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告诉我卷烟干什么用,这些面条就归你了。”有个刚才旳教训,洪涛半点笑模样也不敢露出来,故意板着脸说话。
“……卖钱,一毛钱五支……”小女孩想了想,觉得这个交易挺公平,终于说了实话。可是当她从兜里掏出那两根手卷烟时,眼泪马上就涌出了眼眶。两根烟都断了, 烟丝撒了一手。
桌边瞬间一片宁静,老虎、黄牛、小马虽然没跟着掉泪,腮帮子上的肌肉却都在蠕动。内心坚强如铁,杀人不眨眼的他们,全被小女孩无声的泪水破防了。
“不哭,刚才不是说了嘛,告诉我卷烟做什么用,这两根烟就是你的!”不愧是大侠,洪涛依旧没什么表情,抽出两根烟递了过去。
“谢谢大叔,莪要回去了,妈妈还没吃药呢……”小女孩舔了舔嘴唇,仰起脸冲着洪涛露出个笑容。哪怕脸上还挂着泪水,依旧笑的很甜。
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个一模一样的小铁盒,打开之后里面有些烟丝,应该都是从烟头里拆出来的。从颜色上看,她拆的非常用心,没有半点烧焦的痕迹, 那两根烟卷也被小心的放了进去。
“你妈妈病了?”洪涛又拿出两根烟放在桌子上。
“嗯, 她得了很重的病,吐血……街上杂货店的爷爷说要花钱买药吃。妈妈没钱, 我也没有……”这次小女孩没有伸手去拿烟卷, 即便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依旧还是站起身,把面条装进了小铁盒,再塞进怀里。
“我很喜欢你装烟丝的小铁盒,如果肯把它给我的话,我就送你一些药片,说不定能治好你妈妈的病!”见到烟卷不太好用了,洪涛又想出了第二个交易。
“……”小女孩的逻辑思维能力好像比她的年龄发育的快,没被忽悠住。
“……”洪涛冲黄牛使了个眼色。
“两个铁盒能不能换两片……我可以把盒子洗干净!”当黄牛从兜里掏出联盟出售的消炎药时,小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她显然认识这种药,或者见过这种包装,马上把两个小铁盒都掏了出来。
“那就太好了,我就喜欢一对儿的。只是你拿着药片回去,如果被他们半路抢走怎么办?”洪涛终于笑了,就好像在古玩市场里捡了个大漏。
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冲身后指了指。根本不用回头,小马早就用眼神暗示过了,那群孩子并没走远, 就藏在街对面的阴影里呢。
“……”这回小女孩是真没招了, 或者说年龄还不足以让她考虑得太周全。
“不如这样,我们送你回去。到家了,药片给你,铁盒归我,怎么样?”直到这时,洪涛才提出了看似唯一合理的解决办法。小女孩自然是中了圈套,即便她还是不太乐意带着陌生人回家,可是两片药的诱惑太大了!
“半路藏起来,跟着那些孩子……”起身离开的时候,洪涛在老虎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女孩家住的真不近,从第五大街向北足足走了50多分钟,差不多得有3公里了。这还是洪涛借口说早点回去给妈妈吃药,抱着她快走。要是用她的小短腿和体力慢慢磨蹭,回到家的时间怕是要翻倍了。
除了远之外还很破!实际上越往北走,路边有人居住的房子就越破旧。这倒不是太奇怪,客栈老板介绍过,津门港工业区的居住环境按照从南到北、从富到穷的顺序分布。
南边靠近海河的区域最富,那里居住的都是军队家属、各个工厂里的管理人员和技术工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另外还有不少常年在这里做生意的外地客商。
以泰达广场为分界线,向北是普通工人及其家属的住宅区。从第九大街再向北属于贫民区,像收入不太固定的小商小贩、临时工、刚来的流民、无人照料的老弱病残、社会最底层等等都住在这里。
怎么评价呢,也就是比救赎者基地外面流民区稍微规整点,主路上隔不远有盏路灯,天黑之后还有人敢在外面游荡,其它的基本没啥区别。房屋门窗破破烂烂,街道上污水横流、泥泞不堪,到处都弥漫着尿骚和生屎味道。
老虎还没出市场就消失不见了,具体在什么位置也不清楚。打头的是小马,斜后方七八米是洪涛抱着小女孩,黄牛位于最后。
看似随意,实际上这种队形是在城市里最有利的防御方式。三个人的视线都不会被同伴阻挡,随时都能掏枪射击前后左右的目标,同时不会被来自任何一方的密集射击全部打倒。
可惜这里的人都不怎么识货,茫然的看着这三个穿着打扮明显不属于这里的男人抱着个明显属于这里的小女孩,眼睛里既没有诧异也没有疑惑,甚至没有好奇。
“到了……二楼!”还好,不用钻太复杂太黑暗的小巷和胡同,小女孩的家就在距离街面不远的一座房子上面。没错,就是上面,她说二楼,可这里哪儿有楼啊,无非就是在房顶上用铁皮和木板搭了一层,说是鸽子笼也成。
“妈妈……妈妈……我有药了……”楼梯外挂在房屋的后面,是用钢管和角铁焊的架子再铺上木板。小女孩迈着小短腿费力的往上爬,边爬边喊。
“挨千刀的,嚎丧呐!回去和你妈讲,再不交房钱就别住了。要死也给我死到外面去,不要坏了这里的风水。我……我……你们找谁!”
小女孩还没爬到屋顶,随着楼梯的震颤,一个胡子拉碴的胖老头出现在楼梯顶端,叉着腰挡住了去路,嘴里高声咒骂着。刚要伸手去抓小女孩,突然发现下面还有人,立马就愣住了。
“找她的妈妈……你是这里的房东?”对方显然不是孩子,也不需要哄着,洪涛终于能笑了,呲着两颗半截的门牙笑吟吟的问。
“是、是……哦,不是,我是帮三爷看房子的。她妈妈怕是拿不出钱了,这不,两个月房租一分没交。我和您讲啊,她怕是不成了,天天咳血,瘦的皮包骨头……”
这一笑让老头如同在黑夜里看到了更黑,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即便如此也没少说,可见话痨这个毛病真不以情况紧急与否而转移,越紧张往往越厉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规矩!要不你让开,要不就带路,我没那么多时间瞎扯淡!”很显然,老头是把自己当成追债的了,洪涛也不解释,顺坡下驴吧。
“和我没关系,真没关系……去,死孩子,带路!”老头一听立马就把身体缩了回来,闪在一边让开了楼梯口。
“来,丫头,带叔叔去给你妈吃药!”屋顶上的通道很窄,两个人将将错开身体。洪涛没打算太深入,就守在楼梯口。黄牛拿出药盒拉着小女孩向里走,小马更狠,他干脆下了楼梯,缩进了屋后的阴影里。
“这孩子的妈妈是干嘛的?”看到胖老头盯着黄牛的背影眼珠乱转,洪涛知道他也认出药盒了。
“嗨,代孕的。这孩子生下来时,因为是个女孩人家不乐意尾款也没给。后来又生了一个,手里有点钱,再去工厂里打打零工,日子还算能过。”老头听到问话,赶紧把眼神收了回来,敷衍了两句转身想走。
“那她得了什么病?”洪涛错了半步恰好堵住了进入的路。
“这、这个吧……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病的挺重……”
“妈妈、妈妈……呜呜呜……”这时通道的里边突然传出了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