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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谈妥了,那这里就是咱们的‘战场’了。”

梁安好声好气的说着不太正经的比喻,但神色没有半分的改变,“有何感想?”

江秋刚想呛他,问他怎么很久不见变得这么有中二气质,但转眼却看见梁安已经在刚才捡到碎片的地方蹲了下来,似乎已经开始了对确定的地点的调查。

于是他又把话咽回去,眯眼环视四周。

刚才他也没想太认真,毕竟身边有这位虽然看着靠谱,但一说话就显得不靠谱,实际上却也稍微有那么一些被他认可的靠谱的警官。

这个人真的很矛盾。江秋一直都这么理解。

“你应该没有漏过我的推断吧?这里也许发生过一场打斗。”梁安背对着江秋,手上手电筒的光束照向四周,在大型的障碍物旁停留片刻。

废弃的仓库里也鲜少有东西存放,只有角落处还留着几个堆叠的空纸箱,另一边有一台巨大的机器,大概是打包用的遗物,上面已经积满了灰尘,也许是从仓库废弃开始就同时不再使用。

主人也懒于把它整个搬走,也许是因为型号太旧,无论是转卖还是收废品都回不了几个本钱。

也确实是个大家伙。

两个东西都离碎片所在的地方有些距离,如果要藏一个人,其实倒也合适。

恰好,它们也分别在仓库的大门和后门,两个门的旁边。

“按照你的理论,那个叫做唐千的男孩是旁观者。发生冲突的人离开以后他才离开,那应该挑更安全的地方。”

仓库里的回声实在显着,这段时间江秋说话都自然而然的压低了声音,似乎不适应自己的话语被放大的太过。

他指的是那个废弃的机器。

陶瓷古董的存在相当突兀。而作为一起和走私贩卖古董的地下网络有关系的谋杀事件,和这些珍贵的物品扯上关系并不是寻常事。

而有这么价值连城的诱饵……可能储藏更多相同物品的纸箱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韦高驰此行的目的显而易见,是一场绝命的赴约。无论究竟是主动还是被动,轻信敌人的欺骗还是对有敌人的存在毫不知情,由韦高驰决定此行的地点的可能性占总概率的百分比最大。

如果地点是对方拟定的那倒还好说,如果是韦高驰他自己……那事情就微妙起来了。

这会不会是一个藏匿珍品的仓库?又或者是进行某种交易的一个场所?这些都是未知数。

这样一个空空荡荡、人迹罕至的废弃仓库,似乎正适合藏起一些不太应该被人发现的东西,干这样的勾当。

就像海盗本能的会把宝藏一股脑搬到自家的船上,与这种东西打交道的人也会本能的探看一下那些纸箱的位置,看看里面有没有被藏匿的好东西,瞧一瞧其中是否有利可图。

毕竟,就像之前看过的调查报告里的内容,这个神秘的组织在“生前”接手的古董珍品价格可都不一般。

唐千也应该知道这一点,以他的角度来说,杀人犯和古董走私组织是一体的。

当然,这是从那个和罪案相关的孩子的角度能得出的判断,而不是一名普通误入犯罪现场的高中生的角度,才会理所当然的得出这样的结论。

梁安也在这时走到那陈旧的机器背面,掀开了军绿色遮住内部的几条帘子,往里看去。

这是一个中空,有一段内部通道的巨大机器,中空的地方是一个长方体,高度和宽度都在一米五左右,底下有积灰的传送带,但也早就无法使用了。这东西似乎原本是和什么流水线一样的装置连在了一起,只是它的“同伴”们都早被搬走,只剩下一个废物剩在原地。

一个人能随意的藏在这个角落,确保自己不被发现吗?

唐千不是什么飞檐走壁的大侠,家里也没有余裕和兴致送他去上什么特技训练课,保证他在一个杀手的眼皮底子下纯靠视觉差就完成潜伏的工作。

这可不是什么小孩子间的躲猫猫,藏在柱子后头就能一边看着伙伴左顾右盼一边卡着视野差在柱子后头嘻嘻偷笑。

他也许有这个胆子,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并没有这样的底气。

“你看,总是有痕迹的。”梁安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在机器中空处的对面,手电筒光芒的照耀下,传送带尽头被梁安携带的摄像机拍了下来。

那里的灰尘明显少了许多,似乎被人胡乱的擦抹过一遍。

“一个快成年的人坐在里面应该不算难。”梁安蹲在一旁,稍微比划了一下,“只是这样看来,这孩子还没有胆大包天到冒着生命危险,凑到靠近事发处的这个出口旁窥的地步,只是在这个盲区胆战心惊的听一听,借着原本就有的缝隙,也许能大费周章的看到个轮廓?”

