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消失的贼人
“大胆狗贼奴！休要胡言妄语！”李岫蹭的站起，指着王烁的鼻子骂道。
他都想掐死王烁了，当着他和李林甫的面，讨论李林甫死后的事，就算再好脾气的人都得火冒三丈，他原本还想着为王烁求情，最起码能保他一条命，可他王烁自己找死，这能怨谁？
面对李岫的漫骂，王烁充耳不闻，他看着李林甫，想要从那双历经沧桑的眼中，觅得一些信息。
只是李林甫眼帘微垂，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似的，仿佛王烁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在说他。
一根手指指向李岫，手指轻轻下坠，示意他坐下。
李林甫淡然的说：“君子不怒，君子不喜。”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李林甫，但是这份修身养性的功夫，一般人都达不到”王烁心中感慨着。
一双如尖刀般锋利的眼看向王烁，好似一眼便能看穿王烁内心的秘密。
这双眼的主人轻轻锤着腿说：“这话是谁教你的？杨钊？还是那几个女人？”
杨钊！
听李林甫提到这个名字，王烁眉毛重重的抖了抖。
这个名字，可是原宿主梦魇一般的存在啊！
就是这么一刹那的失神，李林甫的眼神又陡然变得锐利无比。
王烁赶紧收回心思恭敬的说道：“都是小人的一些肺腑之言，让阁老见笑了。”
“小人的确出身杨府，但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阁老家，如今阁老尚在，杨家还有所收敛，但杨钊之心已经路人皆知，一旦阁老失势，杨家势必要清算李家，即使郎君在此，小人也不得不说，到时候阁老家中无一人能敌杨家，少不了被抄家流放！”
李岫额上青筋暴起，他恨不得亲自动手，把王烁这张嘴给缝上！
刚刚说李林甫百年之后，现在竟然说到了李家覆灭之际！
整个长安城，整个大唐谁人不知他李家深受恩宠，虽然这几年是有些淡了，但若说被抄家流放，李岫是绝不信的。
但让李岫诧异的是，听了王烁这番话，李林甫非但没生气，反而坐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王烁道：“以后也不要喂马了，跟在老夫左右。”
李岫嘴长的足够塞进一个拳头了！
只因为王烁的一番话，李林甫竟然改变了主意，甚至还要主动招揽王烁！
这是为什么？
他除了觉得王烁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除此之外没察觉到有高深之处。
更让李岫没想到的是王烁竟然拒绝了！
“多谢阁老厚爱，只是小人认为，当个副管事就挺好，小人一不是豪门世家，二更非进士出身，三无半点才气，说白了就是一三无产品，待在阁老身边，只会坠了阁老威风，阁老以为如何？”
王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林甫的神情。
只是让王烁有些失望，李林甫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李林甫也没有过多的挽留，他淡然的问道：“几日能找到贼人？”
“三日，三日之内，必定将贼人捉到！”王烁咬牙说着。
只见李林甫看向了李岫，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李岫回过神来慌忙说：“三日也可以。”
突然，李林甫发出了一阵大笑。
他竖起一根指头摇晃道：“一日，若是在明日找不到贼人，你王烁就是那个贼人。”
不给王烁讨价还价的机会，李林甫拂袖而去。
王烁一下瘫倒在地，全身一阵阵的无力。
刚刚一番交锋，他好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但凡他说错一句话，那他连仓库的门也别想出去了！
“幸好我看了不少历史书，知道你个老狐狸死后就被杨家清算了，不然还真不好过关。”王烁庆幸的想着。
而他之所以拒绝李林甫理由也很简单：枪打出头鸟。
从一个小小的奴役一下成了李林甫的贴身跟班，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这有古怪！
这要是被杨家的人看到了，岂不是要糟？
王烁揉着膝盖，心想等捉到偷东西的贼人后，一定要先做两把椅子，最好推广出去，这样跪坐，早晚得跪出病来！
只是这一天时间，多少有些紧啊！
而且捉不到贼人，王烁就会被当成贼人，直接被轮棍打死！
王烁明白，李林甫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对他的一次考验。
如果能找到贼人，他在李家的日子，可能会更好过，说不定能提前把奴籍要回来！
李岫还一脸懵逼的跪坐着，王烁看了这位郎君一眼笑道：“郎君，小人先行告退。”
出了仓库，王烁直奔外面，路上还碰到了管事武大。
不等武大开口，王烁先说道：“大郎，先不跟你多比比了，我还有急事。”
武大干笑着点点头，等王烁跑出去才喃喃自语道：“比比，是什么？”
王烁之所以没有跟李岫提赶走武大的要求，完全是因为没有必要这么做。
武大偷李家的钱不是一次两次了，李岫能不知道？
