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就龟吧,老汉恳求她手下留情。认为上苍有好生之德,走了老龙,又来一只神兽亦未尝不可。
神兽么?元昭不置可否。
据观察,这只龟已经背负上百条无辜枉死的人命。且与它有直接关联,因为它的唾沫有毒,血是解药。
它皮糙肉粗,取血不易。
从老汉的口中得知,晚上江水沸腾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一向如此。而龙江的下游已无人居住,因下游在月前陆续有人中毒身亡,当地府衙派人查了好久。
相继派出医师、巫师之类的能人沿江水而上,清查水源,始终因果未明。可见,这活了一千年的老乌龟已懂得审时度势,挑时辰散毒。
老龙的传说由来已久,且医师、巫师白天来检查水源也没发现问题,当地居民因此并未怀疑水底有怪物作祟。
有人推测这是寻仇,有人怀疑是修士作恶,噬人灵魂去炼丹。
众说纷纭,最后,幸存者们纷纷迁离。
其实,就算查到是它,一群凡人也奈何不了它,附近又没有修仙门派。而且龙江有分流河道数条,万一被它顺游而下去了别的地方继续祸害人,谁之过?
今日既被她遇到,自当收了它。
并非悲天悯人,而是担心自己今天遇恶不除,任其继续造孽,天道会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正如人间的法规制度,见死不救的旁观者,与凶犯同罪。
她不怕因果,但既然来了,日行一善也并非不可。
……
问无可问了,元昭让老汉离开,再撤去江面的阵法,把手中捧着的铁钟往水里一扔。她会凫水,但在水底肯定不及那只龟灵活,与其犯险,不如引它出来。
钟还有余温,抛进水里或会沸腾。为免吓跑那只缩头乌龟,她让那铁钟在江面飘来飘去,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果不其然,眼见铁钟开始往高处飞走,水底开始暗流翻涌。
转眼间,水面哗啦一阵响,一头巨物冲出水面腾空而起,直扑铁钟。
这时,天已大亮,出水的怪物清晰可见。
玄甲龟,黑厚的硬壳如铁甲,可作凡人使用的盾或者药用;背后支棱着无数硬刺,砍下可作武器;壳里的肉呈黑红色,不可食用;血可解毒,亦可药用。
千年的玄甲龟,在灵丘大陆仅剩下五头,算是比较珍稀的动物。被分别圈禁在五个灵域里养着,等待各大仙门的弟子前往试炼。
灵域有结界,它不知为何能跑出来。
思忖间,元昭召回铁钟,免得离她太远被人顺手牵羊。不宜久战,须速战速决。
铁钟移动,那老龟紧追不放,调头赶至,一眼看到有位小童站在半空。它也不笨,虽意识到上了当,可见对方是一名幼崽,又心存侥幸,红眼精光一闪。
都想速战速决,双方算是达成共识。
此时,小元昭一手接过铁钟,一手召出从未用过的青竹剑。正待迎敌,忽而眼前出现阿爹和阿娘的身影——
“昭儿,昭儿过来……”
熟悉的呼唤,明媚的午后,阿爹阿娘站在丹台山的树荫下,浅笑吟吟地看着她。和风轻送,带来一阵阵清冽花香的微风拂面,暗含一丝令人作呕的腥臭。
小元昭:“……”
此等拙劣的幻术,哪怕她是真正的孩童也不会被扰乱心智。
意念一动,青竹剑刹时化成一片眼花缭乱的凌厉剑影,将已近在咫尺的血盘大口一阵切割翻搅。
那温馨的一幕霎时零碎散开,随着无数的鲜红肉块,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纷纷自空中散落,沉于江水中。
“剑岚三式?”底下有人惊讶出声,“他是广岚真君的弟子?!”
“师弟,噤声!”旁边有人轻声喝斥。
观战不语,以免惊动当事人误以为自己等人想来摘桃子。况且眼下还有尊长在,身为弟子贸然出声,有失体统。
听到门中师兄的喝斥,那位脱口而出的年轻弟子连忙噤声,抱拳致歉,不敢再多话。
广岚真君的剑光分化疾如电光,杀人于瞬,且干净利落,招式优雅炫目。在他的弟子当中,唯有首徒贺离原习得几分相似,万万没想到,他竟另有高徒。
立于空中的小元昭置若罔闻,快速收集老龟的部分血肉与龟壳。召剑回,握住剑柄唤出业火烧一遍消消毒才收起来,而后伸手接住一颗暗红色的小圆球。
这是玄甲龟的内丹。
据典籍记载,凡有机缘修行的动物,即使是凭本能与天性灭杀其他生灵,它的内丹亦是纯净的,可吸纳为己用。
但,若是受到外力蛊.惑,刻意大肆屠杀生灵,它的内丹会随着业障的轻重改变色泽。
像眼前这颗,已呈暗红,为邪修渴求之物。而正派的仙门弟子服之徒增业障,有碍修行。
元昭稍一运力,卟的一声脆响,暗红珠子爆碎成无数晶片。被骤现掌心的一团火焰牢罩其中烧成飞灰,直至虚无。
“啐,暴殄天物!”远处隐隐传来低声的咒骂,随后遁离。
潜伏远处的不仅一位修士,在她凌晨放火烤钟时便在了。像是嗅到了什么味儿,藏身近处的山石间对她虎视眈眈。但见她的火有些怪异,迟迟不敢上前。
不敢擅攻,又舍不得离开,只好静伏暗处伺机而动。
直到她有意***底的老龟,那些人以为机会终于来了,壮着胆子开始蠢蠢欲动。毕竟,她今晨放火烧了那钟两个多时辰。就算不筋疲力尽,总会累吧?
她只是个小孩,来历定然不凡。但小孩心性,难免顾此失彼。机会近在眼前,欲抢灵宝,机不可失。
就连元昭也以为,接下来会在此地重温旧梦,手执青剑大开杀戒。看着修士们的血染红龙江,宛如丝带一般顺水而下的绝美场景,恍若前尘。
谁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边不远蓦然爆发一股凛然威压,轰地将修士们震飞老远。
修士们:“……”?!!
她:“……”
热血沸腾,战意炽盛的她如同一块高温的烙铁碰到冷水,嗞的一下从头凉到脚。而那股威压的爆发悄无声息,那些修士像被禁了言,默默落在远处的林间。
得此人相助,她得以轻松解决那只玄甲龟,爆其内丹。而后,她一手捧着铁钟,转身面对江边不远的数道身影,处之泰然:
“有劳圣君护法,本君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