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当然也是辽东军六姓之一。
不过赵伏虽然是名中郎将,但才干平平,如果皇甫云昭和唐开甲今日在场,也轮不到他坐在上首。
甚至窦雄和宋世相在场,他的座位也要往下移一移。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辽东军早就今不如昔,而且在汪兴朝的带领下,军中的腐败一年比一年严重,大多数将领只知道大肆敛财,根本没有将心思放在统兵练兵之上,所以军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本就不多。
军中那些还有些实力的将领,从榆关守将淳于布开始,到这次战败的涂莫亭,一个个都被龙锐军消耗。
皇甫云昭、唐开甲、窦雄以及宋世相这些人,或战死或归附,这就导致辽东军现在这些将领竟然已经很难挑出独当一面的人物。
赵伏听得汪兴朝让自己坐上将军椅,那当真是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虽然厅内寒冷,但全身却已经是直冒汗。
“费将军,要不你来?”汪兴朝看向另一人。
那人在汪兴朝看向自己的时候,已经是变色,等汪兴朝话声落后,早已经是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颤声道:“大将军,属下......属下连自己都管不好,如何能够坐上将军椅?属下是绝不敢有此妄念。”
“胡朗将,周郎将,你们呢?”汪兴朝声音淡定,“目下局面困难,你们是否愿意挺身而出,带弟兄们走出一条路?”
“噗通,噗通!”
两名部将也都跪了下来。
“大将军,遍观全军上下,又有谁能够担起如此重任?”忽然有人起身来,正义凛然:“除了大将军,没有任何人能够稳住当下的局面。虽然战败,但与大将军全无干系,只是那些带兵将领无能,也是龙锐军太过狡诈而已。只求大将军运筹帷幄,带领大家渡过难关。”
其他人也都同时跪倒在地,齐声道:“求大将军运筹帷幄!”
汪兴朝沉吟片刻,才叹道:“你们当真就无人能够挺身而出?”
“求大将军运筹帷幄!”
众人齐声再道。
汪兴朝摇了摇头,道:“诸位都起来吧。既然大家坚持,我若是推辞,反倒矫情。”抬手道:“坐下说话。”
待众人坐下,汪兴朝也没急着落座,只是道:“不过若要我继续统领辽东军,我有几个条件,还请诸位商议,若是不能答应,还请诸位商议新的人选,我是万万不会继续坐在这把椅子上。”
“大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赵伏立刻道:“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辽东军上下必须要同心协力,在大将军的统领下,度过困境。”
汪兴朝背负双手,却是缓步走下来,道:“我军连战连败,虽然是因叛军太过狡猾,却也是自身存在极大的问题。到了今日,有些话就不藏着掖着。”顿了顿,才道:“这些年大家都是吃饱喝足,生活奢靡,所有人都只知跑马圈地聚敛家财,有几个人真正想到强军?不是我旧事重提,多年前本将就说过,辽东水军必须加强力量,多造几艘战船,多训练一些水兵,可是你们全都反对,没有一人支持扩充水军。如果早些扩充水军,又何至于败在叛军之手?海上的道路,又何至于被龙锐军彻底掌控?”
在座诸将都是低头,不敢言语。
“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是责怪你们。”汪兴朝叹道:“可是诸位如果继续抱着自扫门前雪的心思,那就等着秦逍领兵杀到辽阳城,一个个地将我们的首级悬挂于城头吧。”
“大将军言之有理。”那费将军急忙道:“大敌当前,若是一盘散沙,必然是后果不堪设想。大将军,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定会遵从。”
汪兴朝道:“这次漠东大疫,秦逍借此收买人心,龙锐军的精力都在用于应对疫病。而且现在是深冬,开春之前,他们应该是不会轻举妄动了。”顿了顿,才道:“不过现在辽东各部依然是兵无斗志,所以你们不要继续留在熏着檀香的温暖屋子里,回到你们的兵营去,整顿兵马,加紧训练,不可松懈。咱们的将士也都是骁勇善战之士,只要整肃军纪,与他们同甘共苦,再日夜操练,很快就能恢复他们的战斗力。”
众人都是点头。
“秦逍狼子野心,他打了几场胜仗,肯定和他麾下兵马都是士气正盛,不出意外的话,开春之后,必然会发兵来攻。”汪兴朝神色冷峻,冷冷道:“所以在开春之前的这几个月,我们必须好好利用。”目光落在两名将领身上,问道:“胡朗将,周郎将,半年前我就已经让你们招募兵勇,而且特地给你们拨了银子,甚至还让人修建了新兵训练营,现在新兵营招募了多少人?”
