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小桐,你先在外头候着听差。”侯夫人这时才缓过神来,哪里敢让小桐真的去送信,忙开口拦住了他。
柳姑姑心中暗乐,难怪自家姑娘最喜欢玩这种把戏,她唬着一张脸转身又对忠义侯夫妇说道:“老奴不甚明白,还请侯爷及侯夫人示下!”
她聪明的避过了杨老太君,而是挑上了同辈的忠义侯夫妇。
“哼,你是教养姑姑?”
侯夫人现在喘过气儿来了,她心中开始琢磨怎么磨刀教训木柔桑,好为自己扳回一局,尽管已经颜面扫地。
柳姑姑轻走几步,往厅中那么一站,通身气度便叫人无法忽视。
“是的,侯夫人,早前来府里丈量尺寸,及发嫁妆都有老奴。”
侯夫人这才想起,她好似从来没有留意过这号人物,说道:“你有何不甚明白之处?新媳妇骨子弱、气性儿小,出了这事儿我也心疼,定是要好好医治一番,免得将来留下甚病根。”
骨子弱、气性儿小?柳姑姑冷冷一笑,慢慢地露出自己锋利的獠牙,她体内狂野的血液在奔腾,原来,她早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老太君,侯爷,侯夫人明鉴,老奴身为教养姑姑,原是在宫中伺候过先皇后,后又伺候过当今贵妃娘娘的柳婉侍。”
意思是她虽为奴,却是有官籍在身,不是侯府众人能随意打骂的,更何况她的体面是来自云端的两位贵人所给。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冷抽声,合着侯府娶回来的不是个泥菩萨,而是块硬石头,侯夫人这一次可是砸到牙了。
杨老太君看向侯夫人的目光就像是金绞剪,此时只恨不得这个侯夫人不存在,往年惯仗着娘家势大,在这侯府里便是一言堂,对她这个婆母也是阴奉阳违,无半丝诚心。
“原来是伺候过先皇后啊,正巧,我爹爹是帮太子掌管东宫事物的,说来咱们还是一家人呢!”
侯夫人恩威并施,同时也是警告在厅里的众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今圣上已年迈,太子接位是迟早的事,她家爹爹是太子身边的近臣,侯夫人哪会把一个过气的小小婉侍放眼里。
“夫人,我后是去了贵妃娘娘那里。”现在后宫归贵妃娘娘所掌管。
侯夫人的脸子就有些挂不住了。
柳姑姑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说道:“侯夫人才见过咱家少奶奶,大概有所不知,咱少奶奶打小就野惯了,身子可是比一般姑娘家的还要硬朗,鲜少有生病时,偶尔也不过是因下人伺候不当,着过那么一两回凉,侯夫人说咱少奶奶身子骨弱,不知是从何听起,又或是听了下人的胡乱言语。”
侯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了,她只觉得今日出门前就该翻翻黄历。
“还有,我家少奶奶一向与人和善,今日若不是四姑娘说得太过,我家少奶奶又怎会晕过去。”是啊,气性儿小呢,可就不知是谁家的欠教养呢!
柳姑姑的话再次激起千层浪,侯夫人顿觉眼前一黑,她此时真的想晕过去,偏生脑子又出奇的清醒。
她心中刚生起这想法,又听得杨老太君在骂:“混帐东西,看看你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样儿了,来人,把四姑娘带回去,过年前这段日子,便留在院中好生习读《闺训》,年后,给她好好请一个教养姑姑,现在的那两个打发了。”
杨娟儿在过年前这段时日被禁足,便不用出来碍眼了,柳姑姑的嘴角疑似微微上翘。
杨老太君当众发威,无人敢不从,又见她说道:“众位族亲,娟儿还小,尚未及笄呢,家中便有些太宠着她了,今年家中田庄收成比往年要好上半成,媳妇!”
老太君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当年她婆母怎么就眼瞎了,偏相中了这么个心思狠毒的妇人。
侯夫人真的很想很想晕过去,只是她现在真不敢,说道:“母亲,媳妇在,一切按母亲的吩咐办。”她不敢不应,她不想当宗媳,大把女人虎视眈眈这位子。
杨老太君脸色也好看了些,说道:“那多出来的半成你便拿出来放到祭中,听说宗学该修一修了,再请两个好点的先生教导,这事儿交给华儿来办吧!”
