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找回来了!”
少女急急忙忙把手里的茉莉花塞到最近那人怀里,反手取下身后箱子递给赶来的白彡梨。
白彡梨打开盖子一一细数里面药材,松一口气,对她笑笑,“都全了,赶紧歇歇罢。”
说完一扭头拎着箱子去了后面。
少女的同伴捧来一杯凉茶给她,晏楠走过来干巴巴问她路上有没有见什么可疑之人。
少女一口气喝干凉茶,仔细回想,摇头,“新红姐姐说小巷子里面可疑的人多,我专门走的小巷子,什么人都没见。”
晏楠一下子皱起眉,又怕皱眉吓着她们,不自然地笑了下,“没事,我就问问。”
这时有两个晏家的人回来,晏楠沉下脸过去低声询问几句,仍是没有结果。
韦羿小心翼翼捧着人家姑娘带回来的茉莉花凑过去,小声问,“咋了咋了?有谁走丢了还是咋?漏抓人了?”
几人冷不丁被花香扑了一脸,目光复杂地看看他再看看他手里的花。
韦羿厚着脸皮装看不见,“有事说事哈,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
晏楠把快怼到自己脸上的花往后推了推,“……喋血教里的人交代他们的一个祭司没有在祭祀中露面,现在还没有找到,或许已经下山了。”他可疑地顿了一下,黑着脸加上一句,“我们的人也不见了两个,不排除在山里迷路的可能。”
“噗”,他身后有人没憋住笑了一下。
韦羿抽了下嘴角,“咳咳,迷路?”
“留在山里的人顺便还在找他们,”晏楠沉默一瞬,无奈,“小姐的马也还没有找到。”
韦羿笑容僵在脸上,“啥?”声音陡然提高,“她的马丢了?!”
云奕多宝贝那匹黑马!好像还是明平侯送她的??定情信物来着?!这要是一醒来知道马找不到了……还有明平侯,要是知道马不见了追究的话,这些破事可不就兜不住了吗?!
少女被这动静惊到,看傻子一样过来从他怀里拿走了花。
“……我去找找。”
他现在在这,云奕第一个要找麻烦的铁定是他,走也不放心走,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匹马惹了乱子,韦羿当下收拾东西准备上山。
眼睛上缠着布条的唐新红摸索着过来,“刚才谁搁那瞎嚎呢?”
少女过去扶她,小声道,“是那个大叔,他刚刚出门,给云阿姐找马去了。”
唐新红将信将疑,“找马?阿姐的马丢了?”
少女点头,温声催她回去休息。
“我没事,”唐新红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侧耳听了听辨认哪里有人,问,“阿姐怎么样了?晏家主呢?”
晏楠无奈,上前几步,斟酌道,“小姐还在休息,家主在里面守着。”
唐新红面露担心,不耐,“这种话糊弄小孩还成,你叫晏楠?跟我说实话,阿姐到底怎么了?”
她一左一右两个少女齐齐抬头瞪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晏楠一哽,扭头寻找自己人过来,结果这群大男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头疼,一个个加上他都不擅长应对女子。
“小姐……小姐中了些毒,白彡姑娘正在制药,放心罢,家主和伦珠公子在呢。”
唐新红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根本冷静不下来,“中毒?什么毒?!”
晏楠就知道会这样,无奈,“我也不大清楚。”
唐新红着急地要再开口,晏楠耳尖一动,斜眸过去,窗前一人刚吹完一声口哨,拿起茶杯掩饰地喝水,对外面使了个眼色。
“嘘”,晏楠轻轻拿开她的手,“你先回去,待会问白彡姑娘比问我要清楚。”
唐新红一听是这个理,让两个少女扶她去后面找人。
晏楠回头看她一眼随她去了,快步走到窗前桌边坐下,余光分去窗外。
灰衣高大男子目不斜视缓缓走过。
一切如同往常。
晏楠转了转茶杯,“他?”
“不像是本地人,”方才喊他过来的男子摸了摸下巴,“生得倒俊俏,一眼忘不了,之前没见过。”
“之前?你之前才在这镇上呆过几天,”晏楠笑笑,喝了口茶,“有半天吗?”
男子白他一眼,“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我多看两眼还不行?”
晏楠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半是敷衍,“行行行,看吧看吧,看完跟上去看看,这人到底不寻常哪去了。”
男子“嘁”了一声,一口气将杯中凉茶干了,起身跟上。
晏楠看着他远去,身边忽然刮过一阵凉风。
“?”晏楠愣了下,急忙站起来往外追,“伦珠公子!你去哪?”
伦珠头也不回道,“找药。”
被他语气中的阴冷冰了个哆嗦,晏楠止住脚,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后面那面帘子。
帘后,室内一片沉寂,白彡梨面色苍白如纸,不可置信地盯着云奕后颈两个小如针尖的红点。
晏子初坐在一旁椅上,双手撑着头,将脸埋在掌心里,半晌,哑声开口,“她又被咬了?”
