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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闻言,搁下笔,身子后仰,靠在龙椅上,捏着眉心,不发一言。

妤瑛猜不出他的心思,继续劝道:“太后生辰又叫母难日,她老人家含辛茹苦将您抚养长大,即使她的言行偶有不妥,皇上您也不该跟自己的母亲计较。您若磨不开面子,可由臣妾代劳。”

弘历记得太后的生辰,他也明白应该孝顺母亲的道理,正因为他谨记这一点,顾念母子之情,所以先前太后做过那么多为难他和玉珊之事,他都在忍着。

然而容忍并未换来理解,太后得寸进尺,一再向他提要求,逼他做那些他排斥的事,弘历忍无可忍,这才决定将太后送走,

“但凡太后顾念母子之情,也就不会再三威逼于朕,既然她要闹,那朕就如她所愿。”

所谓的威胁,指的就是太后让他跟她要嫡子吧?

被嫌弃的妤瑛紧捏着自己的手指,偏她还不能计较,大度地道:

“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解决。皇上可以来长春宫,不行房便是,臣妾会配合您,不会让您为难。如此一来,太后也就不会再找您的麻烦。”

从前他还肯给她颜面,做个戏,但是如今,他连做戏都懒得,直言不讳,

“皇后怕不是忘了,上回朕去长春宫时的情形。”

她怎么可能忘记呢?那样羞耻的情形,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紧咬红唇,妤瑛羞愤难当,半晌说不出话来。

弘历无心顾忌她的感受,神情依旧淡漠,“太后之事,朕自有打算,无需皇后费心。你若真想念太后,不若去畅春园陪太后诵经礼佛。”

妤瑛心下冷笑,弘历这是在想方设法的赶她走啊!

把太后撵出宫,再找个借口把她也撵出宫,接下来呢?

他该不是想让苏玉珊做皇后吧?

一个汉女出身,毫无家世的女子,怎么可能成为一国皇后?

如今她已经没有管理后宫的职权,倘若再丢掉皇后的名分,那她岂不是丢尽了富察家的脸面?

不论如何,皇后的位置必须保住!

至于太后,她劝过,但皇帝不肯听从,那她也没法子。

最终妤瑛没再忤逆皇帝之意,福身告退。

回宫之后,妤瑛越想越憋屈,冬凌提议道:“要不娘娘将荣贵妃召来,让她去劝说皇上?”

提及高琇雯,妤瑛不屑一顾,“从前在王府时,她与本宫走得近。如今纯贵妃得势,本宫没了管理后宫之权,就连荣贵妃也瞧不起本宫,几乎不来长春宫走动,反倒与纯贵妃走得很近。

她这般势利之人,本宫找她又有何用?她只会虚与委蛇,根本不会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不愿得罪纯贵妃。”

妤瑛暗叹人性多变,没有人值得她相信,每去一趟养心殿,都会遭受冷眼,她这皇后,做的连普通妃子都不如。

偏她背负着家族重担,日子再难熬也得继续坚持下去。

即使得不到弘历的宠爱,她也得熬着,让苏氏没机会做皇后梦!

皇后对苏玉珊戒备深甚,殊不知,那根本就不是苏玉珊的梦想。

她每日在景仁宫带孩子,日子自在又舒心,压根儿不会去琢磨那些勾心斗角之事。

只是弘历这边有些头疼,不仅皇后来劝,就连朝臣们也在啰嗦。

弘历心下烦闷,召老五进宫下棋。

棋局将将摆开,弘昼顺口问了句,“太后千秋将至,皇上您是何打算?要顺势接太后回宫吗?”

对待旁人,弘历不耐烦,也不愿直言,但对老五,弘历很是信任,手持白子的他摇了摇头,

“弘皙那边还没有太大的动静,他们就等着看朕年底的举动。朕若把太后接回来,足以证明太后是去治病的,朕苛待太后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倘若朕不接,他们便有理由大做文章,继续散播对朕不利的言论。”

“线放得长了,才能钓到大鱼。”这个道理弘昼懂得,但他还是有些担忧,

“此计虽好,可太后那边怎么解释?她老人家肯定又要怪罪于您。”

“随她怎么想吧!她早就认为我是个不孝子,再多一条罪名也无妨。”弘历懒得去讨好,弘昼主动提议,

“要不我去劝劝太后?哄她几句,她心里也舒服点儿,别真给气出病来就麻烦了。”

弘昼若是去了,就等于给了太后一个台阶,“你别把人给朕接回来了。”

分寸二字,弘昼一向拿捏得很准,“臣弟办事,皇兄您还不放心吗?”

