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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十年五月。

“诸位不必送了,就此别过。”

张驰向身后的官员们告辞,他要前去福州任职。

自从朝廷设立了市舶司,水军戍防就变得尤为重要,皇上命张驰统管福州、泉州水师,可见对张驰的信任。

张驰叩谢了皇恩,立即带着家眷动身赴任,京中文武官员十几人前来相送。

“张将军身兼重任,此去多加保重。”

张驰一一应了,躬身行礼之后转身前行。。

“父亲听到没有?”张驰的长子低声道,“大家都说您是副将,您到了福州、泉州,海上定然就安定了。”

张驰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他是副将也没错,稀里糊涂地就跟随了新帝,立下了从龙之功。

这谁能想到呢?

前朝末帝在位时,他带兵离开京城前去追击鲁王,许多人都觉得他这差事格外棘手,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没想到他因此避开了京城内乱,躲过了徐氏夺权,还等到杜琢援军,杀了鲁王之后,又跟着杜琢一路追击祁王。

当然祁王不是死在他手里,他到的时候,当今皇上平息了祁王之乱,他们就捉拿了追随徐家的残部

与祁王、徐家这一仗他没有折损一兵一卒。

攻打京城时,也没轮到他出手,然后天大的功劳就落了下来。

新朝建立,皇上登基,他拿了军功,这一切简直就是一场梦,他甚至觉得羞愧,明明什么都没做,居然就这样加官进爵了。

“福将”的名号,就是这般来的。

如果人人都能这样,天底下是不是也就没有冤死鬼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功不配位,新朝建立之后,他一心一意放在差事上,捉拿两王余孽,跟随杜琢稳固北疆,之后又去操练水军,终于觉得还上了些,皇上又如此器重他,他这欠债是永远还不完了。

只能祖祖辈辈向大晋尽忠。

“老爷, ”管事上前道, “十里亭有人等着您呢。”

张驰抬眼看去, 果然瞧见亭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北安侯杜琢,一个是户部尚书曲承美。

张驰看到杜琢, 不由地想到自己挂在床头上的盔缨,他会成为副将都是因为北安侯, 他对北安侯真是又爱又恨。

就算在做梦的时候, 也会经常梦到北安侯冲着他笑, 就像话本上写的那只“狐王”,只要北安侯一笑, 他现在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大坑。

大坑就大坑吧,大坑里没有刀剑, 有的只是富贵荣华, 掉就掉吧, 别人想掉还没有呢。

再说这位曲承美。

据说当年皇上在镇州的时候, 曲承美还曾怠慢过皇上,曲家祖坟上定然冒过青烟, 否则怎么这样都没有被皇上厌弃,反而一路从知县拔擢到了户部尚书?

要说有福,曲承美比他还有福。

三人见了面, 无比的亲切。

杜琢眼睛中都是不舍:“好不容易盼着你调回京城,结果又要去福州, 这往后我进京不就少了个去处?”

张驰心里一凛,想到杜琢进宫都要拉着他, 用杜琢的话说,与他一见投缘, 有什么好事都想要他陪着。

其实大可不必,尤其是进宫听皇上夸赞皇后娘娘的时候,要知道皇上这些年为了维持威仪,明里夸变成了暗里夸,他们的赞叹也从明里赞叹,变成了明里暗里都要赞叹,委实废了他不少的脑筋。

现在总算脱了身, 日后就留着杜琢和曲承美两个慢慢磨吧!

杜琢道:“这一趟,我们除了来相送之外,还有些体己话要与张兄说。”

听到这话,张驰看向不远处的长子, 之前他与长子约定好了,若是被缠着脱不开身,长子就要前来提醒他:“趁早动身,免得错过宿头。”

可现在那孩子没有半点要过来的意思,因为整个张家都将杜琢奉为恩人,只有他对杜琢不太放心。

“张兄,张兄?”

杜琢喊了两声,张驰这才回过神:“杜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杜琢笑着道:“那我就直说了,皇上的性子张兄也知晓,一向是做得多,说得少。”

张驰点头,如果忽略某些方面,确实如此,这个朝臣们都知道,就连守在灵丘快十年的辽国三皇子也清楚。

杜琢接着道:“皇上不说, 也是惦记着你那边的情形, 记得要多写信进京, 皇上给你的密折匣子就是做这个用的。”

张驰也不是第一天当重臣了,自然知晓密折怎么用, 不过杜琢为何要特意提及此事?

杜琢松口气, 捋了捋胡须:“既然张兄都明白,我也不多嘱咐了,张兄到了福州该是公务缠身,半年之内只怕没工夫与我通信,我会在北方遥祝张兄一切顺利。”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不过杜琢常常写信给他,怎么突然提及这些,就像是要与他断绝半年的联系似的?张驰觉得自己脚底下的土又有些松动了。

曲承美始终站在旁边笑着,看不出在思量些什么。

张驰总觉得曲承美老奸巨猾的模样,多多少少有些像其主,当然,不能深究其主是谁那是大逆不道。

曲承美道:“该说的大家都说了,我也没什么话,就盼着张将军操练水师,早些荡平海上贼寇,让我们的商船平安往返,如此一来大晋百姓日子好过,税收也不用发愁了。”

张驰与曲承美互相行礼,这两只狐狸一只唱白脸,一只唱花脸

正腹诽着,张驰感觉到肩膀被拍了两下,曲承美道:“山高路远,好生保重,我会想念张兄的。”

张驰再次翻身上马。

杜琢和曲承美望着张驰的背影,两个人一起挥了挥手。

“别说,”杜琢道,“我还有些羡慕张兄,张兄命好,运气好,若是这次顺利,说不得张家子孙将来也会有个好出路。”

曲承美道:“北安侯也可以。”

“我还是算了,”杜琢摇头晃脑道,“我不合适。”

两个人相视一笑,回宫复命去了。

再说张驰,一路赶到福州之后,立即去了衙署操练兵马,这两年海上贸易兴盛,大船载着价钱不菲的货物来往,为了钱财,倭人、海盗袭击商船的事屡屡发生,他来福州首先要做的就是围剿那些海盗。

张驰带着人登上战船,准备去查看海上的情形,他的目光从来往将士身上掠过,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等等,”张驰皱起眉头,“你就是你停下转过身来。”

这人个子不高,身形瘦削,而且面容有些熟悉,他得仔细看清楚。

被喊住的人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

张驰的眼睛豁然睁大,张开了嘴:“大大”

宋明喆伸手“嘘”了一声:“张将军莫要声张,我听说张将军要去围剿海盗,于是跟着张将军前来。”

张驰耳边一阵“嗡鸣”声,后面的话都听不到了。

大皇子在这里,他该怎么办?大皇子可不能出半点差错啊!

皇上知晓吗?皇后娘娘知晓吗?

他有理由怀疑大皇子不是偷偷跑出来的,至少北安侯知晓此事,否则北安侯不会在他跟前说出这样一番话。

怪不得杜琢说:半年别来往书信

好很好。

张驰眼前浮现出杜琢的笑容,有句话他早就想说了,这话新帝登基前就积压在他心底。

杜琢你个混账xxx,不要脸的地棍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