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柔桑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周府的人向来都爱两面三刀的,她也懒得去计较了,回头对春染道:“我刚才的吩咐你莫要忘记了,眼看离端午节近了,该置办的礼儿可都置办好了?明日便要走亲朋家送礼儿了。”
春染立刻会意道:“姑娘只管放心,已经准备妥当了,明儿,便是要先送去刘先生家里的,五谷,五肉,五坛子菖蒲酒,五块丝绸,五匹锦缎,五福艾草香禳,还有三件鎏了蝠的五福银钗,桂芝、桂香两位姑娘的分别是鎏蝠银如意钗。
刘夫人的是鎏蝠一字扁簪,另外还有五味粽子,对了,少爷昨儿吩咐,说姑娘今年过端午,可不许再忘了戴新打的五福头面。”
木柔桑听了后道:“知道了,就按着惯例走吧,里正家去掉银饰,村长家比着里正家少三分,另外多添上几朵绢花儿给翠花姐戴,听说她已经许了婆家,秋收后便要嫁人了,你去捡上些喜庆的,想必她会更高兴些。”
她又对春意道:“把我端午那日要用的,要穿的都准备齐当了,这话儿等拾书回来也告诉他一声,叫他好生准备可不许偷懒,我可是要查看的。”
春意笑道:“姑娘,前几日不是刚缝了三件新衫吗?正好赶上少爷们端午节穿。”
木柔桑点头道是,这边主仆三人旁若无人的商量着端五节的事,那边周宝儿转头朝珊瑚递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间,她问珊瑚:“我娘亲怎么还没派人来接我?”
珊瑚也不知怎么回事,便道:“姑娘,这不是离端午还有几日吗?若是夫人不来接,咱们还是要回去过节的。”
周宝儿生气的坐到绣花敦上:“也不知我娘都在忙些什么,眼看着过节了还不叫人来接!”
珊瑚大概能猜到木清溪的心意:“姑娘何不多等上几日,奴婢悄悄打听过了,端午那边学堂可是放假的。”
周宝儿闻言乐道:“是了,杨子轩的舅舅还在县城住着呢,他岂有不去探望之理,哼,到是便宜了玉兰姐姐,唉!”一提起刘玉兰她便有些焉了!
珊瑚走到门口看了两头一眼,见木柔桑与她的丫鬟已不见踪影便道:“哎哟,我的姑娘你的性子也得收收,这可不是咱府里,还有,姑娘,这可是木府,木府与姑娘什么关系?”
“表亲!”她眼前一亮,得了珊瑚提示她迅速站起来道:“今儿是我嘴太碎了,最后那句话就不该说,还好你圆话圆得快,不然柔桑那丫头定要生气了,也是,没见过世面儿,这气性儿也太小了点。”
她看了珊瑚一眼道:“亏得你提醒,走,咱们去厨房,这可是咱表弟,表妹家呢!”
木柔桑带着丫鬟们吃过午饭后,也没有午睡,便忙着开始整理明天送礼的事儿。
三人正忙得团团转,屋子里的地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装礼物的竹篾箩,旺财媳妇站在西次间门口徘徊不前,春意刚好往这边清点箩筐,抬头正好看到她,笑道:“婶子,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儿?姑娘正在小私库里翻布匹,你若有事,我去通禀一声。”
旺财媳妇叹了一口气道:“唉,我就是来找姑娘说道说道,想请姑娘让我去下地干活,这厨娘的事儿我真是做不来了!”
春意闻言看了一眼窗外,伸出食指小心的指了指东厢房,小声说道:“可是那处叫你为难了?”
旺财媳妇点点头道:“可不是么,一天到晚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轮流到厨房里吩咐做点心,我这灶上还正煮着呢,她们就又有了新花样,这样下去,我哪有力气煮这么多人的一日三餐。”
春意道:“可是辛苦婶子了,你且在此处稍等,我去回了姑娘看她怎样说。”
木柔桑正把家中收藏的一些上好的绸缎翻出来,天气越来越热,木槿之的衣裳也要换更薄些的,去年营养跟上来了,他现在就像是抽条的枝丫,一天一个样儿,越发的长高了,她带着两个丫鬟时常要赶工为他裁衣裳,一做便是要两套,今年又多了木意杨与杨子轩两人,少不得又要多做上几件。
“姑娘,可是找好了布料?”春意来到小私库边朝里喊。
木柔桑正在剪布,听到她的喊声笑道:“莫催,我马上就好了!”三下五除二便把布料裁出来,搂着几大块折叠好的布料出了小私库,笑骂道:“不是叫你在整理礼单吗?怎么又跑来这里瞎闹了!”
春意从她手上接过布料笑道:“姑娘,可不是奴婢想偷懒,着实是有正经事禀报姑娘。”
木柔桑听她这样一说,便道:“你且说来看看!”
春意道:“婶子来找姑娘了,说是东厢房两位不停的支使她做这做那,现在忙得连饭菜都抽不出空来做了。”
木柔桑了然的道:“我还说呢,只当是婶子的腰疼病犯了,原来还有这么一处,真是够烦人的。”
越发觉得东厢房的那位千金不懂事,到了别人家里哪有这样子做的道理。
她这样思虑间便出了里间,见旺财媳妇正站在门口愁眉苦脸的样子笑道:“婶子,晚上可是喝苦瓜汤?”