他既愿意,弘历也就没再拦阻,准他走这一遭。

弘昼办事一向利落,次日便启程去往畅春园。

太后等的是皇帝,然而皇帝没等到,却等来了和亲王。

一瞧见弘昼,太后越发心寒,慨叹丛生,

“老五不是哀家亲生的,都晓得来看望哀家,我那亲生的儿子竟是如此狠心,根本不愿见哀家,他怎就如此狠心呢?”

弘昼赔笑道:“皇额娘,皇兄他政务繁忙,不得空过来。”

这话她才不信,“甭替他找借口,再忙还抽不出两日的空闲吗?”

现下有宫人在场,弘昼不便多言,打发了宫人后才道:

“皇额娘,您误会皇兄了,实则皇兄有他的苦衷。”

老五惯会说好话哄人,太后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上他的当,

“你少替他说话,上回你就说他是为了朝局,并非为了苏氏,结果呢?他对苏氏的专宠有增无减,这回你又想蒙哀家?”

被戳中的弘昼尴尬一笑,“皇额娘冤枉啊!儿臣说的都是实话,哪敢蒙您?您远在宫外,尚不晓得,最近民间都在流传,说皇兄他苛待于您。”

太后冷哼道:“他敢做出这样的举动,就该想到后果!”

啧叹一声,弘昼压低了声道:“若只是寻常百姓议论也就罢了,可此次的流言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诋毁皇上,想借机谋朝篡位!”

乍闻此言,太后当即紧张起来,“皇帝已登基三载,朝局稳定,何人如此猖獗,居然敢生谋逆之心?”

“自然是那位自命不凡的旧太子之子。”

竟然是弘皙?太后难以置信,忿然数落道:

“旧太子品行不端,先帝不计前嫌,善待他的子嗣,封弘皙亲王爵位,他竟然不知感激,反倒有异心?”

“可不是嘛!”弘昼着实不理解,弘皙这般闹腾意义何在,

“从皇阿玛继承大统的那一刻开始,皇位便与他家无关,时隔十几年,弘皙居然还不死心,如此恩将仇报之举,简直令人发指!”

仔细一思量,太后又觉不对劲,“既是如此,皇帝更该尽快接哀家回宫,方能平息这流言蜚语。”

弘昼故作为难地哀叹道:

“皇兄很想接您回去,怎奈他察觉到弘皙有异心,却始终抓不到他的把柄,是以皇兄打算任他继续闹下去,如此一来,他的狐狸尾巴才能显露得更彻底,到时皇兄便可将他和他的同党一网打尽!”

听罢老五之言,太后似懂非懂,试探着问了句,“你的意思是,皇帝不是真心要赶哀家出宫,只是在做戏给人看?”

“对啊!”弘昼点头附和,“您可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他怎么可能真的赶您离开?只是您跟他赌气,他才顺水推舟而已。”

太后将信将疑,“那他为何不跟哀家说清楚?你怕不是又在哄哀家吧?”

墨瞳微转,弘昼半真半假地掰扯道:

“原本皇兄打算速战速决,尽快接您回去,当面跟您解释,谁晓得弘皙很谨慎,他在等待更好的时机,就想看看皇兄会否在您生辰时接您回宫,皇兄只能继续做戏,未免您胡思乱想,心思郁结,皇兄特派我前来,跟皇额娘您讲清楚。”

被说中的太后干咳了一声,逞强道:“此处风景甚佳,哀家在这儿好得很,并未郁结。”

“是是是,”弘昼笑着逢迎道:“皇额娘您心态极好,根本就不把皇兄当回事。”

有弘昼从中调和,太后再也不记恨自己的儿子,甚至还主动表示要陪儿子做戏。

弘昼对外说是来接太后回宫,太后故意闹腾,不肯回去,指名要让皇帝亲自过来接她。

弘历只道政务繁忙,不得空过去,太后便赌气继续留在畅春园。

如此一来,流言传得更广,众人皆在议论皇帝不孝顺太后一事,甚至有人说他不配做皇帝!

与此同时,弘皙认为时机已成熟,密会庄亲王等人,共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