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穿着经久耐磨的麻布长衫,看起来也是劳苦人家。
“你好。”聂璞主动招呼,担心语言是否相通。
“你好。”姑娘字正腔圆地回答,让聂璞松了一口大气,只觉得与这块飞地又亲近了几分。
“请教姑娘芳名,这里是什么地方?”聂璞问道。
“尊贵的客人,我叫拉托娅。这里是大宛城所属的青云村。客人可是第一次来,可需要休息打尖。”叫拉托娅的姑娘热情回答。
“好啊,这里可是你的家?”聂璞应答着,一指身后的房子问。
“是啊,请客人到家里歇脚吧。”拉托娅依然很热情。
这反倒令聂璞有些迟疑,觉得这姑娘对陌生人也太不设防了,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聂璞向四周打量,发现各家各户关门闭户,整个村子寂静无人,不由得疑心大起。
拉托娅见聂璞如此,不由笑道:“客人是想找其他人吗?可惜他们都在领主的工场做工,回来不了,这个时候,整个村子除了出门都困难的老弱病残,没其他人了。”
“那姑娘……”聂璞不解道。
“你说我吗?今天就该我留守村子。”拉托娅道。
“原来如此。”一转念,聂璞又觉得不可理解,问道:“留守不是应该有武器,有自卫能力吗?万一有敌袭,怎么应对?”
“呵呵,客人想多了。留守者,主要起一个迎来送往的作用,比如接待先生这样的远方来客,不需要打打杀杀。”拉托娅不以为然。
聂璞转念一想,也对,这样一个穷破村子,也不会有那个不开眼的强盗盯上它。
“请姑娘带路吧。”聂璞决定从这个姑娘和她的家开始,了解这里的人族生存状态。
一进房间,聂璞就发现实在是低矮狭窄,还黑咕隆咚不透光。
堂屋以外,那几间看起来像卧室的房间,更像是狗洞,房门就是一个窟窿,仅容一人爬进去,里面更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有什么摆放,但却散发着怪味。
这家人看样子生活很窘迫。
拉托娅让聂璞坐在一张粗糙的木凳上,递上来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浑浊的茶水。
聂璞接过茶水,不仅有些感叹。
眼前这姑娘,粗手粗脚,手上长着老茧,生活状态连中土普通人家也不如,实在是有些令人心酸。
“姑娘,你家里的人,还有村里的人都在为哪个领主做工,做什么呢?”聂璞问道,心想这个领主真是刻薄,让自己的工人生活这么窘迫。
“领主是天族老爷,他收留了我们,我们就得给他工作。他有几个大矿场,我们都在那里做工。”拉托娅有些没心没肺地说。
挖矿,那可是一个危险的活,聂璞想着问道:“他不给你们工钱吗?”
“工钱?他给我们住的地方,以免我们流落街头,成为流徙贱民,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贪得无厌地要工钱?”拉托娅说道。
聂璞听不出这话的真假,不由得追问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不都是这样吗?”拉托娅耸耸肩,无所谓道。
聂璞无语,还是搞不清楚这丫头究竟说真话,还是假话敷衍。
“你刚才说的流徙贱民是什么意思?”聂璞问道。
“客人真不知道?”拉托娅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真不知道。”聂璞确认,意识到在这里,这是个常识性问题。
“那客人真是天外来客了?”拉托娅两眼放光。
聂璞点点头,也不想隐瞒身份。
“您就是传说中的救世主?天啊,终于等到你了!”拉托娅非常激动,不过转念一想,又道:“不对啊,救世主怎么没有一点神迹?”
