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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元殿

四扇三丈高的大门全部打开,夕阳的余辉洒进大殿,仿佛有淡淡的金霞笼罩。

霞光之后,正立着一位天姿国色的女子。只见她头戴凤珠翠冠,身披金丝鸾鸟红纱裙,细眉弯弯,杏目娇媚,柳腰紧束,柔美轻盈,显得甚是风姿绰绰,又不失庄重的气质。

萧奇巧走出大门,双手抱拳,躬身唱到:“弟子萧奇巧,见过院长大人。”

后面二十名弟子站成两列,跟着齐声唱到:“见过院长大人。”

来人正是云霄宗丹器院院长,金丹真人戴乘红。

乘红真人微微颔首,领着身后四名白衣女子,款步姗姗从萧奇巧身侧走过。

萧奇巧和二十名白衣弟子连忙转过身子,紧随其后。

戴乘红轻移莲步,走向高台,一双美目扫视全场。

美妇人娇媚的凤目略显眼神凌厉,眉心染以一点朱红砂,惊艳众人的同时,伴随一股威严凛凛的气势。

萧奇巧快步来到身后,再次躬身道:

“启禀院长,我丹器院此次选拔考核,共一百人参加。其中炼制出三颗上品培元丹者三十人,正好全部录取。”

“善。”戴乘红颔首道。

萧奇巧接着汇报:“三十人中,有十三名弟子为本年度丹道课考试优异者,九人为往届优异者。另有八人为丹师协会推荐人选。”

“善。”戴乘红吩咐道:“照往年的处理。二十二名宗门弟子,只要本人愿意,均可登记为我丹器院弟子,待遇从优。八名协会人员,皆按观摩生对待,不可怠慢。”

“是。”萧奇巧恭声应下。

就在这时,只听场下一名少年朗声道:“云霄宗丁卯年内门弟子杨珍,挑战培元殿极品丹药考核。现已炼制完成,请师长检验。”

说完,掀开丹炉!

五颗极品,一颗上品培元丹,赫然呈现!

……

“嚯!”大殿内顿时响起阵阵惊叹声。

这些人,或许有的猜到少年炼制出极品培元丹,却绝对不敢想象:五颗极品!

一次成丹六颗培元丹,其中五颗极品,这在云霄宗,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啊!

当然,若是萧奇巧这样的人出手,同样用五份材料,许多人相信他也能成丹六颗,甚至更多。然而,没人这么做过啊!所以,光是这件事,杨珍便足以在云霄宗的炼丹史上留下一笔。

那大头修士瞠目结舌,连连赞叹:“奇才,奇才啊!就这个资质品性,将来怕是要当宗师哦!”

随即一拍脑袋:“刚才是谁,说他神识差来着?”

一旁的商贾满脸通红,不敢吱声。

他就算对炼丹再不熟悉,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炼出五颗极品丹药的修士,不可能没有强大的神识。

至于不远处的赵玥儿,更是神采飞扬,美目熠熠生辉,望着少年坚毅的俊脸,仿佛痴了。

紫雪捅了捅她胳肢窝:“小妮子,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这结果?”

“嗯,”赵玥儿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这次没发挥好,要不六颗都该是极品。”

她这毫不做作的凡尔赛话语,却是得到了师姐的赞同。

“没错,要不是……”紫雪顿了顿,却没有往下说。

站在高台上的殷南星,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死死盯着少年的双眼中,充满了嫉恨和怨毒。

那姜师兄更是嘴唇发紫。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堂堂筑基修为的神识冲击,那小子居然不受干扰,成绩竟是如此出色!

更多人,则将期待的目光转向高台之上,想看看那位金丹真人如何对待这少年。

戴乘红脸上露出讶异之色:“杨珍?”

见自家老祖这副表情,萧奇巧心中一动:老祖居然认识这个少年!

难道这杨珍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否则区区一个练气,老祖怎会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我该……

他正这么胡思乱想,就听戴乘红继续说道:“杨珍,你这小子还会炼丹?来来来,将你炼的丹拿给我看看!”

她这话语中带着戏谑,显见她对这少年不止是认识,还颇为熟悉,而且印象还挺不错。

姜师兄一脸惨白,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真不该听这殷师弟的怂恿啊!

