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找地方落脚了,船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跟了他们几乎一整天转了大半个帝都,差点累趴过去,在看那三个人脸不红气不喘,简直不像是正常人。
船长杜江歇了会儿,看看四周,发现这里离丞相家不远,便径直走过去,在角门外停下,敲了敲。
“谁?”
里面的人谨慎问道,杜江低声道:“是我,杜江。”
角门打开,露出里面的仆人,他狐疑的打量着杜江:“你许久未来了,可是有事情向丞相汇报?”
杜江讪笑:“丞相不是让我留神鲛人城那边的情况,特来汇报,不知丞相睡了没有?”
仆人道:“未曾,你且随我来。”
仆人侧身让杜江进去,关了角门,领着他走过弯弯绕绕的后花园,停在一处房门前,里头灯火通明。
“丞相,杜江来了。”仆人靠近书房,轻轻敲了敲,低声一句,很快里头响起一声温和的男声:“让他进来。”
仆人对杜江使了个眼色,杜江连忙靠过去,钻进房门掀开的缝隙里,形态有些可笑。
进去后,最先看见的是一排排书架,书塞得满满当当,杜江低着头进去,闻见淡淡的朱砂味,猜想丞相应该正在批阅奏折,但他不敢抬头去看,低着头一路走到书案前,贵了下去,眼里只能看见坐在那里的丞相的鞋子,那是上好的青云绸。
“什么事情。”
男声温柔,杜江心中的畏惧却一点都没减少,撇开自己的歹心不提,把关于白桃等人的事情尽数说了。
说完后,久久没有回响。
杜江回想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思考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惹的丞相不满。
“知道了,你去找户部尚书,让他把你这个月的月钱结了。”丞相的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杜江楞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整个人伏在地上:“小的知错,还请丞相留小的一口饭吃。”
“知错?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杜江不知道,但杜江知道丞相是个聪明人,自己背后做的那些事情肯定瞒不过丞相。
“小的,小的不该背着丞相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说完,杜江听见一声轻笑:“人非圣贤,总有控制不住欲念的时候,你真正的问题在于,把不该带来的人带来了。”
杜江不明所以,什么不该带来的人,来的路上他可谨慎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人”
丞相唤了声,进来两个魁梧的护院,杜江有些害怕,便听丞相没什么情绪的吩咐他们:“把他带下去,看押起来。”
“是”
“丞相,小的知错了,还请丞相放过小的!”杜江不住磕头,两名护院并不理会,拉扯着他离开了,书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年轻的丞相停止批阅奏折,将蘸着朱砂的毛笔搭在砚台上,面上始终带着和善的微笑:“外面的朋友,请进来一叙。”
话音落下,书房再次陷入安静,随后房门被打开,白竹走了进来,贴心的关上了门。
白竹打量眼前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模样雅俊,气质温和,一身青色常服,坐在书案后头,书案两侧堆着两摞奏折,毫无疑问,他正在批改这些奏折。
而坐着的丞相也在默默打量白竹,这是个俊美的少年郎,沉稳的立在书案前,严肃的脸上依稀可见几分未曾褪去的稚气,似乎是个少年老成的家伙。
“阁下应该是七皇子与十公主的同门吧?”
白竹不知其意,通过灵视可以判断眼前的人的确是位普通的凡人,只是一个凡人,怎么能察觉到他的存在,虽然他并未用任何法术,但修行者屏声敛气后即便是武学高超的凡人也难以察觉。
丞相从白竹的神情中读懂他的想法,问他:“好奇我为何知道你来了?”
白竹没有说话,丞相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道:“很简单,不过是诈一诈。”
他也不确定杜江口中的人是否跟过来了,不过诈他一诈,没想到对方不过是位故作成熟的少年郎。
白竹皱眉:“你就不怕我伤害你。”
从白竹的穿着,丞相柳修明就已经确认他跟七皇子和十公主同是无逢山弟子,当初陛下高调送七皇子十公主上无逢山修行,不就是希望得到无逢山的庇护。
“修行之人也是存在规矩的,不干涉凡人不伤害凡人,这就是你们修行之人的规矩。”柳修明不急不缓的说着,丝毫没把白竹放在心上,甚至重新翻开起奏折。
这个人城府很深,白竹也不傻,知道这样试探下去自己可能会吃亏,直言道:“不知丞相大人可知道,自古以来的权臣是怎样的结果?”
柳修明拿起蘸着朱砂的毛病,在看过的奏折上落下痕迹,再合拢放在一旁,浑不在意的回:“知道,要么死,要么成。”
白竹震住,这人竟真有那样的心思,还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竟然如此大胆。
“王朝更迭犹如月满盈亏,是对你们修行者而言,犹如自然现象,难不成这次无逢山想插手不成?”
柳修明抬头看向白竹,明明是轻轻一瞥,却带着难以描述的威严。
无逢山是不会插手的,他说的很对,对修行界而言,凡间的王朝更迭犹如月升日落,再自然不过,他们只需要保证在这些王朝更迭的时候不生出太多战乱,危及更多百姓便可。
“况且的我名不正言不顺如何登基,顶多就是挟天子而令诸侯,这天下终究是姓楚,我并没有抢走楚家的江山。”柳修明始终含笑,说出一句似乎有点道理的话。
白竹尽可能保持冷静:“不能楚家的江山还算是楚家的江山?”
“如何不算,群臣百姓跪拜的依然是楚家人,住在皇宫的也依然是楚家人,没有战乱,没有伤亡,你们修行之人也不用忙碌,何乐而不为呢?”柳修明低眉浅笑,再次放下一本批阅过的奏折。
一时间,白竹竟觉无话可说,无法反驳,怎会如此。
这不正常,白竹有些懊恼,自己似乎有些轻敌了,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厉害的凡人。
原本他是打算来谈谈这位丞相大人的根底,要是对方懦弱一点趁机规劝渡化,让他还权皇室,没想到对方如此能言善辩,实在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