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汗瞥了沈玄感一眼,摇头道:“不......不是!”犹豫一下,终是道:“大单于,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哪天被下了毒,只是记得第一次寒毒发作,是在四年前!”
秦逍心想挛鞮可敦也是在四年前被悄无声息地种下了寒毒,这西林汗被种毒的时间倒是与挛鞮可敦差不多。
挛鞮可敦身上的寒毒,是化为昊天将军的洛月所为,却不知西林汗是否也同样是被洛月种毒。
毕竟按照可敦的说法,洛月和三绝师太当时在草原上以寻药为名活动,既然去过贺骨,就很有可能也到过步六达。
“初始发作,倒也不算很厉害。”西林汗道:“但是此后每一次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而且毒性也是越来越强,我找到巫医诊断,巫医竟然.....竟然查不出任何情况。”
秦逍心中感慨,知道西林汗当时遭受的折磨却是非比寻常。
千夜曼罗之毒诡奇无比,巫医没能查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本以为是部族之中有人要毒害我,所以暗中查询下毒之人。”西林汗苦笑道:“但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大单于道:“你既然身中奇毒,为何没有告诉我知晓?”眸中显出寒意,冷冷道:“我明白了,你当年怀疑是我对你动手,所以不敢张扬。”
西林汗忙道:“不敢,大单于,我......!”
“你继续说!”
“我被这寒毒折磨一年多,几乎难以承受,数次想过自尽。”西林汗叹道:“可就在我决意要自尽摆脱痛苦的时候,突然有人送来一份礼物,他让我麾下的卫士送过来,当时并没有显身。我打开礼物,里面有一封便笺和一瓶药水,那便笺上只写着解药二字。我将信将疑,但那两天正是毒性发作之时,那天我感觉到药性发作,便将那瓶药水饮尽.......!”
“那瓶药水可以解毒,然后你就为了解药,任人摆布。”黑河吐屯冷笑道。
西林汗道:“不错。你们没有经受过那种折磨,自然不知究竟有多痛苦。如果换做是你们,你们也会做出同我一样的选择。”
“贪生怕死就贪生怕死,不用给自己掩饰。”东林汗双手握拳,盯着西林汗,目光显出凶厉之色。
“对方此后定时就给我送来解药,他对毒性发作的时间预估得很清楚,往往都会在毒性发作前几天就将解药送到。”西林汗道:“不过对方却一直没有露面,而且在信笺中警告我,让我不必去查他的身份,他会按时将药送到,如果我多生事端,解药就会消失,所以......所以我担心对方中断解药,就没有追寻,按期等待解药送过来。”
大单于看了沈玄感一眼,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
“三个多月前。”西林汗道:“那一天他带着解药突然出现,也是戴着面具,对我说有事情要请我帮忙。”
大单于向沈玄感问道:“这几年是你一直给他送药?”
“不是他。”沈玄感没有说话,秦逍却已经道:“这几年他一直待在黑山,黑山距离步六达有数百里地,骑快马往返至少也有十几天。图罗赫体内的寒毒已经进入膏肓,每个月至少也会发作一次,沈玄感不可能每个月都会给他送药。他是黑山匪的头领,如果每个月都要离开黑山十几天,必然会让其他人起疑心,所以我确定这几年送解药的绝不可能是他。”
沈玄感只是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秦将军说得对。”东林汗也道:“大单于,我也觉得不会有人每个月往返送解药。送药之人定然一直待在步六达,他手中有许多解药,只是分期送给图罗赫而已。”
“这已经不重要了。”大单于道:“图罗赫,数日前你带沈玄感来见我,还说此前并不认识他,原来你三个月前就已经见过他。”
西林汗低着头道:“是我欺骗了大单于。”
“他找你帮什么忙?”
“他......!”西林汗欲言又止,斜瞥了沈玄感一眼,才道:“他......他让我给乌丸延下毒!”
帐内顿时一阵骚动。
“他知道大单于每年都会召集诸部头领秋狩。”西林汗图罗赫额头冷汗直冒,却还是供认道:“秋狩之时,诸部头领大都会到场,所以......所以他让我找机会给乌丸延下毒。”
?东林汗步六达海怒视沈玄感,问道:“你与乌丸吐屯有什么仇怨,要让图罗赫下毒害他?”
