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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桐偷偷瞄了自家少爷一眼,眼角狠狠地抽了几下,不熟悉杨子轩的人,还真会把他当成一个书呆子看。

这些动作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他走到东次间伸手把脸揉巴了几下,再扯了几个大大的笑脸,这才挑起帘子走出来,黄莲儿正把汤水放在正厅的八仙桌上。

见小桐走出来,俏笑道:“小桐,快来吃点心,子轩哥哥呢?”

“少爷正在读书读得入迷呢!”小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着大老虎皮。

黄莲儿想进去看看偏小桐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有心开口又怕人家说闲话,在正厅里还好些,这要是进了书房,孤男寡女实在于名声有碍。

“小桐,要不你去叫子轩哥哥出来喝碗汤,正好休息休息,你看,我为了煲汤把手都烫红了。”

小桐根本不看她的手,心里正掰扯木家的桃子大概还要多久才能熟,他也好借此桃遁一下,总比天天面对这个粘呼精要好。

“呃,黄姑娘,那你快些回去上药吧,这姑娘家家烫伤手留了疤可不得了。”

黄莲儿还想留下,没想到小桐会就着梯子往上爬,心中不免纠结,可是手上确实被烫红了一块,这要是留下疤痕将来可是难嫁出去了。

“那你记得给子轩哥哥喝。”黄莲儿最终还是退却了,这个好男人没了还可以找下个,这手上要是留了疤痕,只怕她家爹娘饶不了她。

小桐把脑袋点得啄米似的:“好,好,奴才一定给咱少爷喝。”

连忙把她推出门,又目送她出了月亮门刚喘一口气,身后就被人拍了一下。

“少爷?!”小桐着实吓了一跳。

杨子轩朝外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多余的,不该出现在他院子里的人影,压低嗓门问:“走了?”

小桐伸出衣袖擦了一把冷汗:“可算走了,少爷,你再拿奴才当挡箭牌怕是不管用了。”

杨子轩诡异地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放心,等到桃子快熟时,放你去南边,记得给爷多弄几件夏衫回来。”

小桐闻言可是乐开花了,终于不用面对那位动不动就发嗔的黄姑娘了,又细想,不对,怎么就他一个人去:“少爷,你不去?”

杨子轩的眼神顿时冷若冰霜:“你觉得爷现在适合去吗?那位可是看得紧呢,谁知道刚才那位是真黄姑娘还是绿姑娘,究竟来做什么的,你我心中还不知道?!”

小桐伸手摸摸自己的胳膊,这五月的天说变就变,一下子就冷嗖嗖地。

“那少爷您?”

杨子轩把掉到胸前的发带往后一甩,神秘地笑道:“爷自然要坐镇京城了,不然,她还不得瞧出里面的猫腻,我只说你回老家去寻亲了,熬过这两年便好说了。”

小桐想想也是:“那秋天呢?”

杨子轩横了他一眼:“我说小桐,这夏天还没到了,你就盼着秋天了,爷想那么远可是很费脑子的。”

小桐很狗腿的捧起八仙桌上的汤盏:“少爷,要不你喝了补补?”

杨子轩瞪了他一眼:“你敢喝?”那位的心可黑着,一不小心便着了道。

小桐很委屈地说道:“又要便宜咱院子里的小黄了,好歹也花了不少时辰熬出来的,爷,小黄都胖得走不动了,光会趴在那里喘气儿。”

小黄是一条白色小京巴,是在黄莲儿来了后,杨子轩才特意买回来的,他这纯粹是为了恶心侯夫人,听说小黄的名字传开的第一天,侯夫人当天晚上就不舒服,连饭都没吃早早就睡了,杨子轩听后十分圆满,那天晚上多吃了两大碗米饭,结果消化不良,闹到半夜才睡。

桃子见到人间暖情笑红了脸时,木柔桑接到了来自京城的信件,寄信人是一个姓安的,信封字迹也很陌生,收件人自然是木槿之,不过他拆开后才知道是杨子轩写来的信。

木槿之拿了信匆忙看了一遍,便到后花园里找到了木柔桑。

她正与凤钗坐在亭子里绣着一个大件的东西。

“妹妹,杨大哥来信了。”他朝花园里的木柔桑扬扬手中的书信。

木柔桑面带讶色,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开口问道:“怎么半年了才来信?”半年没有锦书传来,说她不担忧是假的。

“你看看就知道了,他困在京里出不来。”木槿之把手中的信递给她。

木柔桑展信阅读后多了一份忧愁:“也不知杨子轩在京城过得怎样?他信上也只是说不方便来蜀州。”

至于信后面花了三分之二的时间暗示木柔桑,去年给他做的衣裳太短了这一事,直接被她一眼扫过去。

木槿之心中很感激杨子轩,教会了他许多为人处事之道,这是先生与木柔桑都无法给予的:“那也是不得已,除非他这一辈子不考取功名,等他中了举子便好了。”

中了举子就算没有考上只要稍微活动一下,就可以混个县令当,更何况杨子轩与他还有一份功名记在圣上那里,等到府学念完可以免考直接进入国子监读书。

木柔桑这才想起这事,折好手中的信放入信封内笑语:“哥哥到时也不必急慌慌的赴京赶考了。”

