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柔桑悄悄温婉一笑,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又给忠义侯行了大礼,忠义侯接过两人的茶喝了,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红包放在春染捧着的托盘了,说道:“这是京郊的一处小庄子,轩儿刚去衙门办差俸禄不高,又要交入公中。三媳妇,你虽说自小于山野长大,却也是诗书人家之后,早闻你极善打理农事,这处小庄子便交由你去打理,日后也好多个进项。”
不愧是一家之主,忠义侯即叫世人都知,木柔桑的父辈也是饱读诗书,又点出杨子轩身为庶子,俸禄大多交入公中,这便是给两人的补偿,还因木柔桑懂农事,方才给了个小庄子。
苏婉儿早就得了侯夫人提点,心中暗哼,不过是几十来亩的良田,说是庄子却是抬举了它,却又转念一想,虽是只有几十亩,可胜在位于东城门外不远,到底心中起了疙瘩。
木柔桑可不知厅中众人心思,笑意盈盈的与杨子轩忙谢过了,看了眼托盘中的红包,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昨日她进了这个门也是该清算清算了,哼,吃了她家的给吐出来,拿了她家的给还回来!便是个小庄子,到了她手中也是能生财的。
忠义侯见她一行一举皆符合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伸手摸摸山羊胡略微满意地点点头,遂又道:“子轩,如今你已成家,往后当差自要多用心,你大哥惯是心智单纯,往后你要多多辅助他,帮其把家族里的产业打理好,你哥哥身为世子皆嫡子,往后便是忠义侯府的下一任家主,你身为弟弟,理应帮他好生管理。”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千成浪,一时交头接耳,乱哄哄一片,谁人不知杨子轩的前途比杨子智好,皆为杨子轩感到可惜,可惜他投错了胎,没有钻到侯夫人的肚子里。
侯夫人闻言先是一喜随即又一忧,说道:“侯爷,轩儿刚刚入衙门办差不足一年,又加上刚娶了新媳,会不会太急了些,到底还是年轻人,侯爷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说完还微微嗔了他一眼,忠义侯一时失神,没想到自家婆娘发起嗲来也够他喝上一壶了,又思及自己当年新娶娇妻时的情景,一时脑子打结,说道:“夫人言之有理,你我二人尚健朗,便叫这些小辈多松快几日,再徐徐图之。”
侯夫人要的便是他这句话,徐徐图之,却是无定期了。
杨子轩低着头立于下首,一双大手藏在袖笼里快要捏出水来了,偏还不能当场质问,否则便是一顶大孝的帽子扣下来,轻则跪祠堂,仕途受阻,重则被逐出家门,丢官弃帽。
木柔桑十分心疼他,偏大庭广众之下,她只能摆出规规矩矩的谱来,不能越过雷池半步,以免给杨子轩惹上麻烦,她记得出嫁前一晚,木槿之有对她说过一句话:夫妻齐心,可断金!
“母亲说得极对,父亲身子骨一向硬朗,儿子还想多偷些懒,在父母面前多撒欢。”
杨子轩心中冷笑,这样也好,他自己的产业就已够多,哪有闲情为他人做嫁衣。
木柔桑听他如此一说,转念一想便明了,只是心中暗暗吃笑,觉得侯夫人这话儿太合自家夫君的心意了。
杨家老一辈族亲也有明事理的,见得杨子轩遇事不惊,心性极佳,无不感叹此子将来可成大器也!
“好孩子,母亲这不是急着想抱孙子,也不能因为自已想享福,便要叫你们跑断腿!”侯夫人一脸慈爱地说道。
木柔桑眉峰微挑,侯夫人的话能信?她宁愿信鬼的话!
敬完了忠义侯的茶,便要敬侯夫人的茶了,两人跪在锦团上喊道:“母亲,请用茶。”
侯夫人觉得木柔桑就是个灾星,从“发嫁妆”日起,她便诸事不顺,把一年的气都在这几日给气完了。
现在对上她那双璀璨如星河的明眸,不知为何,她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令人发毛的感觉,那感觉就好似......好似她的老底被人掀翻了晾在众目睽睽之下。
“母亲?”
木柔桑三分亲切,三分娇憨,三分乖巧,还有一份隐遁了的冷意,藏在深渊底下。
“乖孩子,侯爷,看着这孩子,我便只想得乖巧二字。”侯夫人回过神来,在嘴上抹了一把蜜。
这时沈妈妈捧了个托盘过来,侯夫人从托盘中取出一本书来,说道:“今日母亲赠你一本《闺训》,当牢记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咱家一向家风严紧,三媳妇得了空便多翻上几遍。”
这意思是木柔桑出身山野,礼仪规矩怕是略有欠缺,又暗指木家无上得了台面的长辈,她低头浅笑,温顺地接过《闺训》,说道:“媳妇万不敢忘母亲的教诲。”
她现在知了,这侯夫人不是一般的会装,家风严紧?木柔桑嗤之以鼻!