不过这个时候,他反而更不敢得罪殷南星,一双求助的目光更是瞅向对方。

殷南星脸上行若无事,他非常清楚戴乘红和杨珍认识的经过。虽然老祖还当众赞扬过这小子,不过嘛,也就这样了。

以自己的背景身份,他很自信,这么点小事,老祖就算要处理,也会对他网开一面的。

至于那个姓姜的,他已经预料到对方的结果,也想好了怎么安抚这人。

几句传音过去,果然,那姜师兄顿时眼中喜色一闪,心情放松下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这个时候,已经有弟子来到杨珍身边,将他炼制的丹药装在一个玉盘中,并领着少年朝台上走去。

观众席上,不时有啧啧的称赞羡慕声,都认为这少年表现如此出色,应是丹器院老祖早就看重的后辈。其前途,不可限量。

……

玉盘呈送在戴乘红面前。

尽管早已知道成丹结果,她还是玉指伸出,轻轻捻起一枚丹药。

端详片刻,乘红真人露出满意之色,赞许道:

“不错,几乎看不出任何杂质,药性也非常凝实。即使是在极品培元丹中,这也是上佳之作。”

“五颗极品,一颗上品,杨小子,你一共炼了几炉?”她随口问道。

听到丹器院院长当众宣布为五颗极品,场下又是一阵骚动。

“一炉。”杨珍老实答道。

“一炉!”戴乘红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用了五份材料。”杨珍接着说道。

“原来如此,哈哈!”戴乘红仰天大笑,毫不在意胸前的波涛起伏。

“不对!”她突然问道:“五份材料,你那只是寻常丹炉,难道没有洒出浪费吗?”

“弟子掺加了青丝苔,可以抑制药液沸腾。”杨珍解释道。

“哦,青丝苔还能这么用?”这一下戴乘红是真的惊讶了,一双美目不住打量杨珍。

炼丹术流传至今,已不知有几千万年。可以说每样灵草,每种丹方,都被无数人研究过。

以至于发展到现在,已经很难再出现新的丹方。甚至有人断言,丹道之术,已穷尽矣!

这话自然是遭到驳斥,不过这也说明,想要再挖掘出一种灵草新的用途,很不容易。

“嗯。”杨珍应道。

“这是何人教你的?”

“没有人,”杨珍用早已想好的答案回复:“前次在崀山那深潭中,弟子发现这青丝苔比较奇特,就取了些回来试验,然后就发现了这个特点。”

“呵!”戴乘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随便拿回一些灵草,都能找出它们的用途,这是运气好,还是天赋异禀?

“天才!”她在心中断言。

见两人停止了交谈,萧奇巧赶紧上前禀报:

“院长大人,三十名通过选拔的弟子已经集合,请院长前去训示。”

戴乘红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对少年说道:

“杨珍,你既然炼出极品丹药,按我丹器院的规矩,以后可做为一名观摩弟子,查阅我丹器院的典籍,旁听我丹器院的课程……”

讲完这些规矩,她顿了顿,一脸和蔼的望着对方:

“此外,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

她这是在暗示杨珍,让他主动提出做丹器院的内门弟子。毕竟自己身为老祖,不可能降低身份主动招揽,万一人家拒绝呢?

然而杨珍却误解了,或者说,他一直在等待这个说话的机会。当听到丹器院院长如此询问后,他几乎是想也不想说道:

“弟子想请老祖许可,让弟子问姜师兄一句话。”

说完,指向不远处站立的姜师兄。

戴乘红大失所望,心下很是不快。

看你这样子,应是受了什么委屈。只是,你不会私下跟我说吗?非得选这个时候?

这时,已得到老祖示意的萧奇巧大声唤道:“姜思良,过来!”

姜师兄战战兢兢出列。

杨珍毫不客气,当即问道:“姜师兄,我且问你,三月前丹道课考试,我那地火突然急剧升温,是不是你故意做的手脚?”

姜思良脸上有些不自然,争辩道:“当时不是告诉你了吗?那是个意外,你那会也没说啥呀!”

“你敢发心魔誓言,这只是个意外吗?”杨珍不理睬他话中的挑拨,厉声喝问。

姜思良顿时哑口无言。

心魔誓言的后果,他当然明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不值得!

“好吧!”他一脸无奈道:“是我故意做的。”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敢情这少年故意挑这日子,是要报仇啊!

有的甚至嬉笑出声,这些大都是散修,也有其他殿院的弟子,有这种看好戏的机会,他们怎不乐意?

戴乘红心中愈发恼怒。一则是对姜思良,干出这种事情,简直是拆丹器院的台。以后丹道课的考试,还怎么让人信服?

另一个则是因为杨珍,你非得选择这大庭广众,倒是顺你的意了,出的却是我丹器院的糗!

“你为什么这么做?”杨珍继续逼问。

“没什么为什么,就是看你不顺眼!”姜思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不!”杨珍怒道:“我一向与你无冤无仇,你哪来的看我不顺眼!老实说,是谁在背后指使?”

“没人指使。”

“你敢对你这句话发誓吗?”

“杨师弟,”姜思良冷笑道:“我都已经承认做了,你还要怎样!难道还要逼我胡乱攀咬?”