聂璞哑然失笑,不由得想起自己穿越时的情景,哪些地方也流传着大世界使者、上使之类的神话,看样子相似的情况又出现在域外。
“呵呵,我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也许不是。”如今实力提升,聂璞也比较任性,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他心里想,只要自己愿意,恐怕就能当一回救世主,管它什么预言不预言。
拉托娅点点头,觉得眼前之人确实不像救世主,但马上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你不会是救世主派来的使者吧?”她问出聂璞熟悉的名称。
“啊?”聂璞一惊,随即感叹冥冥中自有定数,肯定道:“对,我就是受差遣而来。”
心想,这救世主,只能由老乞丐和他的同党来担任了,这也与事实相差不远。
“你知道吗,传说中的救世主,就是在这一纪内降临诺亚,拯救苦难深重的劳徒。更有长老预言,他的降临点就在我们村,所以每一天,我们都会有一人留守,怕错过神迹。谢天谢地,长久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拉托娅很兴奋,冒出一连串聂璞不理解的词语。
聂璞唯一肯定的,就是这个村留下的守护者,不是为了防盗,而是为了接客……接待天外来客,等待救世主或者他的使者。
这真有点守株待兔的精神。
聂璞也不知怎么回事,在体内那股古老力量开始觉醒后,头脑里经常冒出一些奇怪的词。
“你慢点,我问一下,你口中的一纪是多长时间?还有,诺亚,劳徒又是什么意思?”聂璞问道。
“我相信你真不可能是救世主,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拉托娅摇摇头道。
聂璞哭笑不得,心想这心直口快的丫头真是双标,刚才还因为自己不了解这里认为来了救世主,现在觉得不像,又拿自己的无知来打击自己。
过了一会儿,拉托娅还是解释道:“我们这里,一纪就是十二年,诺亚,是我们大家对这里的称谓,千万年来就是这样,流传至今,有什么特殊含义我也不知道。
至于流徙贱民么,是处于最低级的生命,他们居无定所,四处流徙,其他阶层的遇见了他们,可以任意杀戮,奴役,这是官法允许的,而他们只能逆来顺受,谁敢反抗,连坐诛族。”
聂璞听了这一席话,有些目瞪口呆,插话问道:“你说的流徙,是人族吗?”
“人族?”拉托娅问道,显然没有这样的概念。
“就是……那些流徙,长得和你我一样吗,行为举止有什么不同?”聂璞想了想才问道。
“那倒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祭司大人们说他们是渎神之罪犯,不值得同情和原谅。”拉托娅道。
在接下来的介绍中,聂璞较为全面地了解到诺亚这地方的阶级构成。
这里的人族分为祭司、天族、平民、劳徒、流徙五个种姓,祭司处于最高等级,人数极少,但掌握着最高权利,因为他们是直接与神沟通的人。
这之下是天族,天族人数也不是很多,他们是出身高贵的世袭贵族,是大大小小各地的领主,掌握着私家军队,私家军队的组成者就是平民。
平民相对来说较多,他们中男孩的主要出路就是从军,成为领主私人军队的一员,女孩就成为祭司、领主的家佣,或者祭司神庙、领主府的底层司职人员。
劳徒就是拉托娅所处的阶层,是诺亚人数最多的一个种姓,就这一个种姓,比其他四个种姓加起来的人数只多不少。
他们主要就是依附祭司或领主,为他们做各种苦工,以获得庇护,从而获得住所和维持生命的基本食物。
那些大大小小的村庄主要就是劳徒的聚居地,神秘的祭司住在神庙,领主和平民住在城堡、兵营等地。
聂璞无意间选择的落脚点,就是一个劳徒聚居的村庄。
到了天黑时分,外出做工的人三三两两赶回来,这个村庄才渐渐热闹起来。
拉托娅的父亲带着两个哥哥也回来了。
她的父亲显得很苍老,头发花白,弯腰驼背,要不是介绍,聂璞还以为是祖父,两个哥哥也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聂璞心里一阵唏嘘,这地方看样子生存压力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的阶层倾轧。
父亲自我介绍叫拉兹,寒暄之余,听出聂璞的身份不同一般,立即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要好好招待一下他。
聂璞连连摇手,要他不必费事,只是示意他们一家子赶快自己照顾自己,等他们忙完之后,还有事和父亲打听商量。
修为到了他这一步,早就断了口腹之欲,有时吃喝也是逢场作戏,并非生存之需。
之后,就看着一家人就着粗瓷碗里的清汤,捧着摆在凹凸不平餐桌上的黑饼,一阵狼吞虎咽,包括拉托娅这样的大姑娘同样如此。
显然劳作了一天,饥肠辘辘,顾不得嫌弃食物粗糙。
看在眼里的聂璞,又一阵感叹,然后等他们吃完,才要拉兹和他一起出去走走。
天已大黑,借着人家屋里透出的昏暗灯光,拉兹勉强辨认前路,领着聂璞前行。
不时有村人路过,见到拉兹,都恭敬地叫道:“村长。”发现村长身边的外来客后,大都慌张避开。
“他们搞不清你的身份,还以为是领主那边来的巡视大人,故此害怕避让。”拉兹见状,连忙解释。
聂璞不以为意,反倒是发现拉兹被称为村长,有些出乎意料。
一村之长都是那样的生活状态,其他的村民可想而知。
在村里兜兜转转,聂璞不动声色地开启了夜视功法,把村子观察了一遍。
房子东倒西歪,村民苟且熬日子,穷困潦倒的感觉比白天刚进村时又强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