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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刘鸿训做首辅时,刘泽清就依靠他为靠山,称他叔父,处处巴结,对刘的儿子刘孔和兄弟,也都是公子啊,兄弟相称。后来刘鸿训一死,刘泽清立马就称刘孔和兄弟俩为侄儿了。

甚至刘孔和起兵后带三千人马投奔他,因为他做的诗不行不给他面子,又指责他拥兵不战,结果就被刘泽清杀了,还把他的兵也给全杀了。

可就算如此,王氏回去出家做了尼姑,可刘家凭着这三千顷地,依然是当地名门望族。

这次王氏就代表太和庄刘家,向皇帝进献银子三十万两,黄金三千两,而这么大笔金银,他们都不用变卖田产什么的,直接从地窖里取出来。

看似很惊人,但对拥有三十多万亩地的他们来说,其实不过相当于一亩地一两银子,百亩地再加两金子。

乱世时,士绅豪强个个在家里挖地窖藏金囤银,明末时银钱荒,其实也跟这有关,越乱,他们越窖藏金银,市面越缺钱。

按山东亩产平均一年一石半算,他们大多是对半,或四六收租,一亩最少也能收四五斗的租,太平年月,那也值几钱银子,所以一两银子,其实就是一亩地两三年的租而已。通过贩粮、放贷,工商等,这些士绅还能获利更多。

而他们却凭着士绅身份享受优免特权,甚至基本上不缴税赋,所以这钱是只进不出的累积,攒了钱就不断兼并田地,收更多租,再买更多地,甚至凭身份,还接受别人投献、寄名,公然的挖朝廷墙角,把该给朝廷的税赋,自己拿来收租。

王氏丈夫的爷爷年少时,家里就算是个地主,也得节衣缩食过日子,但仅两三代,就攒到三千顷地,可知明代的士绅们多可怕。

这次刘家主动捐献三十万两银,三千两金外,还主动清退千顷寄名田,各种侵吞的官田军田等近千顷,然后申报隐瞒的垦荒地、滩地、湖地等几百顷。

算是很认真的如实主动上报清理了。

朱以海坐在那里,拿着王氏主动报上来的这份刘家的田单,然后再拿起桌上另一个本子,翻了几下,找出了刘家的调查报告,与之相对,已经基本上很吻合了。

“刘家的这片忠心,朕非常感激。”

“收回崇祯朝对刘鸿训处罚,恢复其官衔,追赠少师兼太子太师。刘孔和忠心报国,侠肝义胆,特追赠左都督,赠长山伯。”

“特加封刘王氏为长山夫人,以表彰忠义孝节。”

“赐封刘孔和嫡长子为长山县男爵。”

对于长山太和庄刘家,朱以海也是给予了很厚的回赏,刘鸿训当年为崇祯首辅,后来却因为说崇祯太年轻,结果被崇祯最后夺首辅之位,谪戍代州,最后死在了代州。朱以海给予恢复官衔,还追赠少师兼太子太师。

刘孔和还给追封了左都督加一个伯爵。

又给王氏一个夫人加封,还给她儿子一个终身男爵。

刘家用三十万两银子加三千两黄金换来的。

当然,朱以海给的这些封赠,最主要还是看在刘孔和起兵,还有王氏送来的那四句诗的旗帜。

否则这几十万两银子,还真未必能让朱以海这般封赠。

姚启圣二十万两银子,都只换了个历城知县而已。

刘家在长山县是第一名门,不仅有土地三千多顷,而且宅第连片,太和庄整条街都是其家产,长白山八柱台还建有别墅,刘家的饮用水都一直是雇人从三十里外长白山里取送。

王氏一直在长白山里出家,其实也不能完全算出家,只不过是因为年轻,有个出家人身份反倒比较方便而已。

山东德王府衡王府的地都被收为官田,甚至曲阜孔家的地都收了,各家也都心里有些担忧的。

谁知道皇帝会不会收他们的地?