“是不是攀咬,你自己清楚!说,是不是……”

“够了!”杨珍此话未完,只听萧奇巧一声怒喝,压住了两人的对话。

“姜思良!”他大声念道:“尔身为主考,凭个人好恶,行卑鄙龌龊之事,影响他人考试成绩。现决定,革去你二级炼丹师称号,逐出丹器院!”

虽说心中已有预料,听到这话,姜思良还是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

在许国,炼丹售丹,都得有专门的许可。

被革去炼丹师称号后,就算你炼丹的水准还在,以后你炼制的丹药,也不能公开出售,只能自用。

即使你是送人或者交换,因为你没有相应凭证,万一对方出了啥事,都有可能赖在你身上,而你却百口莫辩。

所以,这个惩罚对姜思良来说,不可谓不重,相当于断了他今后凭借丹道谋生这条路,等于是毁了他前半生的努力。

……

姜思良当即扑通跪倒,痛哭流涕,却也不敢为自己争辩,只是连连磕头。

他这番惨状,也激起丹器院一些弟子的同情,看向杨珍的目光,隐含不满。

而萧奇巧如此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也让杨珍后面的那些指控,再也无法说出口。

他哪里还不明白,萧奇巧敢这么做,必然是得了戴乘红的许可。

戴乘红这个人,非常重视亲情。从她对春慈上人的信赖,以及对戴家的维护,还有对她弟弟后辈的关心中,不难看出这一点。

然而这个性格,很容易导致另一个结果,那就是:护短!

今天因为杨珍的逼迫,她不得不处理门下的弟子,却也让她内心中,颇为恼火。

对身为始作俑者的杨珍,她自然没多少好脸色。那什么收作内门弟子,心思也淡了三分。

她不再理睬杨珍,转身俯视高台下通过考试的三十名弟子,开始如往年那般,说些惯常鼓励和鞭策的话语。

其中有七名已是宗门内门弟子的,当场便认她做了祖师。

戴妙璎虽然还只是外门弟子,不过身为戴家子弟,在丹道上天赋不错。戴乘红也是满心欢喜,好生勉励了这个后辈一番。

没想到小姑娘还颇为仗义,当下磕头道:“老祖宗,那天丹道课考试出来,殷师兄当着杨师兄的面,亲口承认是他指使的。”

她知道老祖的脾气,这话是用传音说的。

然而戴乘红堂堂金丹真人,又是亲眼见识过杨珍和殷南星恩怨的,哪里还需这个后辈提醒,当时就已猜出事情原委。

对于殷南星的做法,她当然非常恼怒。如果这是别的院内弟子,说不得她也一并处理了,还杨珍一个公道。

不过殷南星身份不同,不仅和戴家有姻亲,更是殷吕巷非常看重的后辈。她若是处理得重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平白得罪殷家。

尤其最近这段时间,宗门在挑选去瀚州的金丹人选,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出来。在这种关键时候,她更不能和自己的盟友出了龃龉。

所以,她才让萧奇巧及时打断。既然不打算处理,不如装作不知道。

没想到,却被戴妙璎这个傻丫头说了出来。

戴乘红脸色铁青,呵斥道:“璎丫头,那殷南星乃是你未婚夫婿。岂有帮着外人,欺负自家夫婿的道理?”

“你若是连这个道理也不懂,那就给我滚回戴家,好好上两年学堂!”

戴妙璎满脸通红,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当即哭泣道:

“老祖,孙儿错了,孙儿不敢了。”

见她如此乖巧,戴乘红松了口气,又宽慰了几句。

至于招杨珍为弟子的念头,此时已完全湮灭。既然杨珍和殷南星势同水火,她必须做个取舍。

为自身计,为家族计,她只能选择后者。

直到很久以后,当她听说杨珍身怀异火,方才深深后悔今日的选择。

这两人的传音对话外人无从得知,不过杨珍从戴妙璎的表情中,还是猜出了一二。

对这小姑娘,他心怀感激;对乘红真人,则是深深的失望。

他不相信乘红真人不知道情况,也没指望这么一件事就让对方将殷南星逐出丹器院。但是,哪怕只是当众斥责那姓殷的几句,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自己却是错了,太想当然了。

当然,他并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对方明目张胆的的欺上头来,自己岂能忍气吞声。

沉思间,忽觉一道目光扫向自己,抬眼望去,正是殷南星。

只见他嘴角裂开,似乎是在嘲笑杨珍自不量力。

杨珍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现在的神魂强度,已不是殷南星所能比的。短短瞬息的对视,殷南星仿佛感到一根木棒正狠狠劈向自己,脑门处隐隐作痛。

他大吃一惊,连忙转身,再不敢对视。

跳梁小丑!

杨珍轻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