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打扮成一个老秀才的样子,额角贴了块膏药,手里摇了柄“一表人才”的折扇。
因为西楼大家田十一的关系,“一表人才”与“一表人渣”的折扇,早已成了大宋文人的标配。但凡家中条件好一点的,都会有这么一把扇子。
大宋皇帝赵桓还在路上磨蹭着,据说此时还没过剑门关。没了皇帝又没有宗泽坐镇的汴梁,显得格外有朝气一些。虽然李纲数次用了重典,甚至还冒大不韪杀了子嗣作恶的士大夫,但汴梁城中的治安依旧没有太大的起色。恶少与花胳膊们朝气蓬勃的四处作着恶,把个李纲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半。
因为太上皇赵佶被田十一给绑走了,那些个投靠赵佶的前皇后、前皇子、前帝姬们,此时都已经回到了汴梁城。
没了赵佶撑腰,大家只好回来向赵桓请罪,希望新皇能够顾忌到大家都是赵家人,善待则个。好在赵桓一直也没回来,皇室子弟们便再度过起了悠闲且颓废的日子。
信王赵榛如今不过十二三岁年纪,乃是赵佶的第十八个儿子,母亲曾是明达皇后。
这个“曾”字用得是相当好的,因为赵佶的皇后比较多,明达皇后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所以便只好用一个“曾”字来说明信王赵榛的出身地位了。
赵榛与赵构不同,本就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过自己的舒坦日子。因为不受赵佶喜欢,自已又没有野心,所以赵榛便有两样东西没有学会,文也不会武也不会。
文不成武不就的信王到也不是个坏孩子,虽有些小爱好,但却没什么人敢诟病。因为赵榛特别喜欢相扑,还特别喜欢看相朴,更加喜欢看女飙,也就是让衣衫褴褛的肥胖小姐姐们去相扑。
相扑这事最爱者非仁宗皇帝赵桢莫属,仁宗朝包黑子、欧阳修、范仲淹等等大臣都敢站出来直指皇帝的不良爱好,如今的朝堂上却没有那种大臣了。何况信王赵榛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小王,既不偷也不抢,就是花钱买了十几个妇人回家去相扑,有什么好诟病的。
如此一来,十二三岁的小娃娃日子过得贼得劲,所以便引来了贼。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绕着信王府转了半圈,吴用一边感慨信王府之小,一边怀念起顾大嫂、孙二娘和扈三娘。
想要把信王赵榛抓回去当个傀儡,用上好的女飙扑手勾引最是有效,顾大嫂妥妥的第一人选,可惜却已经死了。孙二娘也死了的,唯一活着的扈三娘如今是天赐盟的人,就更加指望不上了。
此时汴梁城里最好的女扑手是黑三娘,那一双人间凶器似大海一般波澜壮阔,堪称人间无敌。
信王赵榛十数次起了想将黑三娘买回王府的想法,可惜黑三娘的东家太强横,根本不给他一个无用王爷的面子。
话又说回来,就算给赵榛面子也没用,因为想要给汴梁第一女飙手赎身,那价钱不会比花魁便宜多少。就凭赵榛那点体己钱,怕是两三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黑三娘虽是奴籍,但因为一身好技艺再加上一对好凶器,东家自然要善待几分。所以黑三娘有自家的宅子,有自家的相公,还有自家的儿女。
看起来黑三娘过得幸福美满,可自家人知自家事。黑三娘的家里,全家只有黑三娘一个人是奴籍,因为这是东家的恩典。全家只靠黑三娘一个人赚家养家,因为黑三娘是奴籍,要看相公的脸色过日子。全家所有的活都由黑三娘一个人干,因为她是家里的妇人,这个时代的男子是不做家里活的。
当然了,她黑三娘的相公比较特殊,因为连外面的活也不做。
桑家瓦子热闹非凡,瓦子里最受欢迎的节目非女飙莫属。
黑三娘已经连战五场,虽都是轻松战胜了对手,但她此时也显得异常狼狈。三缕头发垂了下来,胸围子早已不知被哪个对手扯掉了,光着的上半身一道青一道紫,一对凶器惹得看客们发出一阵又一阵狼嚎。
紧了紧唯一能够遮羞的兜裆布,黑三娘“呵”的大叫了一声,准备迎战今日的最后一个对手,张锦娘。
吴用摸着颌下的胡须笑眯眯看着,因为之前的用力狼嚎,额角上的膏药已经不知丢去了哪里。
“赏!”吴用大声喊了一句,身边的心腹立即将手伸进褡裢里,下一刻场中便下起了铜钱雨。
整整十贯钱洒了出去,所有人都向吴用望了过来。饶是粘了假胡子与假眉毛,这一刻吴用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被谁给认出来。
黑三娘看了看地上的铜钱,对着吴用施了一礼。这钱只有战胜了张锦娘才属于她,但这钱却是冲着她黑三娘才洒的。
有十贯钱的奖励在,黑三娘和张锦娘都像疯了一样,将自己的看家本事用了出来,看客们再度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狼嚎声音。
黑三娘果然技高一筹,为了对得起客人赏赐的十贯钱,张锦娘被黑三娘扯了个光不出溜,最后扔出场外。黑三娘也不好受,兜裆布同样不知丢到了哪里,全身伤痕累累。
毕竟是老牌的女飙扑手,这种境遇早已不是第一次了。黑三娘当着众人的面,施施然拾了张锦娘的兜裆布和胸围子系在身上,作了个罗圈揖,又特意向吴用施了一礼,这才离场而去。以黑三娘的段位,捡钱这种小事,自然有瓦子里的伙计代劳。
吴用在一家雅致的酒楼中要了个单间,各式好菜流水般端了上来。不及半刻,黑三娘如约而至。
一身玄衣身材伟岸的黑三娘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吴用笑盈盈为黑三娘满了杯酒,随后很是夸赞了黑三娘一番,言说黑英雄如此好手段,却埋没于瓦子,实为人生一大憾事。
当夜黑三娘没有回家,吴用则体验了一把伟岸女子的伟岸。
家虽是没回,但黑三娘却没忘让人给家里捎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