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客套、闲聊、酒菜上桌、推杯换盏,从进门到中午这段时间,洪涛都是在废话堆和酒杯之间度过的。等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了,两箱酒也只剩下四瓶,两大桌老爷们全都喝得面红耳赤,那烟抽的和来了沙尘暴差不多。
“周老板,去我屋里坐坐, 喝杯茶!”眼看着宾主尽兴了,佟利民敲了敲烟袋锅发出了单聊的邀请。
佟利民的房间在一楼南侧把角,除了阳光比较充沛还有个便利条件,能烧火炕,屋里也确实有张火炕。洪涛没谦让,直接脱鞋上炕和他坐了个面对面,守着烟笸箩拿烟丝卷了袋大炮。
没辙,身上带的两盒烟还没吃完午饭就全散光了, 现在嘴里除了酒味儿就是烟味儿, 抽的舌头都有点麻了。可是脑瓜子一快速转动,手就忍不住总想去摸烟盒。
“佟老板,这段时间我正在搜集零件,准备再造七八辆车,您这边是不是也跟着一起更换几辆?”卷好大炮,点上火,深吸了一口,看着对面那张古井不波的老脸,洪涛开始了试探。
“……恭喜恭喜,这么快就站稳了脚跟,好事儿啊。”佟利民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平平淡淡的说着场面话, 看不出是喜是忧。
“不见得都是好事儿吧, 一旦信天翁的车队壮大起来势必影响利民车队的收入,倒时候谁再从暗地里挑拨挑拨, 咱们两家还得起摩擦。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不可不防呐。”不接茬没关系, 那就说点想躲都躲不开的!
“看意思周老板已经有想法啦!”老奸巨猾, 佟利民还是在绕圈子,始终不肯正面回答。
“办法我上次已经和王刚说过了,假如蛋糕只有这么大点,谁多吃一口都要影响别人,这种情况是无法避免的。想都能吃饱,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蛋糕做大,再凭本事去抢,多抢了多吃,少抢了少吃,抢不到别吃。”
“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蛋糕做大呢?”佟利民挑了挑眉毛,心里提起万分警惕。
“很简单,再开一家运输公司,打破垄断进入竞争。到时候不用谁逼着,蛋糕自然就大了。”洪涛今天来找利民车队就是想拉他们入伙。
光靠信天翁这几个人,勉强刚够给孙飞虎目前工程拉渣土的,想和孙长忠的运输公司对抗差的很远。自己既然想干这个事儿就不能凑合,必须照着最完美去做。
之所以找到了利民车队, 一是他们的规模比较大,影响力也比较大。自己有一肚子办法,唯独人脉这块是太匮乏了, 甚至连同行都没几个熟悉的。那就只能先找眼前的忽悠,忽悠一个算一个!
二是他们有能力也有想法愿意做大。佟利民就不提了,这个老东西很稳,走一步看一步,脚踏实地不好忽悠。但利民车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王刚就是蛋壳上的缝隙,他年轻有野心!
“……切,周哥,不是我看不起人,运输公司这个事儿还是别提了,要是能办下来我们早就办了!”但最先提出反对的也是王刚,不光说,脸上还带着不屑的表情,就好像在听谁说跺跺脚能蹦到月球上一样。
“周老板不会已经有办法了吧!”而之前不温不火的佟利民倒是把眼皮全抬了起来,仔细的盯着对面那张丑陋和凶恶的脸,好像在琢磨是受了啥样的伤,才能把脸弄成这样。
“实不相瞒,八字已经有了一撇!”洪涛也没藏着掖着,既然要拉拢人总得给出点依仗,空口白牙的太缺乏说服力。
“什么,你拿到运输公司的牌照啦!联盟秘书长和你啥关系?”又是王刚先耐不住性子,如果不是盘腿坐在炕上,他能一蹦老高。
神人呐,大家伙儿好几年都弄不下来的牌照您刚来三月就办妥了,难不成联盟秘书长是你弟弟?也不对,秘书长是个洋鬼子,那就是同母异父的弟弟!
“刚子,多大人了还不会好好说话!急什么,先听周老板把话讲完!”然后他的手背就挨了佟利民的铜烟袋锅一下。
“这件事现在还不能完全揭盖子……我不是说两位会去外面瞎嚷嚷,只是一天没拿到牌照就一天不算数,啥事总有个万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不能总瞄着万一活着,有些事够了七八成把握该闯就得闯闯,光缩着头图保险,很多能成的事也就耽误了。
我这次来呢,不是想让二位马上改弦易辙更换门庭,只是征求下意见。我的资历浅、人脉少,想快速扩大车队规模有难度。
但您二位恰好能弥补这方面的短板,要是有意愿合作一把,做大蛋糕这件事也就基本成了。到时候不仅仅是信天翁车队要造新车,利民车队同样得扩大规模,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个好机会。”
洪涛笑着摇了摇手,示意没关系。确实也该往这方面猜,之所以会造成垄断,完全是联盟政府的某些部门有意而为之。但怎么解决,此时没法说,只能说一说该怎么去做。
“……”王刚没说话,眼神里明明带着多一半疑惑和少一半希冀,望向了师傅。
“就算牌照拿下来了,活儿呢?联盟总不会把运输的活儿也按照一家一半分配。没有足够的活儿,光靠牌照也养活不住人。”佟利民没有去看徒弟,他的内心里也不是真的很平静。
周大福不会大老远刻意跑过来一趟瞎忽悠,从目前的状态上看更不是喝多了管不住嘴胡吹,这件事说的有鼻有眼的,很可能靠谱。
但靠谱不意味着能干,长风和忠义两家运输公司之所以能垄断安全区的货运市场,除了牌照之外还有个重要因素,就是孙长忠每年能从联盟各部门里拿到足够的运输任务。
不仅能养活他公司直属的车辆,还足够挂靠在旗下的运输队分配。如果仅仅是拿到一张牌照,再凑几十辆车,根本没法和孙长忠的运输公司竞争。人家肯定不会把手里的活儿拿出来分享,除非联盟政府肯插手。
“嗯,这话在理。实际上牌照和活儿还真是联盟一起给的,否则单凭我们几个新流民怎么敢去捋运输公司的虎须。但联盟给的活儿有点多,光靠我们一家根本吃不下。
您二位也是老把式了,肯定明白运输队是个技术活,光靠有车有马有胆量没用,还得会伺候牲口会赶车。说实话,我真没本事在短时间内找来这么多车把式。可这个机会太好了,又不忍心浪费,这才有了拉两位入伙的想法。”
只要在具体问题上有疑问就好办,怕就怕根本不讨论具体问题直接否定。来之前,有关开办运输公司的相关事宜洪涛都想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几个关键问题必须做到对答如流。
“那就得容我多问一句了,周兄弟是不是认识联盟高层?”佟利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通过这番交谈,他觉得抓到了关键点。不管你说的多天花乱坠、多合理,只要解释不清牌照的来源,那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
运输公司牌照有多难办,即便不是干这行的也能略知一二。您可倒好,刚来二三个月,管理处的人还没认全呢,就敢大言不惭的说有把握搞到运输公司牌照。也不是没可能,您认识部长级别的联盟高层!
“不认识……但赶上了好时候。”洪涛坚定的摇了摇头,可惜百分百都是瞎话。
“此话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