既然李岫都没处理，他也没必要做这个恶人。
……
从李林甫家出来，王烁直奔北边的人家而去。
那户人家正对着仓库窗户，昨夜下了些雨，院墙又大多都是夯土做垒，如果贼人真的在那里用梯子行窃，一定会留下痕迹。
在长安城一直有东贵西富的说法，能住在长安城东边坊中的人，大多都是朝廷命官或是王孙贵族，而住在西边坊中的则多以富商为主。
朝廷命官看似风光，可一旦一朝失势，等待他们的就是无尽的清算。
李林甫家北边的这一户人家，据说之前也是一名宰相，官拜尚书仆射。
要知道唐朝不设宰相，行的是群相制，只要官衔有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都是宰相。
只是他也逃脱不了被清洗的命运，以至于庭院衰败，杂草丛生。
王烁翻墙而入，一边观察着仓库的位置，一边找到了那堵院墙。
果不其然，在墙边就有一座放倒的梯子，而且墙上也有梯子积压过的痕迹，墙角下的泥土也有清晰的脚印。
王烁微微一笑，他的猜想果然没错！
只是当他走近一看，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看着地上清晰的脚印，王烁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突然，背后传来几人谈话的声音，王烁刚想要找地方藏起来却还是来不及。
只见头上别着一朵娇艳花朵的方赢领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即使蒙着面纱，也难掩她惊为天人的容貌，一股淡雅的幽香扑鼻而来。
方赢却一脸诧异的看着王烁说：“你是李阁老府上的人？”
王烁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叉手行礼：“原来是方大侠，两位这是”
方赢笑道：“此间宅院原是被我买了下来，这不来看看房子，准备修整一下。”
那女子施了一个万福，修长的身形好似水蛇般扭着，雪白的长颈晃得王烁心猿意马。
他打了个哈哈说：“原来如此，正巧我家阁老也打算买下这间宅院，这才差遣我来看看，不曾想是方大侠的地产，实在是多有唐突，还望恕罪。”
方赢大方的摆摆手说：“不碍事不碍事，小郎君想看就看，只是当下”
聪慧如王烁怎会不知方赢的意思，他笑道：“是小人唐突了，小人先告退。”
等到出了庭院，王烁松了口气，还好他激灵，搬出了李林甫，要不然方赢完全有可能把他当成贼人，直接捉去京兆尹的！
天色尚早，离约定的一天还有些时间，王烁直奔辅兴坊的杨家铺子而去。
见到杨老头，王烁立马问道：“杨公，问你个事儿，咱这长安城里，从哪儿能找到侏儒？”
杨老头想了想说：“这事你该问方大侠去，方大侠什么事不知道？”
见左右没人，杨老头又极其八卦的说：“连当今圣人晚上宠幸哪个妃子，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烁哑然失笑，看来对于这深宫八卦，历朝历代的人都喜欢。
但杨老头有一点没说错，一些朝政大员，往往在皇宫内有些关系相近的密探，这些人大多都是宦官宫女，将皇上的喜怒哀乐第一时间传给大臣。
就比如说李林甫得知东西失窃这件事，绝对有皇宫内的人偷偷告知了他，否则他绝不会这么快的赶回来。
不过杨老头的话却提醒了王烁，这长安城还有他方赢不知道的事？
杨老头又羡慕的说道：“要是小女能嫁给方大侠就好喽。”
王烁打趣道：“对啊，到时候你杨公可就不愁吃穿了，连平康坊的宰相庭院都能住了！”
杨老头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宰相庭院？”
王烁诧异道：“你不知道？方大侠在平康坊有一处宅院，就在李阁老家后面，以前是一位尚书仆射的家！”
杨老头摇头笑道：“小郎君，莫要打趣老儿了，老儿之前就打听过了，方大侠的宅院都在布政坊，紧挨着皇宫，平康坊哪有他的房产？”
什么？
王烁震惊不已，他下意识的捏住杨老头的手腕道：“此话当真？”
杨老头被捏的吃痛，呲牙咧嘴道：“你这小郎君，老儿骗你作甚！”
王烁松开手，朝平康坊飞奔而去。
“中计了，刚刚方赢是在骗我，我本就是偷摸着进去底气不足，神色慌张之下被他看破，他顺势编了个谎话骗了我！”
“院墙下的泥土松弛，如果是侏儒偷东西，那脚印肯定要比成年人小许多，但脚印却是成年人的脚印！”
“我先入为主了侏儒的概念，忽视了这件事有可能是两个人一同协作的！那女子身娇体弱，从窗口进去也不足为奇！”
“不对，东西如果是方赢偷的，他早该溜之大吉，怎么还会去而复返呢？”
一个又一个疑问萦绕在王烁的心头。
等他到了那座宅院后，却发现方赢和那女子竟然没走，而且还有些工匠进进出出的拾掇院落。
方赢看到王烁后，叉手笑道：“小郎君，太不好意思了，刚刚我骗了你，谎称这庭院是我的，但现在我可没骗你，刚办完手续，这是地契。”
方赢把手中的地契亮了下，这下王烁心里更疑惑了。
难道两人真的只是买房的，和李家被窃之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烁将地契还了回去，跟方赢寒暄了两句进了李家。
忽然，王烁眼前一亮，懊恼的拍了下额头，竟然忘了最关键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