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交由百姓评定
杨国忠的话一说出口，在殿的诸位大臣们，都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大臣们不是聋子瞎子，江淮的事多多少少也都传到了他们耳中，你杨家的人应该是最反对纸币的才对，你杨国忠身为杨家的家主，却主动提出来赞成流通纸币，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说你杨国忠也跟王烁穿同一条裤子了？
李三郎微微颔首，睿智精明的双眼里看不到任何波动，目光只是看向了一旁的李林甫。
杨国忠已经亮出了杀招，哥奴你要如何应对？
李林甫如同老僧入定般站在原地，仿佛是历经沧桑的参天大树，看不到有任何慌张的迹象。
实际上他内心的波澜不比其他人少，他明白杨国忠此举是以进为退，表面看是同意流通纸币，赞同王烁的举措，潜台词却是在向李林甫传达一个信息。
如果李林甫你也同意流通纸币，那么万一出了乱子，你李林甫也跑不了。
这是一招险棋。
杨国忠强行把自己和李林甫绑定在一起，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依仗于自己要比这位古稀老人年轻。
年轻，就意味着有很多机会去试错。
而原本指望通过整治恶钱东山再起的李林甫，却没有机会去试错。
圣人也没有耐心跟一个七十岁的老人的耗下去。
而换句话来说，如果纸币推行成功，那么第一个出来赞同此事的杨国忠，将会成为最大的功臣！
就如同人人都知道世界第一高峰是什么，却无人知道第二峰的名字一样，即便李林甫同意纸币流行，他也是第二人，同样无法撼动杨国忠的位置！
这就是杨国忠的盘算！
而且，韦伦正是杨国忠推到台前去的，他支持自己的人，也从情理上说的通。
李林甫一瞬间便洞察力杨国忠的企图，他慢慢的抬起象笏，如同笨拙的大象要立在鸡蛋上一样，小心翼翼的往外探出了脚步，然后弓下了腰。
身后的大臣们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在了这位老人身上。
过去二十年，他就站在这个位置上，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和无数的人打了交道，经历过数不胜数的风波。
他依旧屹立在那里！
如今杨国忠如下山猛虎般势不可挡，这位老态龙钟的病老虎，能抵挡的住吗？
李三郎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放在膝上的拳头也忍不住握紧，身子向前微躬，兴奋的看向了李林甫。
来吧哥奴，让寡人看看，你是否真的廉颇老矣了！
“老臣以为，纸币不能推行！”
哦？
李三郎下意识的哦了一声，心想那王烁可是你门下的人，你身为他的主子，不给他当靠山，反而要阻碍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杨国忠动作极小的往旁边瞥了一眼，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事先也算过李林甫提反对状况，这个时候，他只需借坡下驴，顺着李林甫的意见来出，纸币流通的策令也就不攻自破了。
到时候他在差人将韦伦换下，将铸钱官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用不了几年，杨家将会成为大唐帝国第一大世家！
“当然，也能推行。”
李林甫又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
李三郎沉吟了一声，向后一靠，一旁的高力士眼疾手快的将凭几放在了他的腰上。
这个哥奴，寡人还真不能小看他。
“李阁老，能推行就是能推行，不能推行就是不能，何来既能又不能这一说？”杨国忠人忍不住高声质问着。
李林甫的回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所以杨国忠才有了这一问。
“呵呵，杨卿莫急，待老臣慢慢道来。”李林甫不急不缓的瞥了杨国忠一眼。
杨国忠老脸一红，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这李林甫在举手之间就给他下了一个套子，营造出他心浮气躁的形象。
见杨国忠吃瘪，李林甫微微一笑道：“策令好坏，老臣说了不算，杨卿说了不算，再说句胆大包天的话，圣人说了也不算。”
“那谁说了算？”李三郎反问道。
“百姓。”
李林甫微微挺了一下腰板，声音比之前要洪亮几分：“老臣以为，朝廷策令皆是为民造福，倘若百姓人人叫好，那这策令便是极好的，就算是满朝文武全都反对，也应当立刻推行至我大唐全境，反之倘若百姓谩骂不止，就算是文武百官皆赞同，策令也该立刻废除！”
“太宗皇帝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便是这水。”
李三郎眉眼低沉的思索了片刻后大笑了两声：“听到了吗，这才是我大唐的好臣子，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只有百姓拍手称赞，那便是真的好！”
“不过哥奴啊，你说推行纸币，百姓们是说好，还是说不好呢？”李林甫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犀利无比，直接刺向了李林甫。
李林甫低着头，没有看李三郎的双眼，而是看着手中的象笏继续说道：“回圣人的话，加以时日，必定知道。”
“况且，杨公推行纸币，不也是看中了纸币方便易携带吗？”李林甫看向杨国忠温和的笑了，仿佛是一名长着给晚辈鼓励似的。
“江淮商人众多，但终究比不上长安城，长安城胡商有数万之众，他们来回奔波上千里，携带铜钱多有不便，若是纸币真的有百般益处，胡商定会抢先使用。”
“哥奴你的意思是，在长安城也要使用纸币？”李三郎试探的问道。
李林甫这才抬起头，像是表明决心似的望向李三郎。
“正是！”
下面的大臣们登时炸开了锅。
“圣人，此举万万不可啊！”
“区区一张薄纸，怎能当钱用！”
“长安城有上百万百姓，若是用一张纸换取他们的铜钱，怕是会激起民愤啊！”
“民意不可违啊！”
李林甫转动脖子，如同一头恶狼般向后看去，他身上蓦然爆发出一股滔天气势，逼迫的满朝大臣，都不敢与之对视！
“尔等臣子，锦衣玉食，也敢妄谈民意？”
一言既出，无人敢应。
看到这一幕，李三郎的拳头猛地握紧。
好你个哥奴啊，还真是让寡人大吃一惊！
李三郎闭目沉思了片刻，心里已有了决断。
“如哥奴所说，一切，交由百姓评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