“我与他无冤无仇,甚至没有见过他。”沈玄感叹道:“他只不过是随意挑选的一件工具而已。”
大单于叹道:“不错,乌丸延只是一件工具。你们当年既然能对图罗赫下毒,要给乌丸延下毒更是轻松,其实根本用不着图罗赫帮忙。而且给谁下毒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图罗赫亲手散布疫病之源。只有如此,乌丸延才能被你死死绑住,不得不听命于你。”
“大单于明鉴!”沈玄感笑道:“其实倒也不能全怪西林汗,我让他下毒,他也犹豫,而且并不知道那种毒药是我们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研制出出来。他并不晓得乌丸延中毒之后,疫病就会从他身上开始散布。”
他此时已经承认疫病是由他而起,帐内众人都是悲愤交加,如果不是想要知道更多的详情,恨不得立时一拥而上将之乱刀砍死。
秦逍神情凝重至极。
他想过疫病是人为而导致,想到王母会和汪兴朝都有可能是幕后策划者,却实在没有想到沈玄感竟然卷入其中。
这一场漠东大疫,导致成百上千人死去,许多人依然还在遭受疫病的折磨,惨绝人寰。
而这一切竟然是出自沈玄感之手。
此等凶恶之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但他也清楚,西林汗是沈玄感的一枚棋子,而沈玄感肯定也不是棋手,此人也只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在他身后,还有真正的棋手,那位棋手才是真正丧心病狂。
但自己没有察觉到沈玄感的异动,一直没有注意到此人在暗中活动,也确有失察之过。
“大单于,他没有撒谎。”西林汗图罗赫急忙道:“我没有想到那毒药会导致疫病散布,如果......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绝不会答应他。”
东林汗冷笑道:“但是你终究还是对乌延吐屯下毒。”
“难怪那天议事的时候,乌丸吐屯突然昏倒。”黑河吐屯也是神色冷峻,握拳道:“原来当时他是中毒。”
在场许多人都记起,那次秋狩之时,汪兴朝派来使者,要步六达调动两千不死军前去助战,步六达众头领商议此事的时候,乌丸吐屯在会议上突然昏倒,当时众人只以为乌丸延是患病,并没有想到当时西林汗已经对乌丸延用毒,而那也正是漠东大疫的开始。
大单于脸色也是颇为难看,向西林汗问道:“后来乌丸部开始疫病溃散,短短三个月,整个漠东大草原都遭受到疫病的毒害,你难道还不知道沈玄感利用你制造了疫病?”
“乌丸延出现疫病之后,我就知道......知道肯定与那毒药有关。”西林汗脸色惨白,扭头看向沈玄感,道:“我当时恨不得将这人碎尸万段。”
沈玄感却是发出一声轻笑,显得异常不屑。
“可是你没有杀他。”大单于冷声道:“你非但没有杀他,反倒与他狼狈为奸。前几日你竟然带他来见我,联手欺瞒本单于,声称这一切都是秦将军在背后策划,本单于当时就有所怀疑。你可还记得,当时你可是一直在配合沈玄感的言辞,对秦将军和龙锐军极尽污蔑之能事。”
大单于虽然说的不细致,但秦逍却能猜个大概,横臂行礼道:“多谢大单于的信任!”
大单于摇头道:“秦将军也不用感谢,因为当时本单于虽然有所怀疑,却也并非完全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话。按照沈玄感的说法,你散布疫病之前,就已经备好了解药,所以步六达陷入困境的时候,你一定会带着解药前来,以解药为工具,向步六达提出各种条件。如果不是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事情,你这次果真带了解药来,我也许真的会很糊涂地认为你就是散布疫病的真凶。”
秦逍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大单于却并无回答,而是将目光移向沈玄感,问道:“沈玄感,你在漠东散布疫病,难道就是为了陷害秦将军和龙锐军?这就是你们最终的目的?”
沈玄感却是闭上眼睛,并不回答。
东林汗冷笑道:“大单于,他不想开口,可以用刑,让他知道我们步六达刑罚的厉害。”
“图罗赫,他为何要这样做,你总该知道?”大单于也没理会东林汗,而是看着西林汗道:“你为何要急着处死秦将军?”
西林汗摇头道:“我.....我不知道。他们在草原散布疫病的目的,一直没有告诉我,可是......他说如果秦逍来到步六达,我如果不立刻将他处死,真相就可能会被揭穿,到时候......到时候死的就是我,所以......!”后面的话却没能说下去。
众人闻言,对西林汗既愤恨,又鄙夷,只觉得此人贪生怕死,实在是有辱步六达的威名。
“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不是为了陷害秦逍和龙锐军。”忽听一个声音道:“只因为他们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摧毁,所以不得不临时调整计划,将矛头指向了秦逍!”
这声音清脆悦耳,但语气却很是冷漠,却正是那幂罗斗笠人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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