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娘叹道:“当今圣上年迈,又是选采又是修运河弄得民怨四起,各地藩王也蠢蠢欲动,前阵子便有刺客闯入王府,幸好被府里的侍卫击退。”
她说的这事早已在贵族之间私下议论,也不算什么密事。
木柔桑听了一耳只是笑笑,朝廷的那些破事儿离她似乎很远,只要哥哥们平安无事便罢。
两人边说话边行至刘桂香的房间,早有小丫头打起帘子伺候着,木柔桑随了刘师娘脚不离地的快步走进去。
“妹妹,你可算来了!”刘桂香已经得了消息从里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个拿了红棉线的婆子。
木柔桑到也不拘紧,笑问:“你这是要做甚?二姐姐大婚,我若不来,以后哪还敢登门啊,你不活吞了我才怪。”
刘桂香叫了一声:“娘,我与妹妹好久没见,现下正好陪着我说会话,这婆子说开脸可是很痛呢!”
“开脸?”木柔桑到是知开脸的另一个意思,就是通房丫头那事儿。
刘桂香一袭粉红纱裙,一头青丝正随意地散下来,闻言娇笑道:“看到没,就是这婆子手上的红线,说是要用这个扯到我脸上的毛,天地可见啊,我脸上哪有毛啊!”
刘师娘笑道:“你这孩子,明儿就要大婚了,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说到这儿不免又一阵伤感,两个女儿一个接一个的出嫁了,刘桂芝随了魏安平去了京城,自搬来襄阳便不曾再见。
木柔桑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笑说:“干娘莫要伤心,大姐姐又有身子了,算下来,正好冬日里也要生了,听说今年生男儿的多,就连我那位宝姐姐也是一举得男了,干娘快莫担心,老人不是常言,先开花后结果嘛!”
刘桂香也笑道:“娘,我们往后去了京城,你便可以随了来京里住住。”
“可不,干娘,等干爹哪日不想再当山长了,便去京城,我与哥哥,还有大姐姐、二姐姐可是能时常孝顺着二老呢!”
木柔桑一张小嘴特甜,就话可是摸到了刘师娘的心坎上,她这辈子十分遗憾没能给刘大儒生下一子。
“你们一个个如今长大了,干娘也老了,你们出嫁到了婆家,便不比在自家方便行事,万万不要指望公公婆婆如娘亲般疼你们,凡事伏低做小,莫要惹公公婆婆生气。”
刘师娘眼角微润,心酸得很啊,一个两个小豆丁,如今已出落得婷婷玉立,她还犹记当年第一次见到木柔桑的情景,不想却是结下这般深的缘份。
木柔桑见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伸手一拍脑门,鬼叫道:“哎呀呀,我到是忘记一事了。”
刘桂香刚坐下来,正看到那开脸婆子拿了红线靠过来,她自己刚准备尖叫,却是被木柔桑唬了一跳,不免笑出声来,屋内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你这小丫头,鬼叫什么?吓得我的小心肝儿都快蹦出来了。”
木柔桑伸手挽住刘师娘的胳膊撒娇:“干娘,你看看二姐姐,她还没嫁去当夫人呢,这当家夫人的气势到是先拿出来了。”
刘师娘心中也很好奇,伸手戳戳她的小额头,问道:“你到是说说忘记了什么事?”
“啊,是给二姐姐的添妆啦,春景,春景!”木柔桑回头朝房头喊。
春景站在廊下听到木柔桑的喊声忙应了:“姑娘,奴婢就在外头。”
木柔桑隔着雕花棱窗说道:“快些把给我二姐姐的添妆拿过来。”
“知道了,姑娘,奴婢这就给你扛进去。”
接着春景就把衣袖一撸,吭哧吭哧的扛着个木箱子进了屋,然后小心的放到地上。
刘师娘母女俩看怪物似的看向春景,这厮见都瞧着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地说道:“咳,夫人,二姑娘,奴婢,那个,那个平日里都要比其她几个吃得多,所以力气也要大上些。”
“哦,我说呢,娘,你都不晓得,刚才她这样子真把我唬住了,瞧了半天也没发现她是男拌女装。”
上次木柔桑在襄阳玩时,两人便干过女扮男装的事,刘师娘也是个妙人,年轻时也做个这种事,还因此结识了现在的刘大儒,也算是缘份,便也不反对两人这么折腾。
“我还不是一样,先看看咱么女儿给你带了些什么东西。”
少不得几人又围着这箱添妆看了看,刘桂香拿出野猫皮说道:“这个皮子好,纯而无杂色,摸上去又细滑得很,娘,这皮子我留两块出来,等到冬天时,给娘和爹一人做一顶暖帽。”
刘师娘年纪大了,一到冬天就喜欢戴个暖帽什么的,觉得这样子会更暖和些。
木柔桑的添妆原就是与刘桂芝商量好了的,刘桂香与刘师娘心中也大概有底,便也就收下了,只是可惜木柔桑送的添妆不能晒给刘家的女眷们看了,木凤钗因与刘桂香不是很熟,却也还是随了几样精美的刺绣。“我就随堂姐叫一声二姐姐了,这是我个儿做的女儿。”木凤钗娇憨中带着些羞涩,到底长大后面子薄了。
刘桂香打开她的刺绣看了又看,惊呼:“娘,我莫不是眼花了吧?”