“是,母亲,儿子万不敢不从,好在现下才十一月,去岁留在京中落第的学子有不少,我去着人仔细寻访一番。”
杨家宗亲见了这才没先前那般子吵,有个老辈的老人说道:“太君,你看,京里的物价一年高过一年,只是分给族人的银钱却还是三十年前,老忠义侯在世时定下的。”
为什么嘛一年高过一年,大家的眼神都在侯夫人身上扫来扫去,还不是因为她,逼得大家只能去她的嫁妆铺子买东西,买也就罢了,但是,所有物什却是比外头的贵上半成,瞧着只是一丁点,可是杨氏分支族亲连带自家下人哪没有个几千人,住在后街上的还是有些头脸,皆是在京里混个八、九品官的。
侯夫人哪会不明白他们的想法,强笑道:“母亲,今年是收成要比往年好些,只不过是多添了些羊牛,不若年节里杀了,给族人们分多些。”
想从她手中扒银子?做梦!那些羊牛反正是公中的,用了也不那么心疼!
杨老太君看向众人,又问忠义侯:“华儿,你觉得如何?”
忠义侯略一沉吟,说道:“今年在北边置了一块地,因只适合种些草来养牛羊,便做了些安排,家中也不靠那点子银钱过日子,往后每年便照此安排吧!”
他深知,若不给点甜头给这些族人,只怕这丑事不消一会儿就出了门,宗亲说出去与下人们乱嚼舌根是不一样的。
柳姑姑见得这事儿偏到那天边,便知侯府的人没几个是真心在意自家主子,在一旁冷笑几声,说道:“老太君,侯爷,夫人,老奴实在太担心自家少奶奶,还请允了老奴先下去瞧瞧。”
侯夫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她好不容易花了半成进项才平了这事,柳姑姑又来拿矫。
“你担心也是应该的,快些去吧,含香,你也去看看,好叫我这老婆子放心。”
杨老太君一锤定言。
春染与春意已经趁着这会子,把见面礼都捧了过来,柳姑姑看看盘中的东西略挑了挑眉,春染是个稳妥的,说道:“柳姑姑,咱们先回去看看少奶奶,兴许瞧了这些礼儿,会好得快点儿。”
自然是会好得快了,侯府上一代庶长媳,与三媳妇都给了重礼,可是把侯夫人恨到骨子里去了,自已有钱显摆做甚非要拉她俩下水,白折了两支四两重的金钗,换来的不过是值个一两碎银子的绣鞋,更有旁支宗亲给了见面礼,人家也不过是一个好点的荷包打发了,偏这苦只能往肚里吞,新媳妇见礼原就只需孝敬些绣活,叫众人看看她是否娴惠。
“先去给老太君请过安,咱们快些回桂院。”柳姑姑说道,她已经成功把杨氏宗族的水搅浑了,便不想多留。
春染与春意很快就去见过杨老太君,到也没为难两人,只是回来时除了老太君身边的含香,又多了侯夫人身边的沈妈妈及苏婉儿身边的坠儿。
柳姑姑也不在意,便带了她们去了西边的桂院,含香、沈妈妈、坠儿见得院子廊下有小丫头正守在火炉边煎药,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含香却是面带微笑不语,坠儿只是望着小火炉出神,偏生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沈妈妈只得问道:“可是请过大夫了?”
春风正巧拿了个洗脸盆子从里头走出来,见得几人正站在院子中间,又听得沈妈妈问小丫头,便接口道:“含香姐姐,妈妈,坠儿,可是来看咱家少奶奶的。”
原有些尴尬的沈妈妈笑道:“可是呢,三少奶奶晕了过去,我家夫人可是很担心,特意打发老奴来看看。”
春风看看天色,离她们从正厅到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两刻钟了吧,嘴上却应道:“如此多谢妈妈与姐姐们了,少奶奶现已睡下,大夫已经瞧过我家少奶奶了,说是一口痰没提上来,堵住了,人才晕了过去,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说要静养,加上因为这两天太过劳神劳力,还得多些滋补的,又说,天气寒冷,我家少奶奶受了惊吓、神魂不定,须每日食羊腩肉五斤,辅以阿胶炖了。”
沈妈妈心中先是没来由的一跳,后听说每日只须五斤羊腩肉,不觉把心又放了下来,她觉得自从“发嫁妆”日起,她就一直没安生过,以至于,听到“三少奶奶说”这几个字,便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况且那羊肉不是滋补的吗?跟安神有什么关系?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我回头就跟夫人禀明了,明儿,不,今儿就给你少奶奶送来。”这哪是娶了个泥人回来,偏是个金刚菩萨。
春风笑得十分甜美,可是小嘴里蹦出来的话儿,却是一点也不美,她又说道:“唉,妈妈,原本这事儿做奴婢的不好启齿,只是,你看,咱三少奶奶被这么一气......唉,算来后日便是归宁日了,若是叫郡主和少爷瞧见她气色有点丁儿不好,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