又听得侯夫人说道:“知你是识得些字,不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得了空闲便多抄上几遍。”
“哟,我说弟妹,你对自己的媳妇可不是一般好啊!”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大厅里突兀的响起。
杨子轩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大伯娘,是父亲的庶兄嫡妻,站她旁边那个矮些的,是三婶子,是嫡出三叔的嫡妻,另外还有六个庶姑,不过已经远嫁他乡,你今生怕是难见一面了。”
他的话里隐着一丝讽意,唯有与他亲近的木柔桑才能从些微的起伏中辨出来。
侯夫人温柔一笑,说道:“还不是托了先祖的福,娶来的媳妇一个个乖巧懂事,哦,对了,听说你家大媳妇要生产了,稳婆子可请好了?若是不成,我打发人去问问我娘家嫂子,她的二媳妇才产过子,想必找的是极稳妥的。”
那刻薄的杨李氏还要说什么,却是被自己夫君杨君义狠瞪了一眼,这才又小声咕嚷了一句不知什么。
木柔桑心中暗猜,莫不是杨家这上一辈到现在还没分家?
她一双水眸里堆满了疑云看向杨子轩,见他苦笑着轻微点点头。
“好了,继续吧!”杨老太君并不待见这庶长媳。
侯夫人又从手上取下那对好看的镯子,她的心都在滴血了,这两对镯子可是值好几百两银子,原是戴了出来衬她的富贵态的。
木柔桑却是悄悄伸手撸了撸自己的衣袖,心中冷笑不已,今儿她可是要送侯夫人一份大礼呢!
侯夫人把镯子递给她,说道:“我前儿去银楼,原是打算给你挑对玉镯,没成想老太君怜惜你,把自己那对老玉镯给了你,只得挑了这对赤金手镯给你戴了,你莫要嫌弃。”
木柔桑忙伸手去接,随着她的动作,露出衣袖下的一截白莲来,而那白莲上正戴着一对宽口赤金龙凤镯,正是当日她及笄日,侯夫人打发人送过去的。
“母亲哪里话,但凡长者赐,媳妇身为晚辈,只有高兴的份儿呢!哪里有嫌弃的。”此言无半句虚假,巴不得长辈们天天能赐她些。
她的小脸上扬起如闺秀们那般十分得体的的笑容,把这对新镯子戴在了手腕上,一时两对宽口赤金镯套在一起,越发显得她肤若凝脂。
苏婉儿盯着那对宽口龙凤镯眼睛都快瞪红了,心中暗恼婆母偏心,对个庶媳都这样好,那个怀庆公主可是隔得远了呢,讨好个庶媳有个屁用,对她这个正经媳妇却是随意打发,当日她敬茶不过是一对空心绞丝赤金镯打发了。
心中原还有一丝不信,只是等木柔桑给她行礼敬茶时,苏婉儿在扶她时,手不经意地碰到了那两对宽口龙凤镯,实心的!她的瞳孔猛缩。
“好弟妹,快些起来,往后咱们一起好生伺奉公婆,照顾各自夫君,莫要叫父亲母亲为小辈分担忧。”
木柔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嫂嫂所言及是!”
她又无意识的轻转手腕,显示自己的小手腕被这两对沉重的镯子压得生疼。
苏婉儿到底年纪还轻,便有些沉不住气,亲切地说道:“弟妹这对镯子好生眼熟啊!”
木柔桑心中的小人叉腰大笑,哎哟,多不好意思啊,侯夫人,这份大礼你想不收都不行了。
“哦,这是母亲在我及笄那日派人送来的,想着是母亲送的东西,今日便特意戴着了,好家众位亲戚瞧瞧,母亲是极疼我的。”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一副娇娇羞羞新嫁娘的样子。
苏婉儿气得紧捏拳头,心中暗骂侯夫人这个老不死的是糊涂蛋子,合着她这胳膊是往外拐的,瞧瞧这两对镯子加起来不值八百两也值六百两白银。
“好孩子,轩儿是我的么儿子,疼你便是疼他了,他呀,只怕现在心里似喝了蜜糖水呢!”
侯夫人见木柔桑当众夸她,心下虽有些疑惑,面子上却是一副慈母范儿。
杨子轩在一旁憨笑道:“谢母亲疼爱,儿子年轻不懂事,叫母亲多费心了。”
一句话便先给自己垫个底儿,万一有什么事,在众人先入为主的观念中,侯夫人也只能多担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