旺财媳妇疑惑地看向她,后面跟着出来的春意见她不解笑道:“姑娘是在打趣你。”
旺财媳妇见春意笑了,心中的石头落下来,看来她不用像个陀螺似的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做好些的饭菜给自家主子吃。
木柔桑笑道:“我还说今儿的饭菜怎地没以前味道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婶子也不早点过来说,你也不用烦,那两位若再有什么吩咐,能应的呢,你便应下做着,不能应的呢,你便甭管,她们若是问起来,便只管道厨房人手不够,若是大伙儿都甭吃饭了,也是可以帮她们把那些事做完的,你且瞧她们有没有脸再吩咐。”
一个,两个,还拿捏着把她家当自己家了,无非就是看她年纪小,又瞧她这些天对两人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木柔桑本也不想这样子说,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只是两人越发猖狂了。
旺财媳妇得了示下,便知自己该如何做,行去厨房准备好晚上的饭菜,果然晚上的饭食水平又恢复了往昔。
第二日一早,旺财婶子腰疼得起来了床,木柔桑忙打发旺贵去镇上请了大夫回来,又开了内服外敷的药,再交待不可多劳累。
木柔桑顿时发愁家中的饭菜无人煮食了:“你怎地累到腰疼病又犯了?”
旺财媳妇这病儿是年轻时落下的,当时挺着肚子下地劳作,就在田里直接生下了拾书,生完拿破布一包,拿破棉絮一裹,她又接着下地干活了。
“奴婢也不想这样啊,可是姑娘也瞧见了,那两位金贵着呢,天天变着花样儿的要这要那,也就昨下午,得了姑娘示下,那两位才没有往日那般闹腾了。”
正在说话间,春染面有不愉的进来,木柔桑一看,额头青筋直跳,不用想,八成又是那两娇小姐闯祸了,笑道:“可是气着了?”
春染郑重的点了点头:“很气。”
旺财婶子吃惊的问:“你不在篱笆边浆洗床单吗?”
春染道:“是在浆洗,刚才听到外面有人吵闹,便走出门去看看,结果......”
她气恼地道:“结果,咱表姑娘好生利害,把村里姑娘们送来给咱姑娘吃的鲜蘑菇踹得满地都是,还说不准她们来府前。”
“怎么会这样?”木柔桑不懂了,村里的小姐妹们送点鲜蘑菇来碍着周宝儿什么事。
“还不是听到那些小姑娘们夸咱姑娘的好,姑娘,要奴婢说还是早些打发了回去的好。”
木柔桑沉思了片刻,对春染吩咐道:“待研墨回来,叫他来见我!”
杨子轩并不理睬两人的瞎胡闹,再加上他课功确实比木槿之要重上许多,每日回来都要挑灯夜读至半夜,哪有精力注意周宝儿与刘玉兰在折腾什么。
待晚饭后,研墨得了消息,在春染的带领下来找木柔桑,她此时正歪在罗汉床边与木凤钗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
“姑娘,你找奴才?”
木柔桑笑道:“再过上两三日便是端午节了,你明儿替我跑一趟,这里有两份礼单,一份送去周府,一份送去刘府。”
研墨心下一转,按理儿说,他一直在木槿之身前跟着,这种送礼之事,应该是他老爹去办才对,即然姑娘唤地是他,想必个中有什么原由,忙道:“还请姑娘示下!”
木柔桑笑得越发甜美,春染与春意一见她笑得这样,顿时寒毛倒立,又有人要遭殃了。
她不理两个丫鬟的反应,招手示意研墨附耳过来吩咐了一番,第二日研墨一早便赶着小驴车带着两箩筐礼去了县城。
木清溪现在的日子过得可美了,自家听话的内侄女嫁给了知州大人,连带周老爷也越发看重她,去李姨娘的屋子也少了许多。
眼看着要过端午了,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派人去把周宝儿接回来过节,门房那边有人递话进来,说是小山村木表少爷家打发人送节礼了。
她本是想随意打发了的,林家媳妇在一旁道:“夫人,咱何不叫进来见见,也好叫那等乡下人开开眼界,再者,刚才夫人不是正在发愁要不要接咱姑娘回府嘛,何不探探来人的口风,看姑娘在那边过得如何。”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怀中刚得的银两,正好用这件来扯块好布头做了端午时穿,也能越发体面些。
木清溪笑道:“还是你懂我心思。”忙命小丫头把研墨先领去花厅小坐,她又收拾了一会儿,叫研墨等了一盏茶功夫才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研墨见他过来了忙行礼作揖,木清溪抿嘴笑笑,示意他先起来回话,方才说道:“你家姑娘啊真是有心了,我可怜的三弟要是不那么早走,也定是高兴不已,这样懂事的女儿,真真是爹娘最爱的小棉袄。”
研墨忙应道:“多些夫人夸奖,小的一准儿把这话带会去说给姑娘听。”
木清溪听了开心地笑道:“难怪你家姑娘打发你来跑这事儿,你这嘴儿可真够甜的。”
研墨憨憨地笑了笑,从怀中把礼单掏出来递给木清溪,她打开礼单看了一下,发现木柔桑准备的节礼竟然无一丝挑剔处,心中很是惊讶,问道:“你家姑娘年幼便失怙,我原本还担心她不懂持家之道,如今看了这礼单便放心了。”
研墨笑笑不接她的话,只道:“咱家姑娘,少爷们,个个都是聪慧的很。”