刘师娘也好奇的拿起来辩认了一番,说道:“哎呀,你要是不说,我还只当是桑儿做的呢!”
木柔桑闻言面上倍儿有光,特臭屁地说:“干娘,二姐姐,你们也不瞧瞧她的师父时谁!”
几个却并没有注意到,木凤钗一双明眸时不时的往外看去,不知她是在盼着谁的到来。
这一日,木柔桑便一直留在刘桂香的房中,晚上也是陪着她一块儿睡的,两人少不得又要说上一番悄悄话。
“三妹妹,我好怕!”刘桂香想着明日自己就要离开家,一个人去面对一个陌生的家庭,又担心公公婆婆不喜欢她。
木柔桑打了个哈欠,她一路舟车劳顿,这沾上枕头瞌睡虫扑天盖地的朝她奔来。
“二姐姐,你只管放心,不就是个知州嘛,等我哥哥人国子监出来,将来肯定比你家公公更有出息,有哥哥在后头撑腰,还有安平姐夫,还有我,对了,杨子轩今年殿试后便也能入朝为官了,你瞧瞧,你身后站的人可多了呢,只管底气儿足点,怕甚?当初安平姐夫还不是被我两个哥哥胖揍了一顿,现在不乖乖的,老老实实的念书,也不想什么通房丫头之类了。”
刘桂香听了她的话,抿嘴轻笑,说道:“我瞧着,你外祖母是真的没有叫错,你就是个小猴儿,就你这架工式,旁人瞧了去,哪敢起什么不好的念头。”
“唉,二姐姐,我跟你说,你一定要把腰板儿挺直了,咱又不这是没有嫁妆,瞧瞧干娘给你的,还有我与哥哥给你添妆的,还有你自己手头上的铺子,田庄,就算嫁去了那家又如何,你可是吃自己的,穿自己的,他家能奈你何?”
刘桂香的性子原就不似刘桂芝那般温柔,也是个爽利的姑娘,听了木柔桑这番不着调的话,嘴上笑骂:“你还真是只泼皮猴!”
心下却因她这番话到底硬气了不少。
木柔桑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好困啊!
“二姐姐,早些休息吧,不然明日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那样新娘子可就不美了,到时把盖头一掀......”
给了糖这丫滴又开始抡棒槌了。
“好啦,好啦,就你歪理儿多。”刘桂香推了她一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睡去。
木柔桑的耳边终于安静了,眼一闭眼泪哗啦啦地流,没办法,哈欠打多了.......
第二日,刘家张灯结彩,一干下人忙得只恨不得多长了两双脚。
木柔桑陪着刘桂香坐在房中等待黄昏吉时,喜婆子已经开始在为她梳头了。
“姑娘,刘夫人打发人来说,前头来了几家相好的夫人,想请你过去见见,说是这几家夫人是刘夫人京城娘家人。”
刘桂香在一旁听了笑道:“定是京城里的几位姨姨,你快些去见了回来,好陪着我!”她伸手推了一把歪在一旁的木柔桑。
“知道了,二姐姐,你打扮起来真好看,难怪人家说,新娘子是最美的。”
“就你小嘴儿最甜,快去快回!”
木柔桑应了,带了春染等人去了外头,那小丫头正低眉顺眼的站在台阶下。
“你这小丫头好面生呢!往日怎地没见过你?”
她原本欲离去的脚步顿了顿。
“回姑娘话,奴婢是最近从庄子上新抽调上来的。”
那小丫头只低头回话,也不敢抬头四处乱看。
木柔桑见她是个老实的,便道:“你且前头带路。”
她或许是多心了。
那小丫头低头在前面带路,很快便到了正院里,木柔桑眨眨自己水灵眼儿,又扭头看向那站在一旁候着的小丫头。
“姑娘,夫人打发了贴身婆子出来接了。”
木柔桑来不及细想,便随了春染等人一起进了正屋,少不得又要与那些不相识的夫人客套一番,她心下却是十分感动,一则,她即将随木槿之上京,二则,刘师娘大概是想看看她的应酬能力已有几分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