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一差点气到吐血。舟山的卫生条例那么严格,结果管理卫生和安全的舟山县衙却能把灰尘积了那么多,这就是玩忽职守。
四处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告状之人带进来的灰尘,并没有其他的脏东西。又回忆了一下刚来时的情景,这县衙各处也都是很干净的。
一瞬间田十一就明白了,这特么就是灯下黑。整个县衙虽然常有人打扫,但因为升堂鼓碍事,早就推到角落里去了,打扫之人便视升堂鼓如无物,这才丢了十一哥的脸。
暂时忍下心中这口恶气,田十一准备等方天定回来再找他算账。只是扣工资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让这小子长长记性。
灰影还跪在地上等着青天大老爷给做主呢,田十一只好讪讪地说,暗算他的人大老爷一定会找出来的,这事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不过他来击鼓伸冤,肯定还有别的事,可以一同说给青天大老爷听听。
那人影翻出袍子下摆的里襟擦了擦脸,这才说起他的冤情来。
来人名叫李不二,祖上也是宋人,后来移居麻逸国,也就是后世的菲律宾。他本在麻逸国做些小生意,积攒了半辈子这才攒够钱,买了条不大不小的商船跑海,梦想着能多赚些钱财,置房子置地,给子孙留下点福荫。这次来舟山是他第一次出海,没想到就出了事情。
在舟山近海之时,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许多船只都横冲直撞一般,不仅船开得飞快,而且都有意在排挤他的商船,有的水手还会冲着他大骂。为了躲避一只高丽小船,李不二的商船很不幸的与一条天赐盟战舰撞在一处。
天赐盟的战舰又大又坚固,李不二的小号商船差一点就被撞散了架。战舰上的天赐军到也仁义,不仅救人救货,还帮着李不二把受伤的商船拖回到港口。
两船相撞,李不二的船毁了起码有一半,货物落入海中也得有一半,如此大的损失总得有人包赔啊,李不二便要求天赐盟的战舰赔偿。
一个叫做海事仲裁处的衙门接了这案子,查看了损失,了解了情况,做好了笔录,最后却说李不二违规行船,此次事故负全责。念其第一次来舟山,海军战舰的损失就不要求李不二包赔了,但商船和货物的损失,却得他自己承担。
李不二损失这么大肯定不干啊,这才跑到舟山县衙来告状,希望知县大老爷能给他做主。
田十一听其说完经过,便问他有没有事故鉴定书和仲裁书。
李不二连忙将海事仲裁衙门给的东西一并呈了上去。田十一看完仲裁书确定,事故确实是李不二的责任,而且是全责。
天赐盟不论行车还是行船,那都是有规范的。李不二走的那条航线刚好是单行线,逆行负全责,谁都怪不了。难怪他会遇到那么多迎面而来的海船,别船的水手还骂他,根本就是他走错海路了。
有道是行船不规范,财产少一半,这事十一哥也没法给他做主。规矩就是规矩,破一次例就会有第二次,所以田十一向来不肯破例。
李不二听说确实是他的责任,当堂就痛哭起来。那可是他半辈子的积蓄,一下子就少了一半不说,如今没钱修船,想继续经商都做不到了。
田十一看他可怜,便让孙友爱帮其协调一番,让舟山的船厂帮李不二先把船修好,修船的钱却是田十一来付的。随即田十一又以知县大老爷的名义,送给李不二几面舟山产的大镜子,那东西绝对是抢手货,有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
李不二千恩万谢地走了,不大一会儿方天定终于赶了回来。
一回到县衙,方天定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咋地了,地震了吗?就算说书人口中的沙尘暴怕也不过如此吧。难道是小姑夫施了法,把老君炉里的炉灰给搬过来了?
孙友爱不是好眼神儿地看着方天定,田十一也是脸色难看,方天定立马就知道,这个锅又得他背。
背就背吧,又不是没背过黑锅,可总得让自己知道这到底是一口啥锅吧!
见方天定一脸疑惑,田十一抬手指了指县衙的大门外。
方天定莫名其妙,孙友爱小声说道:“鼓,升堂鼓。”
方天定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心说升堂鼓是啥东西?
在原地愣了足有十几息,方天定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跑出大门去查看荒废多年的那面大鼓。
还别说,风吹日晒这么多年,那面鼓一点破损都没有,质量杠杠滴,就是上面的灰多了点。
一瞬间方天定再一次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锅,也知道这口锅还真就是他的锅。
方天定暗暗自责,也怪自己平时不细心,打扫卫生的小厮偷懒,偏偏自己看到哪都挺干净,却忽略了被推到角落里的一口大黑鼓。
转念又一想,升堂鼓上的灰尘能跑到衙门里的大堂上去,这肯定是有人敲鼓了。来衙门敲鼓,肯定是来告状的,方天定立即感觉到无语加委屈。
自从他爹方腊死了以后,没过多久方天定就来到舟山县衙里当差,这都多少年了啊,一次击鼓鸣冤的事儿都没遇到。如今小姑夫一来就有人敲鼓,姑夫他老人家,这到底是个什么体质啊?
无论怎么说,这事都是他方天定的错。很有自知之明的方天定马上把大黑锅捡了起来,扣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方天定向小姑夫赔礼加认错,果然又被扣了一个月工资,还被命令一个人把县衙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田十一拿着方天定带回来的资料走了,方天定长叹口气,一边想着怎么整治那个偷懒的小厮,一边老老实实搞起卫生来。
随即他却想起,县衙这几年换了好几个打扫卫生的小厮了,前面几个有的参了军,有的出了海,看来只能拿现在的小厮出气了。谁让他看到升堂鼓那么脏不打扫还不报告的,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