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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记载,说是有人买了一个蔡府厨房出来的丫头,让她做菜她却说不会,问为什么在厨房却不会做菜?丫头回答说:自己是蔡太师厨房里专门负责给包子“镂葱丝”的。

所谓的镂葱丝,指的是专门镂刻包子肉馅中的葱丝。如此做派,怕是已经能与赵佶的御厨房比肩了。

历史上的童贯与蔡京相互扶持、沆瀣一气,一个掌权一个掌兵,可以说是徽宗朝最有权势的两大奸臣。但在田十一看来,大宋朝的最终灭亡却不能完全归罪在他们两个身上,就算把梁师成、朱勔之流全加进来也不行。若把赵佶换成李世民你再看看,一百个蔡京和童贯也不够李世民砍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放在这里就是一条真理,就算没有大名鼎鼎的“六贼”,赵佶也能弄出个“七虎”、“八狼”出来。归根结底就一句话,赵佶就不适合当皇帝,也不该当皇帝。

在客堂里坐了一会儿就有仆役来请田十一,说是请田大家去书房叙话。

一句“田大家”再加上“书房叙话”,这已经表明了蔡京对田十一的态度。若只是普通客人,又哪里会有机会去到蔡京的书房。

本以为七十多岁的老头要么瘦小枯干,要么就是个痴肥的大肚腩,没想到却是个儒雅从容、疏朗俊秀的儒家老者,如此老的年纪竟还能看出美男子的味道。

历史上位高权重者,相当一部分都是才貌俱佳之辈,也不知是老天爷的偏爱,还是容貌和才华结成了一对亲家,让又丑又蠢笨者无地自容。对了,又丑又蠢笨者大多都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只是被埋没了而已,才不会无地自容。

蔡京的年岁确实大了,眼睛早就花了,所以眯着眼睛打量着田十一。田十一同样在打量这个被流放时金银珠宝装了满满一大船,最后老百姓都不卖给他东西吃,活活饿死的蔡太师。

对于蔡京是因为老百姓不卖东西给他吃而饿死这件事,田十一持怀疑态度。若田十一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平头老百姓,人家给一锭金子换手里的一张饼,就算手拿金子的是恶魔都换得。这里面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着的,史书这东西,很多内容都违背了人性与天理,连逻辑都不通,又怎能让人全信。

眼下的蔡京自然是不饿的,满脸的红润,满脸微笑接见了田十一。

田十一三揖到地,心里面想着啥时候能让蔡老头把这三个礼还回来。没办法,十一哥就是这么小气而且记仇的人,若不是从心底佩服的人,鞠个躬都感觉亏挺慌。等哪天要是迫不得已给赵佶磕个头,估计十一哥能记一辈子,除非赵佶能把那个头给磕回来。

蔡老头或说老蔡头先是夸赞了西楼先生的诸篇诗作,又取了份田十一的真迹出来,说是赵官家赐给他的。结果田十一看了一眼,立即就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诗乃是明代三才子之首“杨慎”的佳作,当日田十一拗不过方百花,这才背了这首诗出来。当时因为陪着龙虎山天师张虚靖喝了酒,一时不慎连带着把原作者“杨慎”的名字一同背了出来,之后又以没吃饱想要吃火爆腰花为借口,躲过了百花的追问。

当时田十一心里也明白,一定是董小婉求着百花让自己写诗的,这诗会传到赵佶的手中也就顺理成章了。只是,诗下面附带的那一行字是啥意思?当时自己可没这么说过呀!

蔡京捧着他以为的“田十一真迹”,狠狠夸赞了一番,随即便问起为何“此诗当以羊肾佐酒诵之”。

田十一其实也能猜到,问题一定出在火爆腰花上面,肯定是董妖精会错了意。只是如今蔡京当面问起来了,这乌龙总要有个圆满的说法才好。

轻咳了一声,田十一胡诌八咧道:“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此诗中江属水、酒属水、肾亦属水,若以羊肾佐酒诵之便有了浩淼之意。”

说到这里,田十一无奈咬牙又背了朱熹的半阙诗出来。

“江水浸云影,鸿雁欲南飞。携壶结客何处?空翠渺烟霏。尘世难逢一笑,况有紫萸黄菊,堪插满头归。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

对于朱熹,十一哥向来是鄙视加憎恶,狠不得现在就找到朱熹的老爹给其做个绝育手术。偷朱熹的诗十一哥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但蔡京听了半阙诗却美得喜笑颜开,非让田大家再诵出下半阙来。

被老蔡头纠缠得不要不要的,田十一只好诵了下半阙出来。

“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无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机。与问牛山客,何必独沾衣。”

听了下半阙本应心满意足的蔡京却突然沉吟起来,默默品味着诗中的意境,同时揣摩着田十一的心思。

文章尽显人心,诗词最表气节。蔡京和赵佶一样,都想从田十一的诗作中推断出十一哥的人品和胸怀来。历史上以文章见人心,以诗词证气节的事多了去了,绝不仅仅发生在田十一身上。

朱熹这《水调歌头·隐括杜牧之齐山诗》上半阙写景,下半阙却感悟起人生来。说的是人活着就如寄生一般,又为何要奔波劳碌怨恨人生苦短呢?你去问问齐景公,何必为人生短暂而泪沾衣襟。

品味了好一会儿,蔡京突然拍掌喝起好来。这声“好”却是蔡老头由心而发的,一来这诗确实好,二来田十一的诗中不仅没有野心,竟还透露出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的意味来。这正合蔡京的心意,正合赵佶的心意,甚至合了满朝“朱紫袍服”们的心意,自然应该高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