各家的地多的几千顷,少的几百几十顷,不都是一代代各种手段兼并的吗,真正要细论的话,其实也都不清不楚,真正清清楚楚买来的并不多。

对于刘家等望族来说,首要的还是保住地位,然后才能保住田地财产。

有淄川的高毕等家族表现在前,大家也有了方向。

有钱的就多捐些钱,地该吐出来的就吐出来,反正现在断臂求生,只要能活下来,以后就还是有机会恢复的。

刘家表现就很出色,先前就送了些钱粮,然后让王氏出面,送来亡夫刘孔和当年起兵时的义旗,取得天子好感后,再又送上这大笔金银,还主动的清退了大量占田等。

其结果现在也非常好,皇帝接纳了,满意了,然后给刘家封赠。

还给了一个男爵,甚至刘家年轻子弟,还得到了诸如进国子监、军校等的好几个名额,另外,皇帝对刘家满意后,最终同意他们保留那千顷地。

有了皇帝金口御言,以后就不怕人再翻旧账了,这千顷地,算是彻底保住了。

哪怕失去两千顷地,但能保住千顷也不错,毕竟那两千顷里,其实也有大量是寄名地,并不真正是自己的,也有许多本就是各种灰不灰白不白圈占侵占的。

就算剩下千顷,但也很惊人了,三代前刘一相时,百顷地都还没有呢。

王氏很了得,其实还挺年轻的。

这位是将门虎女,骑射本领强,还是个大力士,有几分戚继光夫人的感觉,是秦良玉那种奇女子。

剃发做了三年尼姑,人穿的素雅,说话也很有气质。

其实她还挺年轻的,这时代人结婚早,就跟阮嫔一样,虽然早早嫁人生了三个孩子,但其实是个正盛开的年纪。

王氏似乎也感受到了天子的目光,凝眸相望。

王象晋似乎感觉到了,咳嗽了好几声,出声打断皇帝。

匠户家庭起家,然后成为科举名门的新城王氏,号称出过许多举人进士,出了许多高官,却没出过一个贪官,但他家的家产一样丰厚,不仅以前有豪宅别墅,也有许多田庄产业。

王家举人进士多,官员也多,以明朝士大夫的特权,他们家的地基本上不用交税赋的,而王家还经营药材种植、加工买卖,也是极赚钱的。

不过王家门风确实还是不错的,每每灾年,王家都会主动赈灾,甚至借贷给乡亲,但跟一般借机放高利贷的不同,他们不管是借粮还是借钱给乡亲,灾情过后,都是让大家原额还给就行,别人出售的田地房产等,也都让原价赎回。

王家在当地名声极好,所以他们家不管是开药铺医馆,还是书院私塾,都是很受欢迎的,这也为他们赚了不少钱。

当然,同样少不了寄名投献这些,这也属于时代通病,不只王家。

王家在早几年清军南下时,确实元气大伤,但伤的主要还是家族年轻俊秀,钱财田地这些其实还在,这次也拿出了不少钱财来捐献,也清出了许多田地。

朱以海给王家赐牌坊一座,给王象晋授了个太子少保衔,也给了王家好几个国子监等名额。

也特赐给王象晋新城男爵的终身爵位。

这也算是对王家极好的认可。

其它一众曾起兵抗过顺营、清军的,或拒不仕清的一众士绅,朱以海也各有嘉奖赏赐,而他们也同样捐献了不少钱银,并主动配合清理了田地。

基本上,士绅们很配合很识时务,朱以海也是十分宽宏大量,于是君臣尽欢,士绅们成功过关,实现了从降清附虏,到再拥大明的转变,得到朝廷认可宽宥。

甚至各家还获得了一些追赠祖上,赐封母、妻诰命,封荫儿孙,赐牌坊,授散官等等。

而朱以海收获也很大。

不仅得到了大笔金银捐献,也得到了这些地方士绅豪强们的拥护,更别说不用大费周章,比较轻松的把田地这块清理出来。

这种不用搞的鸡飞狗跳的顺利,他是很满意的。

要是他们抵抗,朝廷用强也是能推行的,但这不免会让刚收复的山东再起动荡,不利于迅速恢复地方。

而且现在他们这般识趣归附,各家在鞑子那边做官的也肯定大多会南下归附,这对鞑子无疑也会是个重大打击。

甚至可能会出现直接献城、献土投降的情况。

对山东士绅们来说,他们以前反过顺营,也有人降过顺营,有人抗过清,也有更多人是归附清廷,如今实力更强的绍天帝来了,而且还表现的这么温和,他们自然也愿意再反正归附,毕竟只要能够维持家族利益,继续效忠朱家又有什么障碍呢。

