完全留住自己夫君的心,这在黄夫人眼中看来就有一种既心生怜悯,又莫名物伤其类的感情。
于是她提到这件事,其实也是有些想要给游慕橦提个醒的意思。
游慕橦最初没怎么听懂黄夫人的暗示。
毕竟这样的事情,光明正大说出来真的很微妙,所以黄夫人遣词造句都非常的委婉,委婉到游慕橦根本就一点儿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还是后来无意间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神,游慕橦迷惑了一下,好半晌才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就开始无言以对。
就……怎么说呢,#我绿我自己jpg.#
游慕橦当然不能说那美少年是自己女扮男装的,毕竟这事儿正经来讲有些不怎么符合一个一个标准贵女的品德。
让人知道了,暗地里议论她游慕橦本人也就算了,万一有些思维比较发散的,联想了一下联想到文家亦或者是游家,那游慕橦就万万不能接受了。
因为这样,对于这件事游慕橦啊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暴露。
但既然决定以男装出门,谨慎如游慕橦,自然是有些对策的。
她的说法是:“那是夫君的一位远房表弟,身子惯常不好,又从小地方来,没见过世面,那天也就跟着表哥出去见了一下世面罢了。”
黄夫人:“……”
黄夫人不是很信游慕橦这个邪。
因为黄姓郎君是个妙人儿,直接就将文昭明抱着游慕橦当时那个场景对自家夫人学的惟妙惟肖,连文昭明因为担心游慕橦的伤而焦急烦躁的心情也没有忽略。
以至于对细节方面有些了解的黄夫人完全不觉得自家夫君描述出的氛围是什么正经的表兄弟之间应该有的氛围。
当然,这里实际上也并不能排除黄姓郎君他自己心思不纯,所以看啥都戴滤镜的选项。
黄夫人于是在心里斟酌了一下,一抬头对上游慕橦真诚的眼神儿,顿时就决定暂且相信了对方的鬼话算了。
毕竟人生的这么美,别说她这话听起来还算有些逻辑,就算她说汤圆是黑的黄夫人也会直接点头赞同说确实,汤圆确实是黑的。
咳,由此可见颜值的重要性。
两人说会儿话的功夫,读书会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了。
众人进来见到游慕橦竟然已经到了,都有些惊讶,又连忙各自赔礼,这个说她来的这么迟该罚,那个说她耽误了大家时间,该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虽然莺莺燕燕听着挺好听的,但游慕橦想了想,还是干脆利落提议道:“既大家都觉得该罚,就罚你们一人做一首诗,以今天这院子为题,如何?”
她的提议在这里向来不会被人反驳,因而她这样说了之后,众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纷纷笑了起来。
之前说过这群人说是都出身商户没什么文化,但实际上因为家里有目前,从小到大该学的东西还都是学的,只不过碍于没有底蕴,有些被世家收藏起来的时候孤本就看不到,以至于在古典见识方面就比世家出身的娘子们差了些。
但真要论起文采,游慕橦觉得这里这一圈夫人都不差。
吴雪在旁边含笑调侃道:“说是该罚,五娘你这惩罚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可怕。”
她也是被“罚”的人员中的一个,不过她半点儿不慌,甚至还有心思调侃游慕橦。
游慕橦闻言,没忍住伸手笑着用团扇在吴雪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儿明白了,那你的时间就比旁人折一半吧,她们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思考,你就半炷香。”
吴雪:“???”
众人一时被吴雪懵逼的表情逗的笑作一团。
当然实际上因为读书会上本来就有个交流作品的机会,因而一众夫人们每次读书会之前都是有提前准备好自己的作品的。
她们准备的主题一般都是上一回就商量好的,就有些家庭作业的感觉。
以及好巧不巧上回家庭作业的主题就是黄夫人这座宅子里的景色相关。
将已经准备好的作品这会儿稍微变一下个别词汇,直接就能够用上了。
诸多夫人娘子们没有多纠结,很快就一个个将作业交了前来,那惹得来得比较早的游慕橦和作为主人家更不存在迟早问题的黄夫人乐个不停。
大概幸灾乐祸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咳。
一炷香时间过去,众人都将诗文写好了。
值得一提的是,完全对上回的作业不知情、新来的的那三个娘子之中,竟然有两个小娘子都写了诗出来。
一个写的是比较粗糙的五言绝句,虽然听着还有些不通顺,且最后一句韵脚压的不是很好,分不得不说一炷香的时间能写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毕竟这小娘子如今其实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都还是个孩子呢。
游慕橦一眼就看出这个字体有些陌生,下意识看了眼名字,落款写的是宫凝柳。
游慕橦想了一下,才想到之前黄夫人介绍那浅绿色衣裳的小娘子,说的是“柳枝儿”,估计这宫凝柳应当是这位小娘子的大名。
翻过这首五言绝句,下一首那词句一入眼,游慕橦顿时就虎躯(……)一震,不觉睁了睁眼睛。
只见那张纸上用标准的小楷写着:
紫青莼菜卷荷香,玉雪芹芽拔薤长。湖莲旧荡藕新翻,小小荷钱没涨痕。
游慕橦:“……”
虽然但是……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寻思着感情这是当她高中课外读物范畴里没学过范成大的田园杂诗呢……
等等,这个关注点好像有些不大对?
