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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的死,元昭很伤心。可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无暇伤心。落在旁人的眼里,她很平静。

太平静了!

她爹娘当年走的时候,至少落了泪;六哥走的时候,她没反应;如今三哥也走了……

过分平静让旁人觉得她冷血,不在乎亲情。

以致后人根据事态的发展推断,北月礼之死是她破“非急不出”之局的计划之一。因为他活着,她就出不去。可见在权谋的面前,亲情什么的皆为虚妄。

当然,那是后话,暂不赘述。

说回眼下,为了让许氏的尸身顺利返回京城,并随北月礼入葬宗陵。元昭把那封信函拓印一份保存,将原件交予永昌帝。

唯有这样,查案的官员才会怀疑许氏之死另有蹊跷,二娘凤氏才会允准许氏娘俩随儿子下葬。

将许氏的尸身保全完好,元昭才能专注调查其死因。

红叶看过许氏的信函,猜测她中了燕蜀的巫蛊。唯有巫蛊才能让一个人丧失理智,功力大增。问题是,许氏习过武,虽然找人试探过,难保她隐藏实力。

所以作不得准,必须验过尸身方能下定论。另外,巫蛊仅燕蜀才有,而许氏是齐国人。

到底是谁害了三哥夫妇,仍需再三查证。

官方有官方的查案步骤,由于朝廷从未公正对待过自己一家,元昭不大信任官方给的答案。因此,官方查官方的,她的人另有渠道秘密追查,寻觅真相。

许氏出了事,同为先帝所赐的另外两名妾室接到元昭的示意,自请出府,以证清白。若国公府不应允,她们唯有一死,确保夫郎与孩儿们的安全。

国公爷力挽不住,只好进宫面圣告知此事。

永昌帝对国公府接二连三的祸事不胜其扰,恨不得早点抽身事外,当即应下。说她们已经是国公府的人,是死是活,是去是留悉听尊便,与皇室再无干系。

两名妾室拿着文书,于午夜离府,再无踪影。她们的孩子留在国公府,养在嫡母的院里。

她们离府之后,被元昭派人接到一处庄子,让红叶仔细探查身上是否有异常。可惜一无所获,因为巫蛊要等发作的时候才看得出来,所以才叫巫蛊。

“天下谁能破这巫蛊?”元昭问红叶。

“既名巫蛊,当然要求助巫师。”红叶遗憾道,“可惜我不会。听我师父提过,你们北苍国师桑氏一族乃是通灵万物的巫师,若他在,何愁解不了这巫蛊?”

也很可惜,北苍亡后,桑氏一族便下落不明了。

元昭听罢,不禁眉梢轻挑。

总之,从那以后,那两名妾室没了踪影,不知去向。

……

永昌四年五月初,被追封镇西侯的北月礼的灵柩返回京城。至于许氏,在晋西被官方以深入查究是否中毒或中蛊,将她的尸身火化,但依旧查不出异样。

故而,回来的只有她娘俩的骨灰。

在京城的西门前,遵大长公主之命将之撒在马道上任人践踏,以泄她心头之恨。

元昭早料到二娘的反应,提前把许氏娘俩的骨灰调了包,另觅藏骨之处。等将来查出真相,再让娘俩的骨灰随三哥入土为安。

这一切,国公府和二娘一无所知,也不必知,免起争议。

兄姊们好商量,二娘固执,元昭不想因为此事与她起争执。来日方长,总有一些事的意愿与二娘相冲突。

譬如今天,在众臣依次前来吊唁时,一对披麻戴孝的母子跪在国公府的门口哭泣,大庭广众之下声称是北月礼的外室和儿子。

此女子姓容,姿容端秀,温柔娴雅,看起来是个贤良淑德之人;她身边的小男孩今年五岁,小脸圆圆的,仔细辨认,确有几分镇西侯幼时的小模样。

女子还带来一块玉佩,那是大长公主凤氏给镇西侯的随身之物。

悲恸欲绝的大长公主闻讯,陡然来了精神,慌忙出来确认了玉佩。再细细打量一番,最后搂着那小男孩失声痛哭。

国公爷和儿子们上前相劝,凤氏充耳不闻,仍搂着这位外来的孙儿痛泣不止。伤心欲绝的严氏被眼前这一幕深深刺痛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

她能容忍先帝赐的妾室,甚至能欣然接受令夫君动心的任何一名女子。

但,他养了外室,孩子都这么大了,竟对她这位结发妻子一字不提。此举形同欺骗,是对正室的极其不尊重,让她备受打击,一时间竟忘了伤心。

况且,今儿前来吊唁的官员不少,婆母此举等于信了女子,认了孙儿。严氏若在此时提出质疑,必遭婆母厌憎,落下个容不得人且忤逆不孝的妒妇骂名。

在世人的眼里,男人在外边养外室实属等闲。尤其像镇西侯此等长期驻守在外的武将,身边哪少得了女子的伺候?

红袖添香的事,在列邦皆属常见。

男人身死,外室带着孩儿前来祭拜,更是理所应当。还能趁机让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认祖归宗。

虽然有玉佩,虽然小男孩的模样与三弟幼时相仿,不代表他就是三弟的儿子!

这世上,长相肖似的人多的是,国公爷心头存疑。无奈阿娘悲痛不已,搂着小男孩不肯撒手,又不能硬来。

若当场质疑,不知阿娘能否承受打击。

诸多顾虑之下,他打算先把人带进府安顿好。等三弟的丧事办完了,再慎重处理这对母子。

他正要命人把母子带进去,一道身影从旁经过,径自来到大长公主的身后,温声劝慰:

“二娘,您累了,先回室内歇息片刻。”

言毕,伸手在二娘的后颈一掐,悄然把她弄昏迷。然后将之轻轻搁在洛雁的怀中,道:

“二娘伤心过度,不宜激动,送回翠微院好生安抚看护,勿出岔子。”

洛雁闻言知意,这是让她派人守着凤氏,未经允许不许她出来。领会上级的意思,她果断抱起大长公主应了诺,快步离开外院。

与此同时,东堂、金水各捧着一张高脚椅子和高脚案几出来摆好。

啧,国公府的物件总是令人耳目一新,旁观者纷纷在心里吐槽。一边在心里记住样式,等回去自己也做来试试。

元昭安然坐下,无视旁人好奇打量她身下这把座椅的目光,左手肘轻搁在案几边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稍微被自己吓到,不自觉地紧紧相依偎的母子。

“你说你是镇西侯的外室,除了玉佩,还有何证明?”

自打她出来,全场皆静,连抽泣声都被吓没了。

众所周知,想进国公府并非难事,只要有人压得住东平巷。无奈,能压制她的人在紧要关头晕倒了,此时此刻,连皇帝都不想逆她的意。

这对母子能否进门,就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