剪掉发辫再留起长发,其实他们心里也更乐意的,以前是没办法,现在这样更好。虽然也要付出些代价,但与顺军的拷掠,清军的征敛相比,其实绍天帝已经够温和了。

若是在崇祯朝,北京崇祯帝要他们清田,捐献,他们是绝不肯的,但经历了这几年后,现在大家倒是识时务多了。

绍天帝治下的江南地区如今的安宁甚至富裕,也让他们相信这位山东老乡皇帝。

而朱以海也公开对他们说,山东士绅们捐献的银子,会优先用来赈济山东灾民,恢复山东生产,以及用来修黄河大堤。

山东的银子还用在山东,皇帝还会根据捐银的数量,附加赏赐他们一个相应的官阶,就是按捐官额授散官。

比如五万两,授个奉议大夫的正五品散阶。

超过五万两,如王尼姑家捐了三十万银三千金,所以朱以海不仅给他家一个男爵,还另给六个五品散阶,又赐一个夫人,最后还赏了件紫袍玉带。

五百两就给个从九品,五千两就给个正七品了。

反正都只是散阶,无职事无俸禄,哪怕是相应官服腰带,还得自掏银子订制购买,能享受一些相应的官阶福利权利罢了。

这些,对于原先站错队降鞑子的这些山东士绅们来说,这散阶虚衔,其实倒恰是他们现在很需要的。

起码能马上换上件大明官袍,立马也就踏实了。

朱以海对山东老乡们还是比较客气的,以他现阶段的实力,其实就算要借机稍惩罚清洗下这些降虏,在虏廷做官的士绅豪强们,也是可以的。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点到为止,给他们个机会。

把该清的地清了,以后老实缴粮纳税,也就不深究了。

接见结束后,朱以海望着王氏背影,叫来刘朝,让他去见王氏。

“代朕邀请王夫人留下用晚餐。”

刘朝有些惊讶的望着皇帝,他向来觉得皇帝在个人欲望方面很有克制力,可皇帝提这要求让他很意外,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妥。

毕竟这不仅是个女尼,还是长山刘氏家族当代少主的母亲呢。

“陛下·····”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只是想跟王夫人吃个饭,顺便聊点事情。”

刘朝不得不提醒皇帝,“王夫人可是骑**勇还擅击剑刺枪,力能举百斤的女中豪杰,曾也是带过义军打过仗的,陛下或莫将她当成是普通女子,万一她要是发怒,怕误伤了陛下。”

“朕也骑**通,剑法也不错,何况,只是吃饭聊天,聊的来便聊,聊不来,你以为朕还要霸王硬上弓么?”

刘朝为难,“陛下,王氏身份特殊。陛下若是觉得身边乏人,奴婢可以马上派人去东京宫里接几位嫔妃来,也可以在济南寻访合适的选为秀女入宫服侍·····”

朱以海不满摆摆手,“刘朝啊,朕难道会没有分寸吗。”

或许是大胜后,山东河南都已经大定,几年来一直紧绷,确实太累了。

“朕有些事情要跟她谈,正事。”

刘朝一脸怀疑,可能吗?

“去吧。”

刘朝听了很受伤,这确实涉及他的盲区了,他一打小阉割掉的太监,如今年纪也大了,确实不懂这些。

“那奴婢去试探一下,若是王夫人不愿,奴婢还是希望陛下能够打消主意。”

朱以海很无奈,“去吧去吧。”

一人独坐,他开始认真考虑起山东这些士绅,如今的接触、处置都还算不错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