游慕橦迟疑的将头抬起来,看了一眼落款上写着的名字,宫凝莘,思考了一下,朝着绿色衣裳右边那个穿了一身青衣的小娘子看了过去。
这小娘子穿着一身青衣,走的是清淡雅致风,发饰配饰比较简单,大都是圆润的珍珠,上好的各色玉石之类。
人表情也是淡淡的,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其实能够看出来对方隐藏在眼底最深处的骄傲不屑。
虽然游慕橦不是很懂她到底在骄傲不屑个什么劲儿,但她还是将手中的宣纸举了一下,朝宫凝莘示意道:“这是你的作品?”
宫凝莘矜持的点了一下头,并因为态度有些随意而被旁边的绿衣宫凝柳悄悄在扇子遮了视线的情况下轻轻的扯了一下衣袖。
遗憾的是宫凝莘并没有察觉到自家亲姐妹纯属谨慎提醒的心思,反而下意识以为对方是要拦着自己出风头,故而当场就勾起一边的唇角,轻轻笑了一下,一脸#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游慕橦:“……”
游慕橦静默了一会儿,夸赞了一句:“字写的不错。”然后就跳到了下一个。
宫凝莘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字写的好什么的,难道不应该夸自己诗写得好吗?
宫凝莘心里这样想着,视线不觉就微妙了起来。
还是年纪小,心思浅了些,并不知道在场的夫人们都是随着自家男人们一起在外头做过生意的大佬,便是一个眼神从她们口中说出来便能翻出来花,更别说宫凝莘她的神情基本上就没怎么做掩饰,完全就很直白的将自己的心情表达的十分彻底。
游慕橦也注意到了对方的表现,心里一时间就不是很懂这位小娘子的思维。
就算这个世界的人理论上来说并不会知道,但她自个儿应该完全心知肚明这首诗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她自己的作品。
所以游慕橦完全不是很懂这姑娘她是在倨傲个什么劲儿。
因为感觉宫凝莘这个小姑娘目前表现出来的性子并不是特别讨人喜欢,因而游慕橦特别自觉的将这个小姑娘忽略了过去,反而是将这三个陌生的小娘子的诗作放下来的时候,随口夸了宫凝柳小姑娘一句“有些潜力”。
那小姑娘顿时就激动的脸颊上泛起来些许红晕,惹得游慕橦情不自禁就将人又多看了两眼。
这一波装模作样的惩罚结束,众人按照惯例互相点评起来。
游慕橦并没有参与其中,众人没有了有志一同的拍马屁(……)的对象,互相评价的倒还都挺实诚。
毕竟都打小儿学到大的,写不写的出来且两说,最起码该有的鉴赏水平还是有的。
这一回拔得头筹的是一位夫家姓童的夫人。
童夫人身材非常瘦小,身高的存在感并不是很强烈的样子,脸上的肉也不多,整个人一眼看过去就给人一种瘦瘦小小但乖乖巧巧的感觉。
——像是游慕橦上辈子印象里那种日常安静学习,不搞事不作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型人物。
以及实际上这位童夫人确实是个学霸,不过人性子却是挺闹腾的,众人聚会的时候,惯常就她鬼主意多,带的一众夫人们很快就能热闹起来。
众人将童夫人写字的那张纸轮流看了一遍,纷纷从中找到自己喜欢的点夸赞了一通,便聚在游慕橦身边闹着要请游慕橦也出手一回。
一群成了亲的夫人们在这边打趣游慕橦,那边诗作传到了宫家三个小姑娘手里。
宫凝柳是个正经的十三岁小姑娘,看到这首诗后,心里就寻思着,虽然旁人都说现场这几个夫人们都满身铜臭,不过她这会儿瞧着人这水平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她这头还正寻思着呢,就听到旁边自家和自己同岁的表姐突然用一种相当微妙的语气说道:“这样的儿能一口气写出来十个八个。”
宫凝柳当时就:“???”
宫凝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根本就没怎么掩藏,不大不小,说是在自言自语,实际上更多就是在对那边聚在一起说话的夫人们说的。
于是那一群夫人们也:“……”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回,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结果和别人的视线一对,知道自己不是幻听,于是又转头不约而同去看游慕橦。
游慕橦就:“……”
她也是没忍住下意识当自己幻听了,不过侧头和宫凝莘的眼睛对了一下,她就知道这姑娘果真是个傲气的。
然后她一不小心就有些被这姑娘给逗乐了。
说实话,游慕橦自小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长大的,京城那种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什么人都有的,其中也不乏有些自视甚高的存在。
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思维还算正常的人来说,一般人就算自视甚高,那是他们真的有自视甚高的资本才会这样。
比如说有人家世良好,又比如说有人在诗书礼乐射其中某方面尤其擅长。
总之无论如何,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有一技之长,才有勇气来自视甚高。
但游慕橦完全没从宫凝莘这姑娘身上看出来她有什么资格能够自视甚高。
遗憾的是宫凝莘小娘子本人可能和游慕橦保持着不同意见。
她故意将这话说出来,很理所当然的就吸引了一波在场其他人的注意力,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宫凝莘。
宫凝莘顶着众人的目光,露出一个看似矜持实则暗含倨傲的微笑。
众人:“……”
怎么说呢,就……小娘子道行有点儿浅啊。
虽然能够看出来她大概已经十分努力想要不将自己内心深处的倨傲表现出来了,然而实际上在场众人基本上都能看出来她的心思。
所以就显得这个场景特别的……众人皆“醒”她独“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