白彡梨瞥他一眼,二话不说抽出金针将伤口周围的穴位封住。
“比上次好点,伤口没那么深。”
“里面怎么样?”
白彡梨两指轻轻按了下金针外的皮肉,“温度还有,但开始发乌了。”
晏子初重重揉了揉眼眶,面无表情骂了句脏话。
“好了,我看见她是替你挡的,”白彡梨拉了条凳子在他面前坐下,神色复杂,“子宁她知道分寸,她的血特殊,这些血虫会被她吸引,依靠她的血来繁殖生长,但吸食过她血的蛊虫活不过七日。”
晏子初抬起头看她,眼中掀起惊涛骇浪。
“无一例外,”白彡梨同他对视,“当年她发现这异样,没能得到证实。”
“现在证实了?”晏子初简直被气笑,怒然起身,“她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白彡梨闭了闭眼,尽量使自己镇静下来,“子宁一直有心替自己清理余毒,她想多活几年……所以这次才没那么严重。”
“你也知道,最后那只被许清山放出来的通体漆黑的虫母不见了,晏家主,这不仅仅是一场密谋的报复,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灾祸,甚至是瘟疫。”
晏子初走去床边,盯着床上双目紧闭唇色发乌的人。
“这才是喋血教的报复。”
晏楠不安地等了许久才等到那扇门打开。
晏子初走出,语气森然果决,“喋血教祭司古音逃亡,抓活的,其他人一律格杀。”
晏楠颔首,问,“那些被蛊惑的百姓?”
“用黄粱梦,送回原先村落。”
“是。”
日光晃人,凌肖在巷中猛然回头,额上缓缓滑落汗珠。
跟丢了。
湖边一棵大榕树下,顾长云坐在凸起的树根上,百无聊赖捡起一枚薄薄的石块夹在指间,随意旋出去,便在平静的水面上蜻蜓点水沾起一连串涟漪。
这点哄小姑娘开心的小招式,他四岁的时候就会了。
那个陈姑娘又过来了,恰好瞧见,小声欢呼了下,欢快提着裙摆走近。
顾长云瞥了她一眼,甩出去最后一枚石块。
啊,不是他想哄的小姑娘。
“叶大哥你真厉害。”
这有什么好厉害的,厉害的都在他想哄的小姑娘面前,顾长云虚假地扯出一抹笑,“过奖。”
他顶着陈秀秀殷切的目光,在衣摆上随便蹭了蹭手上灰土。
“陈姑娘有事?”
他说话和村里人很不一样,一点也不像个打猎的。
陈秀秀这样想着,微微涨红了脸,“我,我就是路过,看见叶大哥你在这……”
顾长云目光移到她身后的背篓上,恍然大悟,“哦,你挖笋才回来啊。”
若是云奕在这,定要打趣他装木头装的真像,再亲亲抱抱毫不费力地戳破他这张皮。
顾长云悄悄捻了捻指尖,像是在回味什么美妙柔软的触感。
“……叶大哥,这日头这么大,你腿伤还没好完,怎么不回竹林歇着啊?”
回竹林和你独处?想的倒美。
顾长云忍不住腹诽,懒洋洋打个哈欠,“说的是。”
陈秀秀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山上树林里隐约有几个下来的人影,顾长云随意扫了一眼,微笑,“正巧我困了,昨晚没睡好,回去补个觉先。”
陈秀秀面色一僵,打个哈哈,揣着遗憾的少女心事幽幽目送他离去。
真是,和她废话什么。
顾长云在树荫下坐得浑身懒洋洋的,漫无目的地想,又是这个时间。
早上有人上山,午时有人下山,山中夏日多虫蚊,去砍柴挖笋多有戴面纱斗笠者,灰色褐色的衣裳一眼看过去分不出谁是谁,但从身形上的细微分别来说,分出上山和下山是不是同一拨人还是可以的。
这处坐落在群山中的村子透着说不出的蹊跷和诡异。
身后有轻快的脚步声追上,陈秀秀模样羞涩地紧紧攥着麻绳背带,“叶大哥,我娘说今晚请你去我们家吃饭,我爹今日打了不少野味回来,你腿伤没好,得好好补一补……”
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顾长云终于舍得对她露出一个略显真诚的笑,“真的吗?那太好了,替我先说声谢谢。”
无论如何,这鬼使神差生起的一瞬好奇心耽误他太长时间去找人,该早早了事才行。
晚上,他这几晚都是一无所获,今夜是他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顾长云的思绪渐渐飘远。
他的云奕还不知道在哪呢,这几日心格外慌,千万千万,不要让她出什么乱子。
他向来不信鬼神,可此次却不可避免地在心里默念一遍老天保佑。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他的云奕,他的云儿出事,一点事都不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