两名将领对视一眼,都是起身来。
“大将军,下面都是刁民。”胡朗将道:“我们摊派了下去,可是各县都是以各种理由拖延,甚至还有刁民闹事,目前征募了不到六千人......!”
汪兴朝淡淡道:“本将记得是让你们在春节之前至少征募一万五千人,距离除夕不过十来天,这十来天你们还能征募九千人?”
胡朗将跪倒在地,道:“是.....是属下失职!”
“如果每条军令颁下去都要打折扣,这场仗就不用打了。”汪兴朝冷笑道:“征募兵勇,你为主,周郎将为副,再给你十几天,你肯定也是无法完成本将交待的任务了,所以失职之罪,由你主要承担。”沉声道:“来人!”
胡朗将赫然变色,却见到从外面已经走进四名甲士。
“你的家人不必挂念。”汪兴朝挥手道:“拖下去,砍了!”
“大将军......!”胡朗将显然没有想到汪兴朝竟然要杀自己,有些发懵,等到四名甲士押着他往厅外拖拽,胡朗将才回过神来,嘶声道:“大将军饶命啊,属下......属下罪不当死啊!”
那周郎将腿一软,已经跪倒在地,全身发抖。
在座其他诸将也都是后背出冷汗。
其实这些年来,汪兴朝对麾下的将领倒还算宽厚,即使犯了过错,也都是从轻发落。
以前像征募兵勇这类事情,即使完成任务,汪兴朝最多也就罚俸,更严重无法打上即使军棍,绝不可能真的下令处死。
可今日这位大将军明显心狠起来。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当初没有龙锐军,东北四郡都在辽东军的掌控之中,周边诸势力也不敢与辽东军为敌,辽东军内人脉交缠,讲的是人情世故,所以汪兴朝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有人犯错,也是从轻发落。
但如今辽东军的处境极其困难,龙锐军那边肯定是要继续往东打,这种情势下,如果继续军纪松散,确实会对辽东军的战斗力造成致命影响。
汪兴朝从严肃军纪开始,自然是要整军备战,与龙锐军决一生死。
胡朗将被拉下去处死,周郎将自然是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是征募兵勇的副手,我饶你不死,不过明年三月之前,至少要征募两万青壮兵勇。”汪兴朝道:“如果无法如期完成,你也不必来见我,自尽谢罪便可。”
周朗将闻言,心知暂时保住性命,想着既然还有几个月时间,哪怕是挨家挨户将人绑到兵营,两万青壮到时候应该也能强募到,连连叩首:“属下定当全力以赴,按时完成任务。”想到什么,还是硬着头皮道:“大将军,征募两万兵勇,需要耗费不少钱粮,属下......!”
“你先起来。”汪兴朝抬手示意周郎将起身,这才扫视诸将,道:“除了严肃军纪征募兵勇外,这接下来一件事情,就是钱粮事宜。你们都知道,秦逍切断了两条商道,阜城贸易场的贸易也是迅速衰落,我听说最近这两个月,贸易量不足从前的两成,而且照这样下去,等过了年,阜城贸易场只怕要彻底荒废。从商贸上获取军资已经不现实了,辽东军的仓库之中,存银撑不了三个月,粮草最多也只能撑半年,如果招募两万新兵入营,那粮草和饷银能支撑的时间会更短。”
汪兴朝这话一说,在座的都不是傻子,立时明白汪兴朝的意思。
辽东军的将领们跑马圈地,东北四郡大片良田都落入这些人的手中,其中以辽东郡最为严重。
因为跑马圈地,导致无数百姓成为佃农,被这群人吸取血液。
百姓们困苦,但辽东军的这些将领和他们的族人却都是一个个肥的流油,各家修建了一座又一座仓库,粮食堆积如山,银钱更是积满仓库。
自打龙锐军出关后,辽东军又是以各种名义对百姓横征暴敛。
大家都知道,如果在这种局势下继续向百姓摊派强征,用不着龙锐军打过来,难民们恐怕就会如潮水般遍布整个辽东,民乱一起,辽东军很快就会完蛋。
所以现在汪兴朝自然是要辽东诸将打开仓库,拿出银子和粮食。
议事厅内一时间寂然无声,没有人开口说话,都是低着头,眼角瞟向其他人,看看是否有人真的愿意站出来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