木槿之还要在这边念六、七年书才能进国子监。

“那也要等哥哥考上举子后的事,对了,李伢侩那边有眉目了,说是县里有户人家有可能要离开县城去别处,准备把自己家里的铺子和田庄一起卖掉。”他想起另一件喜事来,自家妹妹对田地要求太多,着实为难人家了。

木柔桑看看信专封上的日期笑道:“几时的事?小桐怕是过几日就要带着商队过来了。”

“没那么快,那户人家也只是先找李伢侩问了问行情,听说还要等到他家儿子给了回信才能定下来。”

如此又过了三两日终等来了小桐,木柔桑叫人把他领到花厅相见,木槿之为此特意请了一天假,就为了能多听到杨子轩这个好兄弟的事。

“见过少爷,姑娘。”

小桐眼角微润的做了一长揖,他好不容易才离开侯府,一路行来,他觉得路边的野草都要比侯府的香甜上三分。

木槿之忙示意拾书给他看座,小桐先是推让一番,最后只敢坐在墩子的边沿处。

木家两兄妹很担心杨子轩的处境,耐着性子等小桐喝了茶缓过气来后,才开口问道:“杨大哥在京里可还安好?自过年后便再无书信来,我与妹妹又不知京里的情形,不敢轻易去信,怕那边发现了他在小山村收购的事。”

小桐放下茶盏叹了口气:“奴才若说咱少爷过得很好,怕是哄鬼都不信,好在有奶娘照看着,少爷这才能平安长大,如今他是能躲在学院里就不回家,回家了也尽量是窝在自己的院子,好在离内院远,又有侯爷时常看顾,比往年到是平安不少。”

平安不少?两兄妹对视一眼,难怪初见杨子轩时,他的性子就如同一只坚刺竖起,准备随时扎人的刺猬,那时木柔桑真还有些讨厌他。

“唯望杨大哥明年秋闱能中举。”每三年一次科举,木槿之明年也要参加科考,若考中秀才便要去帐房府的府学念书了。

小桐心有荣焉:“不是奴才讲大话,我家少爷这半年来真的很辛苦,当日中了秀才,等开学后便要求去了学馆住,侯夫人当场就拒绝了。

后来,我家少爷干脆在外面磨到快宵禁才回去,又挑了不少名流字画送予先生,先生乐得天天给咱家少爷开小灶,后来那先生瞧着少爷确实有才,现在即便不送那些玩意儿,先生也要天天追着少爷考究一番。”

木柔桑轻笑道:“如此怕是苦了他。”想起他皱巴着一张脸,她就觉得很可乐。

木槿之跟着笑道:“杨大哥这一回怕是吃了苦头,好在先生看重他,这也是件好事。”

“亏得先生看重,我家少爷才有了理由搬去学馆里住,刚开始咱家少爷不知情,跟其他寒门学子挤的通铺,结果,我家少爷头一晚就蹲在门口坐了一晚。”

木柔桑狐疑地看了一眼笑得乐不可支的木槿之,追问道:“为什么?”

“哈哈,还能为什么,八成是被人家的脚臭给熏的。”木槿之可是早就听朱富贵们抱怨过,后来才知道学馆里还有提供单间的。

“小桐,你怎么办事的,也不事先打听一下。”

小桐也十分委屈:“少爷,不是奴才没去打听,实在是那些人太可恶了,明明有单间非捂着不说,叫我家少爷在那边过了一晚才说有单间,你说,有银子赚他们为什么还不乐意呢?”

木槿之拂掌笑道:“这是惯例,但凡新生入学皆要走此道,据说学院里的先生们是默认了此条的。”

“我听少爷说,最可恨的是,有个学生自己的臭袜子一穿就是半个月,还有个爱好,喜欢把臭袜子塞枕头底下,可怜我家少爷当时躺下去是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木柔桑奇怪地问:“小桐,你没住那里?”

木槿之给她解惑了:“妹妹有所不知,通铺是没有提供下人的床的,想必小桐当晚是回府住的吧。”

她脑门大开,想像了一下杨子轩被熏得翻白眼的样子,暗叹,可惜这么好看的事她竟然无缘见识,要不怎么说,只有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才是真快乐呢!

“是的,少爷,待奴才第二日拎着皮蛋瘦肉粥去见少爷时,他还没开始喝就吐了,还说那皮蛋有股袜子臭。”

可怜他当天起了个大早,特意去他家少爷最爱的粥铺子里排了一个多时辰才买到的。

木槿之又问起了杨子轩的功课如何:“听你这样一说,杨大哥到是很受先生的喜爱,只是不知那先生学问如何,我又听干爹在信中提起,杨大哥时有去信请干爹解答问题。”

小桐看了他一眼,眼里略带几丝意色:“我家少爷也时常与大儒有书信来往,说起这事儿,想必你们已经收到之前的来信了,都是奴才的不是,这半年少爷实在是太忙了,奴才好些次想提醒,只是看少爷累成那样子,奴才也不忍心......”

说完站起来深深做了一揖,两兄妹眼里闪过几丝惊诧,瞬即恢复如常,木柔桑嘴角噙笑,转头看向一旁的拾书、研墨:“还不快把小桐扶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