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井抬着墩台战士,回到井坪之时,赵知来正在衙署替士兵包扎,处理一些轻伤。
因为伤员太多,如娘一个人忙不开,他索性自己上手,虽然他也是二把刀,但聊胜于无吧。
现在,衙署院子到处是鸡飞狗跳,伤员全都堆放在地上。
幸好家丁拿来了不少棉被,又生了火堆,让周围温度上升很多,否则,不知多少人的病情又会恶化。
保暖的问题已经解决,但疼痛一时难以消除。
很多伤员都在低声哀泣,而等到疼痛难忍,就会发出凄惨嚎叫。
一时之间,现场宛如一团乱麻,让人头痛欲裂。
如娘却没有受到影响,按部就班,优先处理重伤士兵,慢慢地,凄厉的声音越来越少。
于是好多人都围着如娘,为得到优先救治,不断地大声喊着疼,想要引起如娘的注意,快点给他瞧病。
幸好赵雁站在一边,带着亲卫竭力维持秩序,才没打扰到如娘。
一位管队见此,连忙对伤兵进行呵斥,总算将局面稳定下来。
而赵知来面前倒没人敢乱喊乱叫。
所以,他可以一丝不苟地处理伤员,但赵知来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尽快完善医疗队伍,如若再遇到战事,如娘怕是要累倒不可。
这个时候,李深井抬着墩台战士,进了衙署院子。
然而,他前面摩肩接踵,李深井只好放下士兵,跑到赵知来身边,想让老爷过去看看。
只是跑得太急,一时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赵知来注意到李深井到来,却没有停下手上的事情。
“深井啊,你暂且待在一旁,等我包扎完毕,再与你细谈那些事。”
李深井满脸焦急,但语气还算平缓:“老爷,属下带回一员墩台战士,现危在旦夕,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哦?”赵知来正好将手下伤员包扎完毕。
“墩台战士现在何处,你带我前去,我好仔细瞧上一瞧。”
李深井一指远处地面,赵知来就看见两位夜不收队员,正守在战士一旁。
“老爷,就在那儿,柱子和二楞守在那里,抬不过来。”
赵知来没有再跟李深井搭腔,随即小跑几步,来到士兵身旁,俯下身下开始检查。
他其实检查不出所以然,但还能感觉状况很不对劲。
马上高声喊道:“如娘,且停一下,此处一位重伤战士,需即刻救治。”
“哎!”如娘答应一声,将包扎迅速结束,然后跑到那边,蹲下身子,开始检查情况。
一会功夫过后,如娘眉头紧锁。
“老爷,这员战士的伤势过于严重,奴家把握不好,也不知如何安排进行救治。”
如娘很少碰倒濒危的病人,再说没有仪器检查,她很难断定具体病情。
赵知来想了想,开口说道:“如娘,只管按照常规方法即可,我等尽些人事,就看天命如何,但愿他可闯过这一关。”
如娘点点头:“他心跳渐慢,气息微弱,我打上一针肾上腺素,再输一些药物,只能如此了。”
“好!你看情况处理。”赵知来表示同意。
如娘说话的当口,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赵雁一直在旁边拎着药箱,并维持秩序。
她随手拿起一些药物,开始对伤员进行治疗。
离着不远,站着不少轻伤员,看着如娘操作,小声地交流着看法。
“伤势如此严重,这怕是救不活吧?”
“胡说,如郎中定能妙手回春,看着吧!”
“怎么治啊,咱们遇见这种伤势,把总不都是让抬走,埋了啊!”
“你们是你们,怎敢和神医相提并论?!”
“告诉你们,如郎中用过药之后,伤口现在不疼了。”
“啊?这样厉害?”