离现在的梁安更近的出口处的灰尘还是原来的模样,甚至连帘子上也只是有一些刚才梁安翻动产生的浅浅痕迹。

“你是对这个小孩有意见?”江秋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人话里有话。

“哪有,你不觉得他这样做,和我小时候一样的可爱?”梁安奇道,“人之常情而已,这有什么好有意见的。”

江秋忍住了。

“我其实可以理解他。”梁安感慨,“能想到这么戏耍别人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倒是想知道他究竟是要做什么,而且真的很好奇。”

“戏耍警察应该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我是指他戏耍凶手,让那个神通广大的家伙给他演了一场好戏。”梁安干咳了一声,“你是有多想看我被一个孩子耍着玩?”

江秋也学会了转移话题,视线转移到刚才梁安蹲下检查的地方:“所以,这个把警官弄的非常无奈的倒霉孩子,到底看到……或者说听到了什么?”

“你在主动寻求我的意见吗?”梁安笑道,“那我可得给你说明白了,不然对不起咱们江大医生好不容易的虚心求教,可太浪费了。”

韦高驰身上有两处伤,却没有一处产生了创口。

一个是左腿上的骨折,一处是脖颈上的勒痕。

第二处发生在喧哗的都市,而第一处则是在这里。

“他们只是某种谈判或者突袭使事情陷入僵局,导致珍品被打碎。韦高驰已经六十五了,他的身子骨注定经不起什么打斗——和那个能在闹市杀人的凶手相比不值一提。但他在这里受的伤却只有一处。”

梁安缓缓的走向原先预计争执发生的地方。

仅剩的碎片是好不容易找到的遗留物,必定有其他的碎片被打扫干净——除了韦高驰含着的那片,其余的全部。

江秋看向他:“你的意思是,韦高驰只受了左腿的伤,是凶手刻意为之?”

“没错。”梁安看向江秋的左腿,意有所指,“我如果说要打断你的腿,你会怎么想?”

“首先,我不觉得你会做这么无意义的事。”

自己的比喻也不是第一次引来不满了,但梁安此刻心情颇好,脾气也不错,很是自然的换了一种说法:“那就假设你要打断我的腿,少爷,这样总行了吧?”

江秋不吱声了,突然发觉自己仿佛中了圈套,因而不想跟着他的思路瞎闹。

“那结论就很简单了,这位杀手只是想让自己追杀的对象失去行动力而已。换而言之,他还有事要做,甚至没有控制住这个老人的意思,或者也许是一时间没起杀心。”

“但总而言之,他只打断了那个人的腿。”

“这样的珍品被打碎,想必争执里有种原则性的矛盾,这个结局不是任何人心目中的最优解,这一点我是确信的。”梁安转过头,“商人总是重利益,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其他,这个应该很好理解。”

珍贵的古董被打碎通常不会是任何人的本意。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一般也没有人有这个需求。都应该不是什么把钱当废纸的人,谁又会随随便便就计划着把明知道价值千金的古董砸来玩呢?

除非一些极特殊的情况,让人“不得不这么做”,或者发生了某些意外。

“综上所述,我大概有一个猜想。”梁安再次开口。

唐千藏在机器当中,两人来到仓库。

发生争执,古董摔碎,韦高驰的左腿被打断,捡起一块碎片后逃离现场。

而追去的杀手……

那个人并不焦急,也许还在仓库里停驻了一会儿,也许像唐千害怕的那种情况一样,检查了一下那堆空荡荡的纸箱。

碎片自然不太可能是唐千收拾干净的,更可能做到这一点的是杀手本人。唐千再胆大,在这么个危险的地方徘徊实在还是太刺激了些——相当于和凶手宣告,有个人对这件事知情,而且随时可能被返回的杀手直接盯上。

因为韦高驰的死还早,他的车后甚至没有紧跟着的车辆。

那他又是因为什么在人流中被精准的“猎杀”?

凶手也许掌握有一定的技术,可以和警方一样,根据信号定位这个人的当时所在。

而再往前推理,怎样拿出的这个物件,谁拿出的这个物件,这就是其他两个相当发人深省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