就在众人交谈之间,如娘已经完成医治,但药物还没发挥作用。
他能不能活下去,或许要看天命,或许要靠自己,靠强大的意志力,赢得生还的机会。
此时,家丁又抬进一位伤员,发出很大的声音,老远就能听到喊叫:“疼死我了,救救我吧,疼死了……”
如娘暂时将那位重伤战士放到一边。
准备过去看看,观察那位喊叫士兵的情况,看样子,他的伤情也不容乐观。
但有一点很是庆幸,正是他的大喊大叫,才说明身体没有就此崩溃,仍然有力气表达出来。
否则他也不会疼得死去活来。
当然,也不能任由他的病情发展下去,不然情况就不好说了。
如娘仔细检查一番,发现都是外伤,没有伤到骨头,但伤情确实比较严重,就考虑了一下,给他注射了一支止疼针,效果很显着那种。
没有意外,止疼针的效果来得很是迅速。
过了一会,这位士兵好受了很多,不说疼痛全部去除,但痛感已经慢慢降低。
到最后,虽然还有一些疼痛,但只要不去动弹,就没有多大的问题。
他带着感激的眼神看着如娘。
“谢谢郎中,我现在好了很多,我刚才快要死了……”
行医以来,如娘听到不少感谢,但每听一次,都能让她满怀成就,她喜欢救死扶伤。
当然,如娘表面还是一脸严肃。
继续完成操作,再给他输好液,就嘱咐随同人员:“现在他很虚弱,将他抬到火堆旁边,最好换一下干燥的衣服,不然会导致外邪入侵。”
随同人员用心倾听,表示会按嘱咐处理。
而围着的轻伤员又是议论纷纷。
“我说了如郎中,肯定能行吧,你还不信。”
“我信了,真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姑娘,这样厉害。”
“你真是该死,你再敢叫小姑娘,休怪我不客气。”
“神医,她是神医,我只是一时口拙,请别见怪。”
如娘不在乎那些人对自己的评价,转身投入到下一个伤员的救治。
现在如娘是得不到一点空闲,可她却甘之如饴,仿佛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
赵知来看见如娘的状态,很是欣慰。
就在旁边帮忙搭把手,尽量减轻一些如娘的负担。
此时,如娘正在给一位伤员缝针,而且是头顶的伤口,跟安州那回一样,如娘的操作更加娴熟,让旁边士兵叹为观止。
尤其是那种在头顶穿针引线的术式,一时之间让大家都屏声静气。
没有出现任何惨嚎,后面的操作一气呵成,等包扎完成,伤员仍是生龙活虎,现场气氛一下子炸开,大家纷纷议论这种神技。
看向如娘的眼神都带着崇拜的色彩。
如娘却不为所动,心性相当平稳,或许,正是这优良品质,她才能成为医生。
就这样,在如娘熟练的处理之下,加上赵知来在一旁帮衬,伤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不知过去多久,夜色开始慢慢地降临,寒气四起,温度又降低不少。
而衙署内的伤员总算处理完毕。
他们都被安置到附近空房子,家丁堆起火堆,送了一些热食,病情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李深井带回的那个墩台战士终于苏醒过来。
只是他刚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很虚弱,脑子也很迷糊,说不清楚自己的遭遇。
赵知来走进那间屋子,恰好看见那一幕,就将李深井喊了出来,询问跟踪的情况。
李深井回忆道:“老爷,等属下带队前去追赶之时,那些步卒都四散开去,我只好领人追踪其中一支。”
赵知来没有责怪什么:“追踪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李深井说道:“老爷,属下确实发现不少情况,待我一一禀明。”
“嗯!”赵知来点了点头。
李深井回想着经历,脸上浮现疑惑之色。
“老爷,此队步卒并没有穿山越岭,而是走着官路,似乎并不害怕边军前来围剿,或者说,步卒知道边军不会出城。”
赵知来紧锁了眉头:“你是说这些步卒和边军牵涉甚深。”
李深井深吸一口气:“老爷,或许这些步卒就是那些边军,就是他们装扮而来。”
赵知来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如此一说,可有何凭借,看见何事了?”
李深井的表情很认真:“老爷,属下确实看到了些许情况,其与阻虎堡存在瓜葛,所以我才做下如此断定。”
赵知来追问道:“跟阻虎堡边军牵涉很深?”
李深井点头道:“老爷,属下不知其他边堡是否牵扯进来,但我可笃定,阻虎堡边军与其存在某种联络,属下看见了步卒与堡内人员相见,并且,其中一队步卒进了此堡。”
听见这里,赵知来大致可以断定,那五千步卒的来源,应该都是边军。
然后,李深井又提到一个细节,说步卒换衣服一事,看样子,里面还牵扯着内情。
到底为什么要换衣服,赵知来掌握的信息很少,猜测不出那个原因。
接下来,李深井怒气上涌:“属下还看见了那群蒙古骑兵,跟步卒甚是熟悉,围攻井坪说不定就是里通外合,而且,他们还将墩台将士杀得一干二净。”
赵知来的脸色也不好看:“你详细与我说说。”
李深井就将他看到的情况一一告知,并说那位幸存战士是墩台唯一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